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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六章

我還沒摁住她 星球酥 4531 2024-03-17 22:50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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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吧,”那個人說:“我也覺得老秦帶來的妞蠻漂亮。”

  另一個人笑道:“——不知砸了多少錢呢。”

  許星洲撐著傘,微微一愣。

  風雨如晦,那幾個人年紀不算大,也就是二十多歲的青年人,衣服一看就價值不菲,其中一個穿黑衛衣的人靠在他的布加迪上,撐著傘,同另一群人說話。

  “是f大新聞的大二學生是吧?之前秦哥朋友圈不是發過麼,要找他們班的聯系表。”那個穿黑衛衣的人道:“我早知道他們院裡有小美人兒。你估計一下,包這麼個妹得花……差不多多少錢?”

  另一個人道:“誰知道,你去問秦哥啊,我估計十來萬?秦哥估計舍得一些。”

  “舍得個屁。”黑衣人嘲道:“那個女孩背的包看到沒有?秦哥看上去也不寵她麼。”

  有人試探地問:“說不定真是師妹?”

  黑衣人冷笑一聲:“真師妹,帶來這個場合?逗傻子呢,他來泡妞的。”

  許星洲那一瞬間,覺得胃裡翻江倒海。

  可是並非不能忍受。

  “而且秦渡——”黑衛衣的青年拖了長腔道:“——他那個脾性,你們誰不知道啊。”

  周圍的人立刻嘰嘰喳喳地表示贊同。

  “他對什麼東西真的上過心?”一個人道:“秦哥千把萬買了輛pagani都說吃灰就吃灰,這還只是個女大學生而已。”

  又有人道:“他這輛車落灰一年多了吧,秦渡是真的牛逼……”

  許星洲無意識地掐住了自己的手心。

  “那小丫頭漂亮倒是真漂亮,”那人道:“但是漂亮有什麼用?我們這群人想找漂亮的哪裡沒有?”

  許星洲被說得眼眶通紅,幾乎想上去打人。

  “老秦沒別的,”一個人哂道:“就是喜新厭舊快,喜歡的時候喜歡得捧天捧地,轉眼沒興趣了,說丟就丟。之前肖然不是說過麼,他甩他初中時第一個校花女朋友用的理由居然是你和我太像了。”

  風雨飄搖,人群哄堂大笑,許星洲撐著傘,愣在了當場。

  “第二個好像還是個校花吧?”

  “沒錯,還是校花,和第一個只隔了幾個星期……”

  “……當時老陳跟我們八卦,說是他可疼第二個女朋友了。要什麼給買什麼,談了三個周花了四五萬呢,那可是十年前的初中生。轉頭翻臉甩人的時候嫌她太娘們,有這樣的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另一個人笑到打嗝:“他媽的嫌一個女的娘們!秦渡這人真的可怕哈哈哈哈哈哈——”

  “當時談的時候可他媽上心了。”黑衣青年嘲道:“甩人的時候,連理由都懶得找。”

  驟雨傾盆,漆黑的夜裡,刀刃般的雨劈裡啪啦地落在了許星洲的傘上。

  這是她這個學期買的第三把傘了,傘面上印著綠色的小恐龍,小恐龍圓滾滾的,卻被雨水打成了黑色。許星洲眼眶通紅地站在車後,撐著那把變黑的傘,聽他們像評價一件貨物一樣評價幾個素不相識的女孩兒和她自己。

  “——他不總是這樣嗎。”

  那個人說。

  “不可能熱衷一件事超過三個月,偏偏每件事都做得好,翻了臉了連媽都不認。”

  “操,”另一個人感慨道:“真羨慕啊媽的,我也想要這種人生。”

  許星洲茫然地望向遠方。

  是真的嗎?——不對,他們說的這一切,是真的麼?

  ——那個游刃有余的、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秦渡,真的是這樣放肆地對待他曾經願意付出心血的東西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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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星洲並不願意相信。

  可是不願意相信有什麼用呢?秦渡無數的行為——那些隨意的、將一切都視作草芥糞土的、有時甚至毫無尊重可言的行為,那一舉一動,都將他們說的話佐證得淋漓盡致。

  秦渡的確是這麼個人,許星洲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他顛沛流離地虛度光陰,他對一切都沒有半點珍惜之意。

  畢竟那位年輕的公爵腳下封地千裡,榮光加身,他的長袍上綴滿珠寶,他的花園中開滿姹紫嫣紅的玫瑰。

  年青公爵的城堡大門外百獸來朝。他的黃金鳥架之上群鳥喧鬧。

  某一年,有一只被老鷹撕扯過的鳳尾綠咬鵑跨過風暴與汪洋,停留在了擁有一切的年青公爵的窗台上。

  秦渡可能會為那只鳳尾綠咬鵑駐足,甚至愛撫那只鳥的喙。

  ——但是,他會珍愛這只並無什麼特殊之處的野鳥麼?

  這個問題,甚至都不需要回答。

  因為答案本身都帶著羞辱的意味。

  …………

  ……

  晚春雨夜,雨將許星洲的裙子下擺打得透濕,她身上甚至還披著秦渡的夾克,那件夾克頗為溫暖,裡頭襯著一圈毛絨。

  許星洲眼角都紅了,強撐著笑了一下。但是那個笑容比哭還難看,她回頭看向秦渡的車,那裡有一點火光。

  那些人仍在雨裡交談。

  有人提及自己包了個模特,話裡話外都是那模特人美水多。那是許星洲最討厭的、典型的‘mentalk’。

  “要我說,”那人一揮手道:“——大學生最好了。而且要去大一大二的裡面挑,大一大二的好上手,又嫩,就是分手的時候麻煩……”

  一個人又嘲道:“你他媽什麼口味,大一大二的小嫩雞有什麼意思,除非長得跟秦哥帶來的那個一樣。”

  那個黑衛衣青年說:“那個f大大二的是吧?”

  他們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個清亮的女聲就響了起來。

  “——對。”

  許星洲說。

  -

  許星洲說完那句話,耳邊只余天地間唰然的雨和吞沒天地的狂風。

  “f大大二新聞1503班,沒錯,”許星洲充滿嘲諷地道:“——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那群人簡直驚到說不出話,似乎從來沒見過diss人時本人跳出來剛他們的。

  但是在許星洲這裡,這件事的脈絡格外的簡單——一是她不可能忍受這種侮辱,二是她不可能等待天上掉下的男主角來幫她打臉。

  她從小就見慣了侮辱。那些來自同齡的孩子的,那些來自惡劣的大人的。他們有嘲笑她父母離異的,有嘲笑她沒人要的——嘲笑她奶奶腿腳的,許星洲一一懟了回去。

  而這,不過是另一次嘲諷罷了。

  許星洲嘲道:“你們眼裡是不是什麼都能包?”

  她狂風將她濕漉漉的紅裙子吹得啪啦作響,許星洲將自己的頭發往後一捋,如同白楊般,堂堂正正地站在了他們面前。

  “真可憐啊。”

  許星洲一步一腳印地往前走,嘲道:“——見到短袖就想起白臂膊,見到白臂膊就想到色情,看到長得好看的女學生就想到包養,怎麼了?打算用生命闡釋什麼叫人與海綿體位置互換的可能性?”

  “還包養呢——如果我不是被包養你們誰跪下道歉?”

  為首的那個,一開始看不起許星洲的人不走心地辯解道:“那個,妹子,我們就是吹個水,你沒必要較真——”

  那辯解,簡直是放屁一般。

  

  這群人霎時靜了,連那個人都沒膽量將話說完。

  ——居然連這種時候,都得把秦渡拉出來。

  許星洲望著所有人,突然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

  ——這裡的這一群人,沒有哪怕一個是她得罪得起的,許星洲想。

  在座的無論哪個人動動手指頭,都能讓許星洲的日子極其不好過。他們有可能會卡住她來之不易的實習機會,也有可能卡學位證,如果以後許星洲想留在本地發展,更是絕不能繼續懟下去了。

  ……只能進行到這裡為止,多了絕對不行了。

  許星洲下決定的瞬間,從未如此深刻地意識到自己與他們、與秦渡的階級差距。

  這些人能肆無忌憚地用‘拜金’和‘包養’侮辱許星洲,卻天然地擁有著煊赫的家世與地位,他們用這兩樣可怕的、山岳一樣無法反抗的東西死死克住她,讓她連下一句話都無法說出口。

  ——可是,他們都怕秦渡。

  許星洲一個月兩千來塊生活費,住在學校宿舍,目前最大的苦惱是下個月九號花唄還款。她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沒有家,同理沒有後盾,只有定時炸彈般的心理疾病。

  她和這些公子哥兒如同雲泥,與秦渡的地位可能是如隔天地。

  許星洲想得出神,一不小心松開了手,那把小傘猶如個破爛漏鬥,瞬間被吹向了漆黑的、驚濤翻湧的汪洋。

  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地落了下來。

  頃刻之間,沒了傘的許星洲就被淋得透濕,茸茸的頭發耷拉了下去,像一只被從水裡撈出的、蔫蔫的貓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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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星洲開門進來時,秦渡正在嚼口香糖,車裡頭換過氣,煙味兒很淡,幾不可聞。

  許星洲淋成了一只落湯雞,哆嗦著鑽進了車裡。

  “你傘呢?”秦渡將口香糖吐了,不解地問:“怎麼淋成這樣?”

  許星洲帶著一點輕微的鼻音,輕聲說:“……風太大,把我的傘吹跑了,抱歉弄濕了你的外套。”

  秦渡哼了一聲。

  “你弄髒了你洗,”他故意說:“師兄不穿雨淋過的衣服。”

  許星洲點了點頭,順從地將外套脫了,抱在了懷裡。

  秦渡:“……”

  總之她進來之後就坐在了副駕上,外頭風夾著暴雨劈裡啪啦地砸上擋風玻璃。

  秦渡問:“……凍感冒了?”

  許星洲搖了搖頭。

  “困了是不是?太晚了,師兄送你回宿舍,”秦渡嘆了口氣,道:“怕的話可以抓師兄的袖子。”

  那個女孩想著年輕公爵的自由與浪蕩,想著他腳下的一切,想著他與生俱來的光環。她想著荒涼山崖上的鳳尾鵑,想著狂風暴雨與拂過面孔的、春夜的風。

  ——她想起墜在石板上的山櫻。

  可是美好的歲月下,隱藏著難以調和的、尖銳的矛盾。

  這些矛盾沉睡許久,卻在這個夜裡被猛地撕開,血淋淋地擺在了許星洲的面前。

  空調緩慢的氣流聲中,許星洲冷淡地說:

  “——不了,我不要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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