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盛和牙行如何處置?”
等李暄臊眉耷眼的被趕到一旁,尷尬的無地自容時,賈薔替其解圍,向隆安帝詢問道。
隆安帝何等心智,一眼就看出賈薔的目的,問道:“你想要這個牙行?”
賈薔干笑了聲,點頭道:“瞞不過陛下法眼如炬……其實臣倒不是為了賺銀子,就是想徹底改變京城人市。人口販賣……若說根除,目前還不大現實。有些人其實就是為了尋一份生計,簽活契,並非真正賣了自己當奴才。這本是一件好事,但天下大部分牙行背後,都有見不得人的手段,做下讓人生恨的勾當!臣不自量力,想將那些陋習改一改。趁著新政立法保民安寧,也借著暫掌繡衣衛之機,狠狠嚴打拐子和黑牙行,務必使得人間少些離合悲苦。”
這番話,讓幾個男人都有些嗤之以鼻。
人市古來有之,事實上,賣身為奴總比去當流民好,還能少給朝廷惹些事……
但尹後、尹子瑜、方氏並諸宮人們,則對賈薔的胸懷頗為贊賞。
一個剛剛才屠戮了數以千計賊子性命的武夫,心中能懷有如此正氣柔情,豈能不贊美?
隆安帝扯了扯嘴角,審視了賈薔兩眼後,道:“這等事,你自己去辦就是。只是朕警告你,辦事就好好辦,不要弄的雞飛狗跳,再惹出風波來。”
今日賈薔下辣手,強勢摧毀了京城大半個江湖。
諸多江湖門派、鏢局、佛道乃至各般門教勢力,俱遭到了毀滅性打擊。
得罪的人明裡暗裡不知有多少……
這樣的差事,自不能白干,他這個當天子的沒有獎賞,往後誰還替他用心賣命?
因此隆安帝倒不小氣,只是將醜話說在了前頭……
等隆安帝走後,尹後則帶著尹子瑜和方氏去內殿看望李鼎、李真。
望其背影,賈薔還是有些無法相信,這是個當祖母之人的背影……
“哼!”
一道冷哼聲響起,賈薔回過神來,就見李暄面色不善的看著他。
賈薔心頭一跳,道:“甚麼意思?”
李暄咬牙道:“你說甚麼意思?”
賈薔莫名奇道:“我怎麼知道你甚麼意思?我心思坦蕩光明磊落……”
李暄大怒:“爺在東城被人伏殺,你問爺甚麼意思?”
“你說這個……”
賈薔松了口氣,道:“我都殺了七八千人了,還不夠給你出氣的?”
“你放屁罷你!”
李暄生生氣的笑了出來,道:“你小子,吹牛前也不先回憶回憶剛才說的甚麼話!剛才三千,這會兒就七八千了?”
賈薔輕聲道:“剛才報三千才是假的,怕唬住了娘娘。這一波,京城裡那些大幫派和平日裡仗著有後台作奸犯科,又或是一些明明犯下不少罪過,卻尋不到證據的,都被一波殺絕了!這樣看我做甚麼?王爺別太感動,就我推測,能在繡衣衛、中車府還有幾大暗中勢力彼此交錯監視下,還能布出這樣動靜的,多半出自江湖勢力。再者,這些人害人無數,都是擾亂民安的禍根,一舉鏟除了也就安寧了。”
李暄壓低聲音道:“你少給爺打馬虎眼!借著爺被伏殺的機會,幫你那少幫主小妾開疆拓土呢?賈薔,金沙幫規模可不小了,再擴大下去,難免礙眼。連爺都能想到的事,你以為父皇和軍機處那些大學士想不到?他們正等著看你怎麼做!你要是真的一舉接盤京城江湖,相信爺,你或許沒多大事,你那小妾還有金沙幫,活不長!”
賈薔聞言呵呵一笑,道:“以王爺的智慧能想到的,我會想不到?放心,我有分寸,金沙幫不僅不會擴大,還會漸漸縮小。犯忌諱的事,我干嗎要去干?”
能立一個金沙幫,自然能再立一個鐵山派、雪狐門……
二十來個門派灑下去,當種子一樣,其實反倒更好掌控些。
賈薔自己,都不願看到金沙幫過於龐大。
背後有一群頂級江湖智囊在出謀劃策,又要錢有錢要勢有勢,連繡衣衛都在他手裡,這些事操作起來,並不費勁。
談完正事,李暄尋了把椅子落座後,嘆息一聲道:“也是奇了,如今連爺都犯人忌諱了。你說說,這都叫甚麼事?萬幸李鼎、李真倆小子今兒沒事,不然爺非瘋不可。賈薔,你說說看,到底哪個球攮的這樣壞,連爺都不放過?”
賈薔問道:“王爺今兒去寶郡王府,是臨時起意,還是事先就定好了的?”
李暄道:“爺去寶郡王府,還提前下拜帖不成?當然抬腳就進……”頓了頓,又道:“爺大哥就是那個性子,方才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賈薔笑道:“我又不和他做朋友,無所謂甚麼話。不過,他府上一定有問題。”
李暄聞言變了變面色,道:“是啊,爺臨時起意去接人,居然也能被這樣周詳的伏殺……不止大哥府上,爺身邊怕也有問題。賈薔,你得幫爺規整規整。”
賈薔頷首道:“這個不難,但寶郡王處就算了。熱臉貼冷屁股的事,一二回可以,有王爺你的體面在。可再多就不成了,我是以軍功晉的國公。”
不是恩封,是功封。
這樣的國公,不是一個郡王能折辱的。
李暄愁的撓頭,卻也無計可施。
他和賈薔雖是朋友,卻更不能讓賈薔做損其尊嚴之事,只能胡亂抓了抓頭發,先擱置一旁不理。
左右賈薔看在他的面子上,不會去謀算他那個傻大哥……
賈薔也不願在此事上多提,岔開話題問道:“四皇子近來和寧郡王走的很近?”
李暄冷笑一聲,道:“爺瞧他是真昏了頭了!不過宗室子弟裡,數那球攮的人緣好。便是天家,也只爺和大哥同他不對付……”
賈薔點頭道:“王爺和他不對付是應該的……”
李暄聞言,眼睛登時斜了過來,語氣不善問道:“可是聽到了甚麼閑話?”
賈薔嘿嘿笑道:“聽說當年宗室子弟考量騎射武功,對擂時王爺被寧王差點打出屎來……哈哈哈!”
“放屁!”
李暄怒吼一聲,道:“哪個忘八造爺的謠?別叫爺知道了!”
又狠狠道:“今兒要不是父皇攔著,爺非叫你知道爺的能為!”
見賈薔笑而不語,李暄急了,道:“當初比武,要不是這忘八使詐,爺能輸他半招?大哥正是因為見他使詐,才惱火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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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薔好奇道:“他如何使詐?”
李暄怒不可揭的咆哮道:“爺都還沒說開始,那母牛肏的就動手了!”
賈薔肚皮差點沒笑破,他先前早就聽聞過此事,兩人對擂,李暄准備使用熬鷹戰術取勝,在擂台上用眼睛盯著李皙,李皙忍了一盞茶功夫終於忍無可忍才出的手……
至於李景,是見李暄被打狠了,自己跳上擂去挑戰,結果也是橫著下來了……
雖如此,賈薔面上還是留了些面子,只當做不知往事,“嘖”了聲搖頭道:“那確實下賤!”
李暄聞言這才轉怒為喜,哈哈笑道:“說得對!就是下賤!”
賈薔見他模樣好笑,也跟著哈哈笑了起來。
李暄眉開眼笑道:“賈薔,這一回辦的漂亮!別管是不是李皙干的,這一回他算是掉進糞坑裡了!要不是他身份不同,好些人都護著他,這回就該廢了他!”
賈薔笑道:“他身份再特殊,這一回也闖下大禍來。你且等著,盛和牙行的事會不斷爆出來,還有他堂堂先帝元孫,卻是平康坊豐樂樓的大東家,嘿,想來百姓們多好談此事。”
李暄聞言激動了,嘎嘎笑道:“賈薔,連豐樂樓一道奪過來呀!爺早就想去見識見識了,可又擔心要是被父皇母後知道了,皮也得揭三層!你說說,像爺這樣的風流王爺,居然還沒正經去過平康坊,還有天理嗎?沒說的!奪過來,咱們倆當東家,嘎嘎!”
“你們兩個真真混帳!甚麼時候都能頑鬧起來!”
二人正胡扯八扯的高興,就聽到自後殿方向傳來訓斥聲。
兩人連忙閉嘴,規矩站直溜了……
未幾,就見尹後、尹子瑜和方氏出來。
尹後和方氏的面色好了許多,應是尹子瑜在裡面調理了一二。
尹子瑜卻一如既往的淡然靜韻,一身團錦琢花衣衫、軟銀輕羅百合裙,頭上的珠釵點翠,襯得愈發出挑。
“大嫂,今兒是弟弟不對,不該帶他們出門兒,險些釀成大禍,我給你賠不是!”
李暄再度上前,誠懇作揖賠罪。
方氏笑道:“快別說這些了,又不是成心的。五弟真是見外,你帶兩個侄兒回王府頑耍,原也是疼愛他們,又有甚麼壞心思?”
尹後目光隱隱不善的看著賈薔,問道:“方才在說甚麼?本宮怎聽說甚麼平康坊豐樂樓?”
賈薔忙道:“是這樣,王爺和臣說起寧郡王之事,道此人表面光風霽月,俠義無雙,市井坊間多有傳唱其行俠仗義之事,落得一俠王美名。實則手裡除了掌控著盛和牙行,壟斷了京畿之地最大的人市外,手裡還握著京城第一青樓,平康坊的豐樂樓!真真害人無數!所以王爺和臣尋思著,找機會端了這個淫窩子,替天行道!”
尹後似笑非笑的看著賈薔,道:“但願只是為了替天行道,而不是給豐樂樓換一個東家,你們自己去享樂渾鬧……”
尹後聞言,鳳眸中目光柔和了些,道:“好,本宮知道了。今日天色已晚,你出宮罷,正好送子瑜回家,想來老太太在家也等急了。”
賈薔笑道:“遵旨!”
尹子瑜背著藥箱,與尹後見禮罷,又與方氏頷首作別,隨後與賈薔一道出了鳳藻宮。
步履如常,落落大方。
見二人背影,方氏嘆息一聲道:“果然謠言誤人,外面將寧國公傳的那樣不堪,誰又想到,會是如此君子模樣?”
李暄點頭道:“大嫂說的極是,是這樣,正如外人也這般造謠我。不過賈薔原是不大好的人,都靠我的教誨,他如今才終於算是長進了些,我很欣慰吶……”
方氏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尹後看著幼子,眉尖輕輕揚了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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