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賈薔下令,商卓一個起縱,將先前陰陽怪氣的那個元平功臣子弟,如拎小雞一樣拎了出來,然後隨手摔在裘良跟前。
這番動靜,倒是讓原本躁動亢奮一樓大廳瞬間鴉雀無聲下來。
他們大都只能在一樓廝混,聽上面一層一層傳下來的只言片語過過癮。
論身份,頂多也就是一個男爵府、子爵府的出身。
被隨手摔在地上疼的話都說不出,或者不敢說的人,雖然不是男爵、子爵府上出來的,卻也是一座侯府的二房。
然而人家連問都沒問一句,直接讓人摔個半死拿下,其他人誰還敢造次?
賈薔帶著商卓、鐵牛等二十親兵,步步入內,一樓大堂上的人群,就似一刀劈開了潮水一般,分出了一條道來。
一樓沒有認識的人,到了二樓,賈薔就看到了幾個眼熟的,那是先前黛玉生兒時,賈家舉辦封侯慶典大宴時,隨父祖前來的開國功臣一系的子弟。
“寧侯!”
“寧侯來了!”
看著他們一個個抱拳行禮的高興模樣,還有人不無示威之意的往四周看了一圈,賈薔心知,今日之事已然演化成開國功臣子弟和元平功臣子弟間的一次碰撞。
不過,今日開國功臣一系來的,實在稀少……
賈薔與他們頷首點了點頭後,繼續往上走。
只是在樓梯口,又遇到一個“老熟人”,在兵部於寶郡王麾下聽命的雄武候世子王傑。
王傑居高臨下看著賈薔道:“傳寶郡王鈞旨:寧侯賈薔,不得帶親兵上三樓!”
賈薔皺眉看向王傑,奇道:“你甚麼時候被放出來的?”
王傑聞言,面色驟然漲紅,雙目噴火一般瞪著賈薔,道:“你……你有種就繼續帶著親兵往上來!”
說罷,轉身上了樓。
賈薔冷笑一聲,對商卓等人道:“隨我上去,在樓梯口站定,等我命令。”
商卓等人紛紛笑了起來,點頭應下。
一行人隨賈薔走到樓梯口後,站在最後一階台階上,沒有入內。
賈薔則看了看金菊廳內,被打的不成人形的王家七子,和正被馮紫英照顧著,鼻青臉腫,眼角、鼻子還有嘴邊都有血漬的寶玉。
另一邊,望月廳內,寶郡王李景正和一群年輕人說話,雖然臉上不見甚麼笑容,卻也無凌厲訓斥之色。
與馮紫英點了點頭後,賈薔沒有理會巴巴望著他的王家七人和寶玉,更沒有在意王傑等元平勛臣子弟冷酷譏諷的眼神,上前數步,拱手與李景見禮道:“下官參見寶郡王。”
李景似乎才看見他,點了點頭,眼神又在樓梯轉角處那幾道身影上頓了頓,眼中閃過一抹凌厲,淡淡道:“你倒是真聽孤王之言,不讓他們上三樓,就不上三樓。”
賈薔沒有甚麼誠惶誠恐之色,甚至都沒解釋之意,而是單刀直入,語氣平緩的問道:“敢問,王爺與今日之事,有關聯麼?”
李景聞言,眼神陡然鋒利,看著賈薔沉聲道:“怎麼,沒甚關聯,孤王便不得在此?”
賈薔輕輕笑了笑,道:“下官並非此意,只是以為,鬧到這個地步,若是和王爺牽扯上干系,對王爺實在不是好事。下官素來深受皇上和皇後娘娘的重恩,所以,實在不願看到明日朝廷上,有人往王爺身上潑髒水。”
李景聞言,眯起眼來,看著賈薔淡漠道:“賈薔,董川他們都是才從九邊回來的,往兵部述職。孤王在兵部參知政事,誰會往孤王身上潑髒水?”
賈薔聞言,臉色真的凝重起來了,直視李景皺眉道:“九邊回來的?王爺,你在兵部部堂上隨便與他們怎麼說,都不相干。可私下裡知會九邊重將,即使只是他們的子侄,王爺還覺得沒人會往王爺身上潑髒水?王爺還真是……百無顧忌,肆無忌憚哪!”
“放肆!”
李景站起身來,看著賈薔道:“賈薔,你知道你在說甚麼?”
賈薔深深看他一眼後,拱手道:“王爺今日是於道上,遇到了下官,得聞菊月樓之事後,應下官之邀請,才前來勸解紛爭的,王爺,不知下官說的,對不對?”
李景聞言一震,還未開口,王傑就大聲道:“賈薔,你在胡扯甚……”
話沒說完,就聽李景厲聲喝道:“閉嘴!”
王傑臉色一白,隨即漲紅低頭,眼中羞恨。
李景回過頭,看著賈薔道:“果真如此?”
賈薔嘆息一聲道:“也只能如此。下官不知是何人鼓動王爺來此的,但是下官可以斷定,此人不是極蠢,便是極惡!”
李景聞言,轉頭看向身旁的王傑。
不等王傑辯解,賈薔就搖頭道:“若是此人,那下官可以斷定,此人多半是極蠢!”
李景還是護短之人,擺手道:“王傑只是沒想許多罷,賈薔,今日事,你准備如何了斷?孤王先提醒你,董川、曲成他們九個,都是隨父祖在九邊打熬了五六年的,於國算是有功之人。今日在菊月樓吃席,卻聽到這幾個王家和賈家人大放厥詞,將他們父祖罵的一文不值,還誣陷元平功臣皆是逆賊。這才惹得他們動了火氣,教訓了一番。此事有金菊閣的花魁妓子為證,王家那幾個也承認了此事。只是,卻不肯答應董川他們的條件,給他們道歉。孤王才來不久,也是剛問清是非曲直。”
說罷,又對身旁一十八/九歲的年輕人道:“董川,此為太上皇欽賜表字良臣,孤軍平叛立威營,得天子晉封一等侯的寧國公玄孫,如今總掌五城兵馬司。也是才與孤王表妹定下了親事,是個講道理的人。今日事,你可與他講明白,他不會為難你的。”
“若無交代,我東川候府陳家也絕不善罷甘休!”
“我永定侯府張家也絕不善罷甘休!”
九個人,五家一等侯府,四家一等伯府,形成的勢力,讓整個菊月樓都憑添了幾分肅煞之意。
賈薔卻依舊只是面色淡淡,他也不回頭去問王家那伙子弟說沒說過那些話,只問道:“人你們都打成這樣了,還想怎樣?”
董川被邊塞寒風吹的十分粗糙的臉上,一雙眼睛冰冷,看著賈薔道:“那些滿嘴放屁的人跪下,磕頭,自己掌嘴道歉。寧侯,這個條件,過分麼?”
賈薔並未因憤怒,也未回答,而是反問了句:“看你們,也不像姜林、王傑那等浮誇蠢貨,倒有幾分鐵骨錚錚之像。本侯問你一言,你們敢如實回答麼?你們果真敢如實回答,本侯今日便撂開此事不管了。”
後面被打慘了的王家人聞言心都提了起來,連連給寶玉使眼色。
可這會兒寶玉的魂兒似乎都被打飛了,哪裡知道該怎麼做?
董川目光深沉的審視著賈薔,道:“寧侯請問,我等,雖不如寧侯爵高,也沒那麼多心眼心機,但如實回話的勇氣,還是敢的。”
賈薔點點頭,笑了笑,贊道:“好!果然比我等開國功臣子弟,出眾的多。那你們且說說看,你們過往在私下裡吃酒聊天吹牛的時候,有沒有罵過開國一系都是廢物,都是草包,都是靠蒙蔭祖宗功勞的蠹蟲?有沒有看不起過開國一系功臣?
怎麼樣,你們有這份勇氣和骨氣,如實回答麼?”
此言一出,原本都准備看好戲,看賈薔吃癟的人,紛紛皺起眉頭來。
寶郡王李景也不禁揚了揚眉尖,對賈薔有些刮目相看起來,果真有幾分手段。
開國一系和元平一系,兩脈功臣門第素來不睦,明爭暗鬥了幾十年了,若說哪家私下裡沒罵過對方,那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董川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寧侯,這不是一回事吧?”
賈薔好奇道:“他們私下裡吃酒,和一群花魁妓子吹牛閑聊,罵了些過分之言,和你們在私下裡吃酒亂罵,有區別?來,宣德侯府的人來教教本侯,區別在哪裡?”
董川不出聲,他身後的永定侯世子張煥則沉聲道:“私下裡我們也沒罵過那樣難聽,更沒罵過開國一系勛臣都是反叛肏的逆賊!”
東川候世子陳然附和道:“對!再者,我們也沒讓人聽了去,沒讓人發現!”
賈薔面上的笑容漸冷,對張煥道:“難聽不難聽,不是由你們說的算,是由被罵的人說得算。凶手和判官若是一個人,還有公道麼?”
又對陳然道:“果真沒讓人聽了去,就算沒事?這位兄弟,本侯如今掌著五城兵馬司,手下正經兵馬不過兩千,可手下幫閑,兩萬都不止!你信不信,本侯一道令下,明天你們東川候府的名聲,連隔壁的金菊閣都不如。按你的說法,豈不是本侯做的也毫無過錯?”
“你敢!”
陳然厲聲道。
賈薔看著他,輕聲道:“王爺方才說的很對,本官是個講道理的人。所以,你若講道理,我便講道理。但你若是,自恃元平功臣勢大,想要仗勢欺人,胡攪蠻纏,那本侯今天,也絕不讓你失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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