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縣城裡的洪水已經退了。
街道兩邊到處是洪水肆虐過後的痕跡,已經沒了當初的規整繁華,到處可見牆體崩塌斷壁殘垣。
滿目蒼痍。
一人一騎,風馳電掣奔往縣衙,在路人眼中,幾乎只能看到一縷紫風。
直到臨近衙門,紫色疾風才驟然停下。
風青柏看到了他的小姑娘。
坐在衙門口一張簡陋的木桌後頭,跟身邊幾個人一起給前頭排隊的人送藥。
一襲綠裳,於人群中亭亭玉立,如待放的花朵。
他便那麼坐在馬背上凝著她。
靜靜的,視線極為貪婪。
落在臉上的灼熱視線,引起了小姑娘不適,秀氣眉頭微皺,回眸。
在看見他的瞬間,眸中乍現點點繁星。
“風青柏。”她不可置信輕喃。
下一瞬,就被人緊緊擁入懷中。
“我來晚了,笙笙。”
此刻,他根本無暇顧及旁人的眼光。
這一路他五內俱焚,怕極了她出事,憂心、思念、焦慮,折磨得他一刻不得安寧。
他不敢合眼,途中更是不敢有片刻停頓,就怕來晚了,一切都晚了。
親眼見到她沒事,隨之浮上他心頭的除了寬慰,還有濃濃的愧疚。
兩次了。
兩次笙笙差點出事,他都沒有陪在她身邊。
衙門前隊伍排成長龍,全是洪災過後受傷或染了病的百姓,見著眼前這一幕,紛紛交頭接耳,有訝異,有好奇,也有人覺得失儀。
錢萬金跟薛青蓮都在木桌後面,齊齊朝天翻了個白眼。
“我打賭,風青柏根本沒看到我們倆。”
“我打賭,他看到我們倆了,只是沒看清我們長什麼樣。”
他們倆現在是路人甲跟乙。
“我說你們倆,能不能發完藥包再抱?正經事沒干完呢!”睨著風青柏,錢萬金不是滋味了。
大忙人攝政王都來了,他小石頭居然沒出現!
這不符合邏輯!
雲州可是發出洪汛了的,難道京城那邊還沒收到?
以小石頭愛他要死要活的程度,不可能不來啊!
在京城有了新人忘舊人了?
不不不,他豐臨玉樹貌比潘安,京城那幫子歪瓜裂棗,小石頭看不上!
把手裡藥包塞到面前人懷裡,錢萬金看著對他視而不見充耳不聞的人,咬牙,“福囡囡!這裡沒你不行!趕緊來!!”
叫不動風青柏,他還叫不動福囡囡?
就不讓他們抱!
柳玉笙紅了臉,小手在下面捏了下男子腰間軟肉,“風青柏,你先到衙門裡歇歇,我忙完這裡就過去。”
知道確實不合時宜,緩解了心頭情緒後,風青柏將小姑娘放開,跟她一塊站到了木桌後頭,“我不累,幫你一起發。”
桌上藥包分兩種,大的是傷藥,小的是治療風寒的。
這是柳玉笙跟薛青蓮經過幾日診病之後整理了病例,發現百姓幾乎不是傷者就是風寒患者,才弄出來的一出,大大節省了時間。
洪災過後,傷患病患驟增,城中大夫根本忙不過來,獲救安頓下來後,康世鳴親自求上門來,柳玉笙便拽著薛青蓮出來幫忙。
他們兩個都名聲在外,一出來,百姓們幾乎都彙聚到他們兩個人這邊,幾天下來人也累得夠嗆。
多了個人幫忙,快了不少,而前頭排隊的百姓臉上也開始出現了敬畏。
小神醫柳玉笙在京城跟當朝攝政王定親的消息,香山縣大街小巷一早傳遍了。
眼前這名男子,通身富貴一看就不是等閑人,還在大街上就敢抱住小神醫,除了她的未婚夫婿還能有哪個?
那此人必定是,攝政王!
加之錢少東家喊出來的名字,風青柏。
更是讓百姓確定無疑。
在真正的貴人面前,拘謹跟敬畏從骨子裡蔓出來,根本無法抑制。
一眾人後頭,就是縣衙,衙門門口裡側,一道人影站在門邊看著這一幕,嫉妒得紅了眼。
那就是當朝攝政王,以南陵國名命名的南陵王,風青柏!
康子瑜聽過無數次這個名字,可是從未真正得見過南陵王本人。
如今親眼見著了,卻將她心頭強壓下去的妒忌再次生生挑起。
俊逸出塵,矜貴高華,舉手投足都是優雅高貴。
原來南陵王,那個天之驕子長的這般模樣!
而他卻是柳玉笙的未婚夫婿!
“子瑜,子瑜?不是要到外頭走走?”身邊有人喚她,聲音裡小心翼翼的,帶著討好諂媚。
康子瑜回頭,看著對方那張平平無奇的臉,突然就覺得厭惡,“我不舒服,不去了!”
沒有對比的時候,她尚不覺有什麼。
可是看過南陵王風青柏,再看眼前這個人,只覺得哪哪都不順眼。
“不舒服?這、那、那你回去歇一歇,我等你。”
“等什麼等?趕緊回你家去!還沒成親呢你就往這邊跑不是讓人說我閑話?我可不像有些人,沒成親就跟男子拉拉扯扯,不知羞恥!”
“……”看著返身進入內院的女子,男子站在後頭有些手足無措,等到女子身影完全消失,眼底才閃過一抹不為人知的陰鷙。
將手頭藥包發放完後,柳玉笙就將攤子交給了無償長工薛青蓮,讓他跟錢萬金兩人負責收攤。
拉了風青柏走進衙門內院她暫居的客房。
從羅浮山被接下來後,因為村子洪水未退,受災的人全部聚集到康世鳴著人臨時搭建出來的聚集地。
而他們柳家,長輩們則跟著柳知夏回了府城,留下她跟薛青蓮暫時幫康世鳴的忙,為城中百姓出一份力。
她留下來了,錢萬金也不走了,陪同她的同時,一邊重新整頓酒樓擇日開業。
因為是康世鳴請他們留下來的,所以三人都暫時居住在衙門客院。
不大不小的廂房,布置簡單雅致,被大水浸泡過的地方還有濃重痕跡,房裡各處擺著小香包,用來驅散木頭浸泡後的發霉味道,雅香淡淡。
進門風青柏即把房門關上。
傾身急切吻上少女的唇。
心頭所有壓抑的情緒,只有用這種方法才能正常紓解。
她的手,一直不停輕撫他背脊,她懂得他的壓抑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