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園會設在城郊桂花林。
十月,正是金桂飄香的時節。
出了城門一路,桂花馥郁的香氣便越來越濃。
到得桂花林前,空地上已經停了很多馬車,馬車上掛著各個府邸的徽標。
她們來得算晚了。
車外隱隱能聽到人聲傳來,皆是女子的輕言嬌笑。
“可還要再送麼?”車內,少女俏皮偏頭,揶揄。
風青柏挑眉,“你若想,我便送。”
他是不怕的,只怕她會羞極。
輕笑一聲,柳玉笙見好就收,悄悄勾了下男子手指,“我下去了,你回吧。”
“嗯。”手指被她勾得有些發癢,想反握的時候,少女已經飛快將手收回。
臨下車前,還回過頭來衝他吐舌頭。
風青柏眸色暗了下來,警告過她很多次,別招他。
她似乎總是忘記。
敏銳察覺到危險,少女立即跳下車,逃之夭夭。
連傅玉箏都被她落在了後面。
“看好她。”
下馬車時候,身後傳來男子低低一句。
“是。”
南陵王府馬車到來,早就引起了桂花林入口一群女子注意。
左旋身著一襲粉紫錦裙,裝扮精致,被眾女子圍在中間,言笑晏晏。
因著面向馬路方向,最先看到馬車。
少女跳下馬車時候,車簾一掀一落,便是那麼一瞬間,她看到了馬車裡那抹暗紫色。
風青柏!
即便只是衣衫一角,她依舊能認出來!
整個朝中,唯他偏愛暗紫錦袍,何況還是坐在南陵王府的馬車上。
除了他,斷無第二個人!
左旋雙手不自覺緊握。
沒想到,他竟然會親自送個小小農女前來赴會!
南陵王風青柏,當真那般寵著一個女子,若非親眼所見,她絕對不會相信!
京中那些傳聞,只怕還不及真實的十分一!
視線再落到少女嘴角揚起的笑意時,左旋微眯了美眸,只覺分外礙眼!
循著她的視線,一眾女子回望,皆看到了慢步走來的少女,還有少女身後,剛調轉頭離去的馬車。
而少女,與她們此前以為的形像完全不同。
肌膚賽雪,細膩如羊脂白玉,明眸皓齒,眉眼彎彎,似天生帶笑。著一身淺綠衫裙,如雲秀發上只簡單點綴著一枚珍珠絨花,簡簡單單,卻將少女這個年紀的青蔥水嫩展現得淋漓盡致。
少女漫步而來,身上透出的溫婉沉靜氣質,以及不緊不慢的散漫氣息,融合起來相得益彰,極為引人注目,絲毫不輸於她們這些盛裝打扮的貴女!
傅玉嫻也在一眾女子當中,看柳玉笙及傅玉箏的眼神陰狠淬毒,轉瞬,又將那股陰毒壓了下去,轉而浮出驚訝來,“是你!從南陵王府馬車上下來,莫非你就是客居南陵王府的如意縣主?”
柳玉笙邊走近邊看過來,淺笑,“我以為傅大小姐一早猜到了呢,不成想現在才反應過來,這般真性情,倒不像我以為的奸狡精猾之輩。是我小人之心了。”
明明是罵人的話,愣是讓人沒辦法當場發作。
人家罵了你奸狡精猾,可隨即人家又立即說自己是小人之心了。
如何發作?
甫照面,傅玉嫻就被堵得一口氣下不來!
“看來那日姑娘故意摔倒污蔑於我,當真是個誤會。”
又一擊!
“玉箏,你說是不是?”少女偏頭,很是無辜的朝傅玉箏問道。
“應是如此。”傅玉箏把頭低了下去,才能勉強遮掩嘴角憋住的笑意。
因著女子這一番,本來無波無瀾的心緒,竟然起了快意。
連帶著讓她的心情也變得好起來。
那日發生的事情,在場人中有人有所耳聞,有人卻尚不知曉。
視線便齊齊落到了傅玉嫻身上,好奇、幸災樂禍、看好戲,什麼都有。
傅玉嫻漲紅了臉,強笑,“確實是個誤會,當日就已經解釋清楚了。”
“對,傅大小姐已經當眾道過歉,此事不該再提的,便揭過去吧。”柳玉笙笑意淺淺。
裝白蓮花嘛,扮無辜嘛,誰不會?
抬頭,視線無偏差落在左旋身上,雖然沒見過,卻能猜出誰是這場聚會的主人。
何況,左相府家的千金,自是無數人恭維巴結的對像。
很好辨認。
左旋看著少女,笑開來,“柳姑娘過謙了。不過是一次京中貴女的聚會,雖然柳姑娘只是個縣主,但是光憑南陵王府座上賓這一點,就足夠與會資格。”
“那我就叨一次南陵王府的光了。”少女面色絲毫不變,像是聽不懂話中諷意般。
讓人生出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堵心!
“既然人來齊了,我們就進去吧,再晚些時候游人多了就沒那麼清淨了。”有人覺出左旋的不悅,忙打圓場。
眾人一致應和,移步往裡走。
期間,竟無人同柳玉笙介紹諸位女子身份,也沒人主動跟她互通名姓。
用這種方式表達她們的輕視。
也借此想給柳玉笙難堪。
豈料,人家根本就渾不在意!
但見少女不緊不慢走在最後,一邊賞景,時而偏頭同身旁傅玉箏談笑兩句。
真把這次聚會當成純粹出來踏青游玩了!
真真是,要將人氣死!
左旋走在前頭,注意力卻始終放在柳玉笙身上。
初時,一個山溝溝裡出來的農戶女,她還真沒多把她放在心上。
出身泥腿子,自幼呆在鄉下,能有什麼見識?
不識字不懂貴族禮儀,頭腦簡單粗鄙不堪,遇事只會撒潑打滾一哭二鬧三上吊,穿著粗布衣裳吃著粗糧饅頭,十兩銀子在她們眼裡就是天大的錢。
這種人,當做對手她都覺得辱沒自己格調。
現在,卻不敢再掉以輕心。甫一露面,少女就打碎了她腦子裡對農戶女的固有印像。
且一個僅憑幾句話就能把傅玉嫻穩穩壓住的人,也絕對不可能粗鄙無知。
最讓她介意的是,一張小小請帖,讓貴族圈中各大宴會絞盡腦汁都請不動的風青柏,親自將她送過來!
屈尊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