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唱報太監一聲報唱,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出現在太和殿門口,漸行漸近。
作為少年天子,風墨晗身上的帝王之威已經不可小覷。
可是他身後的人是風青柏。
那個站在他身邊,帝王的光芒也會暗淡的男人。
他的氣場,帝威壓不住。
只要是他出現的地方,絕大多數目光,都會不由自主的彙聚到他身上。
風青柏。咀嚼這個名字,看著緩緩走進殿內的男人,巴念只覺牙根發癢,那種渴到生命流失的感覺再次浮上心頭。
昨天南陵王府之行,他什麼目的都沒達成,反被風青柏戲耍一通,直到離開都沒能喝上一口茶水。
也沒能見到南陵王妃真顏。
男人似感應到他的視線,長眸微轉,往他這邊看來,視線碰撞。
巴念朝男子揚起笑,起身,帶著使臣行禮。
他是皇帝,照理地位是能跟風墨晗平起平坐的,可是現在西涼處於劣勢,他有求於人,姿態必須得放低。
這不是講自尊的時候。
風青柏視線已經掠了過去,仿佛剛那一眼對接只是不經意而為。接了群臣行禮後,跟風墨晗前後入座。
眾臣也皆入席,剛才還算輕松的氛圍一下變得緊張嚴肅。
兩國天子皆已到場,談判要開始了。
南陵這邊相對西涼而言,明顯士氣高漲。身為臣子的,摩拳擦掌嚴陣以待,只等上面一聲令下,就要從對方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而西涼這邊,因為是來求和,是以在氣勢上先輸了一截,他們是肯定沒辦法從南陵身上啃肉了,他們的任務,是保住己方如何不被對方吃下太多。
這是一場拉鋸戰。
“既然人已經到齊,那我們不妨開門見山吧。”西涼方使臣先開了口。
在談判桌上,先著急的人先輸一截,西涼倒是想矜持,但是沒有矜持的底氣。
再矜持的拖一拖,他們西涼就要沒了。
有人起頭,接下來的討論很快進入熱烈。
“西北邊境的戰事,從根本上就是一場誤會,我西涼從沒有跟南陵開戰的心思,一切起因都在茅泰河身上,但是他的所作所為,絕非我西涼本意。如今茅泰河已經伏法,可是西涼卻因為他的過錯還在蒙受損失及威脅,我朝想就此事跟南陵達成停戰協議。”
“你們這番話為免太過於粉飾太平。當初調兵出城主動挑戰的是你們西涼守邊大將。能當上守邊大將的人,能那麼沒腦子?在沒得到上頭指示的情況下,就敢私自調兵打仗?現在戰事已經起了,你們西涼打不過了才跳出來說是一場誤會,那我們南陵的損失誰來賠償?因為你們守邊大將的一個‘過錯’,我南陵平白損失了幾千精兵!”
“魏大人這話過激了,既是打仗,死傷在所難免,貴國朝損失了幾千精兵,我西涼損失的,則近三萬。因為是己方過錯,我們只能自己承著。事情發展到這個境地誰也不想。我西涼一直以來安守一隅對外從不曾有不該有的野心。這次我皇帶著我們親赴南陵,為的就是將這件事情好好了結。”
“如何了結?什麼都是你們說,你們想開戰就開戰,就了結就了結,西涼將我南陵當成什麼了?要不是這是為了盡快搭起邊境線,我朝大將軍帶了足夠兵將跟糧草,你西涼十萬守邊士兵壓過來,我南陵軍營就得全滅!你們可別忘了,我南陵除了犧牲掉幾千精兵之外,我南陵戰神也因為你們的錯誤,殞身在西北!大將軍被算計戰死,我南陵舉國上下哀痛悲憤!這事情絕非你們西涼一句誤會就能揭過去!否則,我們如何同南陵百姓交代?如何同天下交代?!”
“說得對!什麼茅泰河伏法,事情當有個了結?區區一個戰場都沒上過的茅泰河,拿來跟我們戰神將軍相提並論,他配嗎!”
南陵朝臣將桌案拍得乓乓響,義憤填膺,悲痛欲絕,眼睛幾乎噴出火來。
這般作態,直看得西涼使臣嘴裡發苦心頭發涼。
他們最理虧的地方,可不就是南陵戰神秦嘯戰死麼!
那可是戰神,南陵武將的頂尖人物,南陵朝兩朝元老,南陵兵將及百姓心裡的信仰!
信仰被人害死了,最後連屍體都撈不著,南陵能善罷甘休?
南陵要是真肯,全天下都得笑南陵軟弱可欺。
雙方大臣你來我往,症結膠著在戰神秦嘯的死上。
而雙方領頭人,從開始就沒人開口說過話。
他們的身份地位,一旦開口,輕易就能影響乃至改變談判風向。
是以他們才是這場談判裡,最關鍵的人物。
巴念很想等,等風青柏或者風墨晗先表個態,那樣他能有話可接,也能在對方的態度裡迅速尋思應該是方法。
但是這叔侄兩卻如出一撤的穩,任憑大臣們討論得快要打起來的架勢,兩人依舊淡定自若,全然不受場上氛圍影響。
而眼下局勢,根本容不得巴念跟他們比耐心。
這裡沒有他彰顯自己耐性的用武之地。
“對秦將軍的死,本皇很遺憾,也悲痛,但是事情已經發生,縱然本皇做再多補救,也改變不了結果。”巴念閉眼再睜開,看向風墨晗及風青柏,終於開口,“錯是我西涼的人釀下的,我西涼理虧,是以南陵若肯達成停戰協議,我西涼可對南陵做出適當補償。”
頓了下,接著道,“兩國朝交戰,最後不管誰輸誰贏,雙方都會承受損失,受難的,是兩國百姓。治理江山社稷,求的便是國泰民安,百姓安穩,為君者斷然不會想看到治下生靈塗炭。這場仗如果繼續打下去,我西涼固然處在弱勢,但不是全無反擊之力,南陵的損失絕對不會僅止於此。西涼若國滅,南陵也必將重傷。如能以和談止戰,於我們雙方來說,實則是共贏。別忘了,周邊除了西涼跟南陵,還有兩大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