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不久,家裡就來人了。
以村長為首,帶著村裡幾家跟柳家交好的人家一道來探望柳老爺子。
昨兒入夜,柳老爺子摔下山重傷的消息在村子裡瞬間就傳遍了。
因著赤腳大夫的診斷,各種傳言沸沸揚揚,說得最多的就是柳老爺子活不過當晚。
尤其是村子裡一些嘴碎的三姑六婆,把現場描述得繪聲繪色,什麼頭上破了個海碗大的窟窿啦滿身滿臉血啦當時人就沒氣兒啦……端是嚇人。
要不是今兒一大早柳家就去還了李大家的牛車,還有人看到柳家兄弟倆去地上上工,他們都不知道人已經回來了。
而且事情似乎並不像傳言的那麼嚴重?否則柳大林柳二林還能有心情下地干活?
要知道柳老爺子這一家子在村子裡那是出了名的,有名的父慈子孝家庭和睦。
所以得了消息之後,一行人就找了中午得空的時間過來。
一為探望,二為看下情況。
然在看到柳老爺子精神飽滿中氣十足的時候,一行莫不震驚。
“柳老哥,你這是……大好了?”村長柳金福四十來歲模樣,蓄著短須,為人看來沉穩中透著精明,此時說話卻因為太過震驚顯得不利索。
來之前有想過或許柳老爺子傷勢不至致命,但是摔的那麼重,頭上還給開了瓢,怎麼的也該躺在床奄奄一息吧?
難道消息錯誤,柳老爺子根本沒受重傷?
“哈哈哈,大好了大好了,要不是老婆子跟我家囡囡盯著,我都能下地干活了。”老爺子朗笑,提到自家寶貝孫女,眉眼間都是得意和驕傲,“這次的確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要不是我家小囡囡,人估計真沒了……”
一旁柳老婆子忙啐了他一口,“胡說八道什麼呢,呸過呸過!不吉利!”
盡管老頭子眼下看著精氣神已經大好,但是昨晚的驚心動魄心有余悸仍在,光想著當時胡大夫讓他們回家准備後事,心裡依舊怦怦直跳,滲得慌!
柳金福跟幾個村民面面相覷,“真那麼懸?還跟小囡囡有關?到底怎麼回事?”
嘿,柳老爺子登時就來了精神,抱著自家小囡囡開始口沫橫飛,把當時的場面添油加醋一一道來,間中還由柳老婆子補充上幾句,愣是把自己乖孫女說成了天上下凡的福娃娃。
柳玉笙窩在老爺子懷裡默默捂臉,爺,您這就有點坑娃了啊。
村長幾個看她的眼神都帶上邪乎了。
偏生她才兩歲,什麼都不好說,只能眨巴著眼睛裝懵懂。
“沒想到啊,竟然還有這樣的事,你們家囡囡當真是福氣厚的,好,好!看著就乖乖巧巧懂事得很,不像我家那兩個,四五歲的年紀了,見天只知道抓雞攆狗。”
“我家那皮猴子不也是,六歲了都,除了瘋玩什麼都不會干,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還是女娃兒乖巧,又懂事又貼心。”
……
炫了乖孫女,柳老爺子心情高漲,都快紅光滿面了,正要再說話,院子外頭傳來急忙慌的喊叫。
“村長!村長!出事了出事了,您趕緊去看看!村裡人跟下坡村打起來了!”
“是牛子。”柳金福臉色凝了下來,起身,“柳老哥,你好好休養,我去看看。”
柳老爺子忙道,“快去快去,可別讓他們鬧出大事兒來!”
一同來的幾人也跟著紛紛往外走,嘴裡罵咧,“又是下坡村!那些狗娘養的,肯定又在上游把水截住了!”
瞬間,熱鬧的屋子就空蕩下來。
氣氛也變得有些壓抑。
“有什麼辦法?今年南陵大旱,很多地方都開始缺水,聽說北方那邊都已經鬧上飢荒了。”柳老爺子嘆道,“就說我們村子邊上那條青河,雖然還有水,其實水位已經很低了,依我看撐不了多久就得干枯,到時候只怕還得出大事。”
柳玉笙默默聽著,心頭也跟著壓下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莊稼人靠天吃飯,老天不賞臉,不說莊稼顆粒無收,人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問題。
現在兩個村莊的人因為水的事情已經爭端不斷,若是情況得不到改善,會發生什麼事情幾乎可以預料。
她沒有心懷天下的悲憫,她只擔心爺奶爹娘。
便是她有空間在,在這種大環境下,又能否獨善其身?
“不行,我得去看看,咱家地頭就在青河邊上,老大老二剛去上工,我擔心他們也摻和進去。”說著柳老婆子就往外走。
“回來!你一個老婆子去頂什麼用?別去湊那熱鬧,萬一磕著碰著了咱一家子都得亂,”柳老爺子忙喝止,“村長已經過去了,事情怎麼樣最後總會有個說法,再說老大老二那麼大人了,做事情有分寸!你要實在擔心,我去看!”
風風火火的柳老婆子啞火了。
老頭子剛鬼門關走過一遭,讓他去?她更不放心。
所幸沒等多久,去上工的兩兄弟就回來了。
只是臉色都不太好看。
“怎麼樣?下坡村那些人還是不肯開河道?”人一進門,柳老婆子就迎了上去,看兄弟倆身上沒有受傷的痕跡才松了口氣。
柳二林從水缸裡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喝個痛快,才一抹嘴罵道,“那些龜孫子,死活不肯開道放水,現在我們下游的莊稼供水全停了!村長跑過去也不頂事,人家下坡村村長連個面都不露,擺明了任由那些人鬧!反正吃虧的不是他們!一群王八犢子,我呸!惹急了老子操著刀把他們全剁了!”
“說什麼渾話呢!”柳大林瞪了他一眼,安慰柳老婆子,“村長那邊已經在想辦法,實在不行就鬧到衙門去,青河是幾個村子共用的,現在下坡村人不講理,想要絕了大家的活路,到了衙門就是他們理虧,肯定能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