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幾乎每天都吵吵嚷嚷,熱鬧得很。
這個月,村裡人都不敢來竄門。
一來就要被兩個老婦人拉著評誰有理,怎麼說話都得罪人,賊遭罪,誰還敢來?
二月中,皇宮那邊風墨晗收到來信,看完之後很是平靜的把信銷毀。
那種平靜含著淡漠,跟風青柏猜測的反應幾乎一致。
是不是他的孩子,誰也不知道。
那晚跟善睞之間發生的事情,他一點印像都沒有。
這本就不正常。
都說酒醉三分醒,何況他當時並非喝得爛醉如泥,只是酒意上頭困倦睡著,不可能什麼都感覺不到。
身在皇宮,自小見識的齷齪手段多不勝數,不是他事事都陰謀化,而是事情本身,就是個陰謀。
孩子……不管是不是皇室血脈,就讓他呆在杏花村吧。
呆在那個地方,比呆在皇宮好得多。
至少不用受到諸多束縛,也不用時刻如履薄冰,未嘗不是件好事。
年前定下的選秀將在三月舉行,各地秀女已經紛紛往京城趕,待選秀結束,後宮又會增加一大波人。人人想上位,對於皇上唯一的子嗣,且還是沒有母親照拂的孩子,那些個妃子們不可能不出手。
人吃人的地方,孩子長不大。
不其然想起自己當年,風墨晗嘴角涼涼一翹,兩歲之齡登基,若非有王叔照顧,現在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未必還是他。
便是如此,他不也被人神不知鬼不覺種下蠱蟲麼。
“皇上,柳大人剛才入宮,將選秀名單交上來了。”小板子抱著一摞子畫像走進御書房,小心小意稟報。
“他人呢,怎麼不進來?”
“柳大人說這些資料交予皇上一覽即可,其他事情無需皇上操心,大人會認真操辦。”
小板子垂著頭不敢應聲。
要是應不是,皇上不高興,會說他幫柳大人說話。
要是應是,皇上也不會高興,會斥他膽敢背後給柳大人穿小鞋。
陪著皇上這些年,他深刻明白一個真理,伴君如伴虎啊。
“噗!”一邊抿茶一邊翻看畫像的少年皇帝,一口茶水嗆喉,直接噴了出來,眼睛瞪得溜兒圓跟見了鬼似的,哆嗦,“這就是今年秀女們的畫像?”
“回皇上,柳大人親自交上來的,肯定不會有假。”
“興許是畫師作假了呢?”
小板子,“……”畫師有幾個腦袋?
“這當中肯定是有環節出錯了,朕不相信。”嗆過後,皇帝淡定下來,把畫像往旁一推,起身,“擺駕,朕要去柳府!”
小板子不敢怠慢,立即跟在皇上身後亦步亦趨起駕。
不管皇上這個反應,他初初看到畫像的時候,也是很不敢相信的。
換做以往,誰要敢把這種畫像拿來選秀,不砍頭也得打板子。
光是第一項“貌”就非常不合格!
這次皇帝到達柳府的速度非常快。
跳下馬車之後立即往府裡衝,步子踏出去,每一步都像是要狠狠碾死地上的螞蟻。
小板子需得小步跑著才能追上皇上的速度,可見皇上氣得有多狠。
小板子心驚肉跳,很是擔心皇上此次來,會跟柳大人吵起來。
“知夏叔,能不能換一撥秀女?否則冊封大典上朕估計得沒面啊。”
小板子腳下微微一踉,好吧,剛才是他多慮了。
皇上現在的樣子已經沒了剛才的氣勢,看著就是個鬧別扭來撒嬌的少年。
得知皇上大駕光臨,柳知夏是急匆匆從書房趕過來的,沒進客廳就聽到少年苦哈哈哭訴了。
揉眉,柳知夏走進廳裡坐下,“皇上沒將畫像看完吧?”
“看前面幾幅我胃已經隱約不舒服了,再看下去,可能今晚得要餓肚子。”
“這次挑選秀女,是以旺夫多子面相來挑選的,因為條件太過苛刻,挑選起來比以往歷屆選秀要辛苦的多。最上面幾幅畫像確實有點不盡人意,但是不是每個秀女都長得那麼有特點,皇上要是繼續看下去,能看到天仙下凡。”
柳知夏的解釋很詳盡,溫言勸解,盡職盡責。
只是風墨晗並不見高興,嘴角抽搐的更厲害,“知夏叔,我相信你的話。不過,能不能換一波秀女?”
他必須舊話重提。
有道是矮子裡面拔將軍,先前見到的全是矮子,最後看見一個不那麼矮的,你會覺得他長得好高大。
選秀女亦然。
一張張的醜無鹽看多了,之後突然出現一個不那麼醜的,那還不得當做天女下凡?
但是,這依舊是假像。
知夏叔現在就在給他制造這種假像,以為他那麼好騙嗎?
“皇上,名單定下的時候,已經發過皇榜了。”
“誰發的?”
“你親自蓋的印,今兒早上。”
“……”他太相信知夏叔了,才會在他叫自己過目蓋印的時候,看也不看。
小皇帝悲戚的走了。
三月初,選秀如期舉行,秀女們坐著小轎子一一入宮。
這個時節運河已經解凍,船只恢復了航行,錢萬金的馬車也安全著陸,到達雲州。
快趕三個時辰,於晌午後回到杏花村。
青河邊上此刻正當熱鬧。
春播開始了,村民們吃過晌午飯後,繼續回到田地裡插秧,隔著一條青河,兩個村子的人說說笑笑,大嗓門隔著老遠都能聽到。
馬車一路往裡,處處都是笑聲。
歡快的,輕松的,愉悅的,和善的,輕易就能感染得聽到的人放松心情。
錢萬金跟石纖柔臉上不自覺便露出笑意,撩開車簾子往外看。
車夫似乎也知道主子的這個習慣,特意降低了車速,讓主子能好好看沿途的景。
遠有青山綠水,近有雞鳴狗吠,滿滿的煙火氣息。
無端就能讓人覺著親切無比。
馬車悠悠在一處大院前停下,錢萬金人還沒下車,就扯著嗓子興衝衝喊開了,“風青柏,小爺回來了,趕緊出來迎駕!”
“爺,奶,知秋,福囡囡,小爺回來了!”
院內立即響起腳步聲,呼啦啦的,震顫人心。
含霜渾身一下繃緊,心頭期待跟惶恐交織。
這裡,是不是真有她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