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又沉寂下來。老太監小太監垂首立在龍床前,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的,心驚膽戰。
昨兒夜裡這樣說的太醫已經成了一句屍體,現在說這話的人是南陵王妃,不知道皇上會是什麼反應。
但是不管什麼反應,他們做奴才的都得小心翼翼,免得一不小心就被殃及池魚。
“王妃確定,朕染上的真是瘟疫?”
柳玉笙抬眸,對上皇帝視線,“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妾身何須哄騙皇上。殿外跪著的太醫,沒有人替皇上看過診嗎?”
北倉皇不答。
殿裡的太監把頭埋得更低。
給皇上看過診的太醫全都丟了命了,還在外面跪著的,那是一開始就頻頻求饒,不敢確診以偷生的人。
好在南陵王夫婦來得不算太晚,要是再拖一會,外面跪著的那些估計還要死上一大片。
皇上的聖旨是昨晚上往小別莊傳的,南陵王夫婦天大亮了才來,而且到了之後沒有作一句解釋,虧得他們是南陵王及王妃,要不是有這個名頭在,他們也活不了。
皇上在宮裡等著的這一晚上,罪全是他們這些奴才受的。給南陵王夫婦承了災。
北倉皇跟柳玉笙對視半晌,及至風青柏不緊不慢走上前來,站到柳玉笙面前切斷了他的視線,北倉皇才閉眼躺了回去,“真的是瘟疫,王妃應該有治愈之法,朕好生等著。為了避免其他人被傳染,診治的這段時間裡,王爺跟王妃就暫且住在宮裡吧。來人,帶王爺王妃去幻辰殿落腳。另外朕的寵妃淑妃也染上了瘟疫,病情比朕更重一些,還要麻煩王妃前去看看。有勞了。”
老皇帝說這番話,閉著眼睛,全程自說自話,沒有問過柳玉笙的意思,更沒有問過風青柏。
強硬態度讓風青柏嘴角泛起冷冷笑意。
“皇上好意,本王心領了。只是住在宮中多有不便,本王跟王妃還是繼續住在小別莊為好。此次受皇上請托轉回都城,不光只是為了皇上的病,為的更是莊子上百條人命。皇上愛民如子,想來,也同樣擔心子民的病情。若是傳出去皇上為了自己枉顧百姓性命,對皇上亦不是好事。”
北倉皇睜眼,對上面前淡笑的男子,眼裡陰郁又重又濃。
他是躺著的,而風青柏是站得的,對方看他的時候,居高臨下。
顯得他很弱勢。
這是他最憎惡的感覺,風青柏居然敢站在他面前俯視他!
“朕說了,就在宮裡呆著!”被染上瘟疫折磨了一晚上,北倉皇已經失去了虛與委蛇的耐性,“王妃的醫術得朕信任,朕相信用不了多久王妃就能研究出徹底治愈疫情的方法來,只要方法出來了,害怕救不了朕的子民?且宮中有太醫院,王妃需要什麼藥材,或者是需要人幫忙打下手,整個太醫院的太醫任其差遣!來人,帶王爺王妃下去!”
“既然皇上執意如此,那本王治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本倉皇以為以風青柏的脾性,必然會跟他硬碰硬,他連禁衛軍都備好在門外了,沒想到風青柏竟然這麼輕易讓步,反倒讓他怔了一怔。
“爹爹,娘親,我們真的要在皇宮住?不是說皇宮不准住進外男嗎?那爹爹住在這裡,回頭老皇帝硬說爹爹給他戴綠帽怎麼辦?這種事情有嘴說不清,而且宮裡全是他們的人,娘親,你得盯緊了爹爹啊!”一出寢殿,巴豆就嘰哩哇啦說開了,擔心的卻是這種事情。
風青柏成功被氣得綠了臉,垂眸,“巴豆,你剛才說什麼?”
“爹爹你別生氣,我知道你對娘親忠心耿耿,可是別人不知道啊。再說了,別人想要誣陷你,那你再忠心也是擋不住的!你別不當回事。”
“那麼你說,你爹爹該當如何?”
巴豆眼睛骨碌碌一轉,眼睛往前頭領路的太監瞄了瞄,做個揮刀的手勢,“爹爹,要不你……只有這樣才能保住清白——嗷!小人!我好心為你打算你又拎我!娘親,你看爹爹又欺負人!我是你兒子又不是小狗!”
“我倒寧願你是小狗!”
“那不可能,我娘親嫁給你,是生不出小狗來的!除非你先是狗!”
柳玉笙按眉,扭頭看向額角暴跳的男子,“忍無可忍,扔吧。”
話音落,原本倒掉的小胖墩被扔了出去,在半空劃出的拋物線很完美。
紅豆兩只小手捂住了眼睛,不忍心看哥哥待會倒栽蔥的姿勢,“七七,看到沒有,真的不能招惹娘親。以後跟哥哥玩,不要什麼都應著他,很容易被連累的。”
七七點頭,乖乖朝小女娃靠近兩步,堅定自己只聽小女娃話的立場。
前頭點頭默默領路的太監,始終不敢回頭看,哪怕聽到什麼動靜也不敢抬頭。
皇上固然可怕,身後南陵王一行,真的沒比皇上好到哪裡去。
尤其那三個小娃娃,他總覺得最是招惹不得。
一點也不簡單哪!
幻辰殿離皇帝寢殿不算遠,不行不過一刻。殿裡的東西倒是准備得一應俱全,不知道以前是給哪個寵妃住的。
柳玉笙一行走進大殿的時候,被扔出去的小家伙才頂著一頭的草屑蹬蹬蹬追了上來,衝進大殿就撒丫子瘋跑,“哎喲喂,真夠奢侈的,這些東西是真金還是鍍金啊?”
殿內的擺設,很多是金飾,布置可謂富麗堂皇。
“回小世子,這些東西是真金的。”
巴豆把面前一尊金馬拿起來掂了掂,“嗯,真金的不錯,這個金子叔應該會喜歡,回頭送給他。七七,來把這個收了。”
太監,“……”一臉懵逼。
他搞不明白,剛剛被那樣扔出去的小娃娃,回來的時候怎的不哭不喊不鬧,居然只記得打劫?
又在側殿梳妝台的盒子裡撈出一條真絲手帕,巴豆捏著,討好的遞到柳玉笙面前,“娘親,我錯了,娘親不氣了,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