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男子看都沒看他,伸手往他身後的家丁打手橫指,“滾出去。我這大廳有你們站的地兒?”
“來者是客,柳東家待客之道學的不太好。”胖子招呼身邊幾人往裡走,命身後家丁,“守著,事情談妥之前別讓人進來,也別讓人出去!”
二十多個家丁立即把大廳門口堵了個嚴嚴實實。
眼見柳知秋沉了臉色,胖子臉上流出得意。
“魏紫,把他們扔出去,擋光了。”大廳最裡,突然傳出一道清越男聲。
語調明明輕緩,淡淡的,卻反比柳知秋的強硬更加讓人忌憚。
一行人看去,這才發現之前他們沒注意的一角,紫袍男子優雅斜坐,渾身上下都是自然流露的高雅矜華,尊貴無匹!
而他們打量男子的片刻功夫,原被吩咐守住門口的家丁打手已經被全部扔到了院中,哀嚎慘叫爬不起來!
胖子臉上變得難看,他們來的時候特地選了家中強壯護院,為的就是先給對方來個下馬威。
現在下馬威沒下成,反倒丟了一地的臉皮!
更甚,他們根本沒看到對方是怎麼出手的,轉過身來的時候家丁打手已經躺在地上了,唯一在門口負手而站的,不是他們的人!
“叫魏紫做什麼,我一個人就能把他們撂倒。”柳知秋看著滿地躺屍,很是不滿,他都沒能出手。
男子挑起眼角淡淡看了他一眼,“你是主子,跟走狗動手不嫌掉價?”
“……”掉價,柳知夏偃旗息鼓走回位置上坐下,看向還杵在對面的幾人,“三成租子是我放出去的,農莊是我的,田是我的,我愛怎麼佃就怎麼佃,有你們什麼事兒?”
“你!——”胖子漲紅了臉色,要說話的時候被身邊官員模樣男人攔下了。
男人走出兩步,朝柳知秋柳知夏以及風青柏拱拱手,“本官是方圓縣縣令計宏,川九村也在本官管轄之內,出了讓人意外的事情本官自當過來探一探,不知道幾位是何身份,何方人士?”
柳玉笙等人沒有理會他的問話,這莊子是二哥買下的,就由二哥來處理,
“原來是縣令大人,”柳知秋笑道,“在下無名小卒柳知秋,不明大人說的讓人意外的事情是什麼。是我這莊子佃田只收三成租子?南陵律法有規定東主佃田不能自行定租子?”
“確實沒有。”
“那我就奇了怪了,既然沒有,你們一行氣勢洶洶找上門來,還著人堵我家大廳門是什麼意思?來硬的?硬得不成再來軟的?”
“柳東家,莫要恣意太過!”胖子眼神陰鷙下來,“能買得起莊子,想來柳東家也不缺錢,但是你改了佃田收租的比例,那就是壞規矩!縱觀整個南陵朝,就從沒有佃田只收三成租的!你這一改,等於踩著我們所有人的肩膀往上爬!你倒是拿足了好名聲,卻讓我們其他人被罵成奸戶成為眾矢之的!可沒有這麼辦事情的!”
南陵大戶地主多,佃戶更多。柳知秋這邊收三成租子的消息傳出去,別的佃戶還能坐得住?一旦鬧起事來,焦頭爛額的就是他們這些人!
“不服,你也收三成租啊。”柳知秋攤手。
“哼,有句話叫強龍不壓地頭蛇!柳東家是定要同我等作對了?”
“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你們硬要把我當成敵人看待我也莫可奈何不是?”
兩方爭鋒相對,誰也說不服誰。
又因了帶來的人手頃刻全部陣亡,而對方能帶侍衛出行的也絕對不會是普通人。什麼無名小卒不過是騙人的鬼話。
是以胖子一行不敢再貿然出手,氣氛極為僵持。
外面,柳條帶著一眾佃戶,拎著棍棒急匆匆跑回來要護主,衝到院子就看到大院裡躺滿了人,掙扎著爬不起來,人人臉上顯出痛苦模樣,不知道遭了什麼重手。
大廳門口站著個黑衣男子,氣息肅殺凜冽,大有一夫當關的架勢。
後院裡,聽到動靜的柳根柳枝帶著兩個女兒也趕到了,滿心的憂急在看到這副場面時,頓時不上不下。
他們白擔心一場。
廳裡坐著的除了他們東家,還有雲州知府,有當朝南陵王跟王妃,身邊怎麼可能沒有侍衛,是他們沒看到罷了。
“我等這麼貿然上門,柳東家氣頭上也無可厚非,是我等唐突了。”另一個稍微年長些的華服男人朝在座幾人拱手行禮,緩和了語氣,“我們幾個都是方圓縣跟周邊鎮上的大戶,鄙人姓周名同,這位是張員外,這位是縣上高府的高二爺。此次跟計大人一道不請自來,並非來跟柳東家結梁子的。關於佃租的事情,不如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如何?畢竟事情牽扯過大,若能彼此談出個妥當辦法來,兩全其美豈非更好?”
周同這話等於是給雙方遞了下台階,只要柳知秋接了,雙方就能坐下來好好談,氣氛也能隨之緩和。
門外柳條一家子跟趕來的佃戶將裡面的話聽在耳裡,不自覺摒了呼吸,人人流出緊張。
只要柳東家點頭,日後就能跟這些人結交關系,事情對他不會有任何損失,且還能為他帶來更多利益。柳東家會拒絕嗎?
這一刻佃戶們實則心頭已經浮出無望,他們是活在最底層的人,柳東家怎麼可能放著跟地方鄉紳名流打好關系的機會不要,反而站在他們佃戶這邊呢?
而且雙方之間雖然說已經簽了佃契,但是契約書尚未拿到衙門蓋印,東家是隨時能反悔的。
柳根柳條一家子相互之間對視,臉色皆嚴肅凝重下來。
他們是相信東家人品的,但是這種時候他們也不敢對佃戶們拍著胸脯打包票,說東家絕對不會妥協。
減租的事情一旦鬧開來會在南陵造成多大轟動他們清楚,柳家已經是半個朝堂人,為了穩定社稷,安撫不滿的全南陵大戶權貴,最後做出退步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