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們說那不是玉箏的錯,她只是受害者,讓她們毫無芥蒂接受玉箏?
跟她們說貞潔不是大於一切,在另一個時空甚至能男女平等?
要扭轉她們根深蒂固的傳統思想,不是光憑三言兩語就可以的。
“囡囡,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不早點跟我們說?”陳秀蘭抹淚。
“奶奶,娘,對不起。”柳玉笙默然。
那種事情,不是她不說,而是沒辦法啟齒。
那是玉箏的傷痛,便是最親的人,她也不可能把玉箏的傷疤揭出來,在親人面前當做故事來說。
陳秀蘭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心裡憋的太難受了。
其實他們早點知道了又能怎麼樣,也沒辦法改變玉箏被傷害的事實。
柳玉笙慢慢在床頭坐下,伸手去觸柳老婆子,“奶,您別憋著氣,氣壞了自個身子。您要是心裡不舒坦,您就罵我,罵大哥,罵風青柏,想怎麼罵都行,您別不說話。”
從小到大,她從未見奶奶氣成這樣,躺在床上不說話,誰也不理。
奶奶性子開朗爽利,平日要是不高興了,當時就能罵出來,罵完了也就沒事了。
她是頭一回見她這樣把自己憋著。
床上柳老婆子動了下,抬手擦掉眼角淚痕,撐著坐起來,“那些個畜生呢?”
柳玉笙一愣,好一會之後才反應過來奶奶說的畜生是指誰。
“她們已經受到應有的懲罰,玉箏報了仇,傅家被抄家流放,全家都放到了西北流民地。”
“她們跑得快,要是現在擱我跟前,老婆子非拿刀剁了她們不可!畜生,豬狗不如的東西!”
罵了兩句,剛擦干的眼淚又下來了,擦都擦不及。
“奶奶,她們就是豬狗不如的東西,您不高興了盡管罵,那些都是缺德欠罵的,想怎麼罵都行,要是不解氣,我把他們家祖宗十八代全給翻出來,咱挨個兒罵,肯定是他們祖上沒積德,教養出這種人渣敗類!”柳玉笙附和著,邊掏手絹給老婆子擦眼淚。
罵出來好,只要不把氣憋在心裡,人就沒事。
奶奶剛躺那裡,嘴唇都氣得發了青。
柳玉笙的幫腔,把人祖宗都帶上了,柳老婆子眼淚這才慢慢緩下來,腫著眼睛,“玉箏是不是還在京城?”
“在,我剛去看過她,在一處小巷民宅裡,很安全。”
柳老婆子跟陳秀蘭都沉默了一瞬,繼而柳老婆子道,“囡囡,你帶我去,去找玉箏,奶奶有話跟她說。”
“奶?”
“奶奶把她勸回來,她比你可大不了多少,也還是個小姑娘,一個人住在外面哪能安全。這世道可不是個個都是好人,多的是缺德的東西!”
柳老婆子說風就雨,當即就下床穿鞋。
“奶,”柳玉笙忙把人攔住,“玉箏有心結,心結解不開,您把人叫回來也沒用,她在長輩面前只會更加痛苦難堪。”
“難堪什麼?有什麼可難堪的?她有什麼錯,該難堪的是那些壞了良心的人渣!”
“奶?”柳玉笙眨眨眼睛,有些茫然,又看向陳秀蘭,“娘?”
事情好像跟她想像的有點不一樣。
敢情奶奶跟娘親剛才那副模樣,是給心疼的。
陳秀蘭又擦了把眼淚,哼道,“在你跟你哥心裡,我們做長輩的就那麼頑固不通人情?我也是女人,還是當娘的,要是玉箏娘親在天有靈,知道玉箏受了那麼多苦,不知道會心痛成什麼樣。”
以己度人,若是誰敢這般傷害她女兒,她能跟人同歸於盡。
傅氏母女敢如此設計欺辱玉箏,不就是欺她爹爹不疼,還沒有娘親撐腰麼。
不就是打著毀了玉箏的主意,讓她無顏苟活於世被所有人指點唾棄麼。
他們柳家,可不是一般人!
她就不信,一家人護一個弱女子,還能護不了!
“咱現在就去把玉箏找回來,把日子過好了,然後讓那對賤人看看,她們打的鬼主意,得不了逞!”柳老婆子穿好鞋,渾身氣勢洶洶,活力回來了,“到時候我就帶著玉箏,到他們面前晃去,看看咱過得有多好他們過的有多落魄,讓他們恨得牙癢癢,還什麼都做不了!老娘氣都要把他們氣死!”
“奶奶,娘,您們真是巾幗英雌!”柳玉笙一拍床板,大聲叫好。
手好疼。
陳秀蘭忙把她的手拿過來吹了吹,“好好的你拍床板做什麼,看手心紅的!”
她高興,真的高興。
為家人的通透明理,為她們的敢掙脫時代束縛。
更為她們的善良和勇氣。
有些話,說出口簡單,敢去做,真的需要巨大的勇氣。
奶奶跟娘親這個決定,等同為了玉箏,跟世俗對抗。
“傻妮子。”柳老婆子拍拍小孫女腦袋兒,手一揮,“走,去大廳,看看你哥到底怎麼個打算。”
知夏是自己孫兒,秉性她了解,認准了這個就是這個,不會改了。
她們老了,還能活多少年?
以後日子是年輕人自己過的,在還能動彈的時候給孩子們護航,等他們走了,就只能靠孩子們自己了。
老一輩的願望,不過就是看孫兒輩們幸福和樂,有什麼坎是過不了的,何必去糾結過往。
向前看。
只要能讓他們快樂幸福,做什麼都值。
大廳裡,柳老爺子有些焦躁,時不時引頸往外看去,“怎麼還不出來,囡囡出馬都沒用?”
“爹,再等等,不定一會人就來了,我娘最疼囡囡,還有她勸說不了的?”柳大道。
他們家囡囡就是制勝法寶。
可惜兒子不爭氣,整出這麼大簍子來,把老娘跟媳婦給氣狠了。
要不是看兒子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兒,他還想上手揍來著。
瞅著柳叔手掌蠢蠢欲動的模樣,錢萬金也乖乖縮著不吭聲,免得一開口就捅了馬蜂窩,那不等於他替知夏挨了原本該他挨的揍。
這種時候,也只有囡囡能緩和氣氛。
一伙老爺們在大廳等得憂心忡忡。
“誒!來了來了,我就說福囡囡出馬沒有她搞不定的,看奶跟柳嬸,渾身透著活力勁兒,肯定沒事了!”錢萬金第一個瞧著門外現出的人影,立馬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