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六郎毫無所覺,一臉憂愁的繼續道:“我每個月除了月銀還有什麼收入?你和白二卻有莊子,有生意……”
白善立即止住他的話頭,“一個莊子又不難得,就算趙國公不願給你,我不信嫂夫人沒有,說到底你還是懶,自己不舍得經營罷了。”
他道:“而且以你這樣花銷的法子,別說一個莊子,就是十個八個也不夠你用的。”
這樣的話白善以前是不會和趙六郎說的,畢竟交淺不好言深,但這一二年倆人來往多了,感情深厚了不少,白善這才道:“玩樂也該有個度的,你……”
“得得得,我在家聽我父親他們念叨夠多的了,沒想到你比我還小,卻比我還老派呢。”
白善搖頭道:“這不是老派,我又不攔著你玩樂,人間難得,既然來這世間一遭,自然要快快樂樂的過。”
“我還以為你要和我父親一樣說什麼人生就該酸甜苦辣,建功立業呢。”
白善道:“能甜為什麼還要去找苦吃?”
他道:“什麼酸甜苦辣,那都是假的,人之所以願意受苦,不就是為了苦後的甜嗎?因為不受苦就沒有甜,這才不得不苦,要是能夠一直有糖吃,誰會特意丟棄糖去吃糠?”
趙六郎呆了一下,豎起大拇指道:“好兄弟,還是你通透,我覺得我爹都差一籌。”
滿寶就翻了一個白眼道:“說得好像趙國公不知道似的,他老人家走過的路比我們吃過的鹽都多,難道他不知道嗎?”
她道:“他知道,要麼是他沒說明白,要麼是你沒聽明白。”
白二郎樂:“一定是後者。”
“滾!”趙六郎道:“我怎麼沒聽明白,我一直聽得明白著呢……”
白善道:“那你說,你明白了什麼?”
趙六郎張了張嘴巴,半響說不出話來。
白二郎立即叫道:“看,你還是沒明白吧?”
滿寶跟著樂了一下,然後和他正色道:“我想著,就算我不建功立業,封侯拜相,只玩樂一生,我也該無愧於天地,無愧於父母,也不負將來的家人才好。”
她指了白善道:“我就算不做大夫,不入朝為官,將來我也要奉養父母,要能養活自己,要照顧夫君,撫育孩子,在這些基礎上去游自己想去的山,賞自己想看的水,聽自己喜愛的樂曲,甚至跳自己開心的舞,這才是玩樂,像你這樣過一日沒一日,連去春風樓都要借錢才能去,多沒意思呀。”
“你賞伶人起舞的時候還要憂心一下這債要怎麼還,這算什麼樂?”
趙六郎想說自己沒有憂心,他通常都是過後想起時才憂心的。
但他張張嘴,發現兩者的區別並不大,於是便把嘴巴閉上。
滿寶手一揮,眼睛亮晶晶的道:“真正的快樂是,我去春風樓裡看伶人唱歌,我還能帶上妻兒,大手一揮,酒菜隨便,多少錢都不帶心疼的,我爹喜歡,給他送個伶人,我娘喜歡,給她送個樂人,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這才叫樂。”
白善和白二郎:……
趙六郎看著周滿半響說不出話來,老半天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
聲音有點兒啞,他清了清嗓子,看向白善,突然有些同情起他了,莫名又有些羨慕,一時心緒復雜竟然不知從何說起。
白善抹了一把臉,直接伸手將他的臉推到一邊別對著自己,“別說,我都懂。”
滿寶掀起眼皮看向三人,“怎麼了?”
三人一起連連搖頭,“沒什麼。”
滿寶就哼了一聲,就當他們也同意了她的看法。
趙六郎今天受到的衝擊有點兒大,以至於半天後才想起來自己的終極目的,“不是,我是來找你們談生意的,誰要跟你們談這些……這些……”
白二郎貼心的道:“人生的意義。”
趙六郎就瞥了他一眼,“沒錯!”
白善淡定的將抄好的文書遞給滿寶,“不是你開的頭嗎?”
滿寶打開檢查,隨口道:“連人活著的意義都不弄清楚,那還叫活著嗎?”
“喂,我覺得你這打擊面太廣了,”趙六郎道:“我就算比不上你們,卻比魯越他們強多了吧?比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都強吧?外面那些庶民別說想,他們連邊都摸不到呢。”
“那是因為他們沒有你的條件,”滿寶道:“他們尚且在為溫飽奔波,你呢?且為溫飽奔波的人都能想到這些來,那才是真智者呢。”
滿寶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白善白二道:“我們也都是吃飽了才讀書,也才會想這些的。”
“停!”趙六郎伸手打斷她,覺得再讓他們三個開口,他今天天黑之前都別想說出自己想說的話了,“我就是想問你們,這次去西域要不要順勢做一波生意,比如西域的寶石,香料和寶馬之類的,反正什麼值錢算什麼,要是做,算我一份。”
趙六郎快速的說完,生怕再被打斷。
說完以後他回味兒了一下,覺得自己這一番話說下來超帥的,他洋洋得意道:“怎麼樣,我也是上進的吧,並不是一心只懂玩樂。”
滿寶道:“一,這事兒你說晚了,現在托我從西域帶東西的人,你數一數我家裡有多少人,白善家裡有多少人,白二家裡有多少人……”
“還有兩位公主,傅二姐姐,唐夫人,楊夫人,蕭院正,劉太醫,鄭太醫,鄭大掌櫃……”
滿寶掰一根手指頭趙六郎嘴巴就張大一些,半響,實在張不大了他就合了起來。
“二,我們帶的行李多,錢也是很重的,就算換成金子,也不方便拿,一不小心要被劫的,到時候算你的算我的?”
趙六郎立即道:“算我的!”
滿寶給他一個贊賞的目光,“就衝你這句話,我給你騰一些位置好了。”
已經在肚子裡准備了許多話的趙六郎一下噎住,這麼簡單?
滿寶則扭頭和白善道:“到時候就拿著金子去換寶石和香料,應該也占不了多大位置。”
趙六郎半口氣堵在胸口,半響才道:“你好歹讓我開口勸勸再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