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人嗤笑道:“還能有誰,太後唄。”
她說到這裡一頓,臉色也慢慢沉凝下來,“不,不會是太後娘娘,她沒道理這樣做,那就是……”
唐大人目光幽深道:“那道宮牆之內,其實還有一道勢力可以與陛下及娘娘抗衡。”
唐夫人怔了一下,然後便一巴掌拍在他胸口上,怒道:“好啊你唐知鶴,你試探我!”
唐大人被一掌拍在胸口上,疼得卷起身子,連忙喊冤,“夫人冤枉,我這哪是試探,我這分明是冒著危險提醒你呢。”
“呸,你當我傻的?我告訴你,我王家沒摻和這件事,我們又沒有娘娘在宮裡,更沒有皇子,我們家摻和這事兒做什麼?”
唐夫人說到這裡一頓,想到了什麼,立刻湊到他耳邊道:“楊家那邊……”
唐大人便嘆氣,“長博現在避嫌呢,要不然我也不會一人忙了半個晚上。”
唐夫人便許久沒說話,靠在枕頭上道:“這樣說來,連長博都懷疑自家……”
“別,這堂叔家和他自家還是有區別的。”
“有什麼區別呀,他是長房嫡支,那宮裡的人大半都在楊侯爺手上,就算是那邊做的,我不信這會兒楊侯爺不知道。”
唐大人不說話了,不過心裡的確更憂愁了。
當今算英明,也算強勢的了,但趙國公也要時時避嫌,早早就交出兵權,論資歷和能力,他也不弱於魏知的。
但魏知都接手季相的工作,就差一個名分了,趙國公還依舊只是趙國公,在兵部領著還在李尚書之下的職位。
唐大人嘆息一聲道:“只怕這不止是楊家一家人的意思。”
唐夫人瞥眼看去,“你這是什麼意思,還是懷疑我王氏?”
唐大人微微搖頭,道:“你們太原王氏可有萬人,岳父就是再能干,他能管住每一個人?何況還有琅琊王氏、北海王氏,王氏之外還有崔氏,盧氏這樣的大家族呢。”
唐夫人:“他們吃飽了沒事兒干去害皇孫?”
“八月那會兒,大理寺報上來一個案子,說的是清河一帶的官田幾乎被侵沒,上任的官員,別說縣令了,就是刺史都分不到足額的職田,”唐大人壓低了聲音道:“有的縣令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領著微末的俸銀和祿米度日,有的則去圈占民田,以良田充職田,最後鬧出事來,死了兩戶人家,因為是官員犯案,所以案子被遞到了大理寺。”
“本來已經悄無聲息的判下來了,但八月那會兒,那縣官的家人進京將此事鬧開,反告百姓侵占職田,縣官才良田充職田的,而大理寺徇私,才重判了縣官。”唐大人道:“當時宮裡要過中秋,又有許多外藩使者來朝,為了不丟臉,當時事情被暫且壓下了,但案件卻從大理寺調到了御史台,由父親來查。”
“上個月,大致事情已經查得差不多了,那縣官不冤,還是被判了重刑,流放去瓊州了。”唐大人道:“可是那官員家屬說的也沒錯,清河一帶,連帶著六個縣的官田基本都找不到了。”
唐夫人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案子到大理寺,那官員開始說這些實情時,大理寺就速判了。”
唐夫人忐忑的問:“陛下要清查侵占官田的事兒?”
“不只是侵占官田的事兒,還有侵占民田,圈占土地的事兒,父親說,陛下要打磨太子,這事兒多半會落在太子身上。”唐大人目光幽深的道:“你別看陛下總是罵太子,對太子這也不滿意,那也不滿意,可他們父子倆是最像的,不僅是脾氣性格,還有政見,他們很少在這方面有分歧,所以太子殿下若是肯認教,他很有可能是下一個陛下。”
唐大人不知道那些大人們是怎麼想的,他自己其實是認同這個儲君的。
所以太子這個脾氣當皇帝他們做臣子的會很累,他說不定會和皇帝年輕時候一樣任性,想玩兒,想自己上馬出征,相對於文治更偏向於武治。
但不看前兩年,只看這半年和很早之前太子的表現就會知道,他雖然好玩兒,卻也勤政;他雖然脾氣大,但多數時候也還能聽得進去勸。
最主要的是,朝中這麼多強勢的官員,他能把控得住。
說真的,唐鶴私底下也和楊和書將皇帝所出的幾個皇子扒拉了一遍的,數來數去,還是太子最合適。
二皇子胸無大志,一心只在吃喝玩樂上;廣平王心思深沉但目光短淺;恭王則是心胸狹窄,表面仁和,太過虛偽;再往下的五皇子,性格柔和,處事只講義氣,有時比太子還要任性些,耳根子又軟得不行。
聽說早上本想吃的鍋盔,但身邊的人念叨了兩句,立刻就要改了吃面。
六皇子不僅年紀小,還是前朝公主所出,他必定是不合適的。
可是他們認為的合適,那些大人們卻未必如此認為。
唐大人道:“這事兒最後也不知要查成什麼樣,為夫已經感覺到了,查出來,我這條命可能就沒了,查不出來,為夫這官位可能就要沒了。”
唐夫人問他,“那你想怎麼樣?”
唐大人道:“我想查到底,只要還有線索就往下查。”
唐大人伸手握住她的,眼含熱淚道:“夫人,為夫要是真的離你而去,你,你就把孩子留給我爹,自己改嫁去吧。”
唐夫人氣得一巴掌呼在他臉上,怒道:“胡咧咧什麼?你查去,我看哪個王八羔子敢要你的命。”
她含著怒火道:“我們王家也不是吃素的!”
唐大人就抓著她的手沒說話,一直到快要天亮時他才閉著眼睛睡了一小會兒。
唐大人用冷水抹了一下臉,然後就硬是被唐夫人往臉上擦了一把潤白霜,這才掙脫開上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