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寶對於納糧稅有些好奇,等周三郎來把剩下的包子吃了,她便跟著上前湊熱鬧。
在這裡排隊的都是成年的男子,別說像滿寶這樣的孩子,像周六郎這麼的半大小子都沒有,於是周圍的人好奇的看了他們一眼。
滿寶快速的鑽進去,正看到差吏正拿著一個量器量稻谷,他看了一下他遞上的戶籍和夾在籍書裡的條子,唱道:“周虎,成丁二人,需納糧四石,絹四丈,綿四兩。”
周虎立即挑著擔上前,奇怪的是,差吏不是稱重,而是用鬥來量,十鬥合一石,四石就是四十鬥,滿寶覺得這樣好麻煩,正要說話,就見差吏用鬥從周虎的袋子裡量出滿滿的一鬥,還打尖了,直接揚高撒到一旁的鬥車中,確認糧食中沒有夾雜後唱道:“一鬥!”
又量了一鬥,依然冒尖後撒下,“二鬥……”
滿寶呆住了,她若有所思的看著差吏量糧,而周圍的人早見怪不怪了。
周虎完了到村長家,他們家成丁比較多,有四個,所以要納八石糧。
滿寶蹲在一旁看得目不轉睛,差吏看了她好幾眼,見這小孩沒搗亂,便也沒有趕她。
村長家一完就輪到周家了,周大郎連忙把戶籍和夾的條子遞上。本朝律法規定,男年滿十八歲為丁男,周四郎的運氣很好,他還有倆月才滿十八歲,所以現在還不算成丁。
周家的成丁為四個,同樣需要納八石糧。
差吏對周家的糧食同樣沒有手軟,盛了滿滿的一鬥後落下,高聲唱出來,旁邊的記錄官會記下一筆,記滿十六個正字,稅就納完了。
滿寶在一旁看著,看著漸漸減少的糧食,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昨天晚上稱糧食時,他爹最後多加了這麼多進去。
量到最後,周家的最後一袋糧食裡只剩下薄薄的一層,周大郎拿了簽子去一旁換單據,周二郎則把糧袋和剩下的那點糧食給放到板車上,退到一旁等候。
拿了單據,周大郎便去牽滿寶的手。
這裡都是男人,周喜不好跟上來看,她便留在後面,等他們一出來她立即迎上去,笑問:“怎麼樣,交完了嗎?”
“完了,順利地很。”
周喜看了一眼糧袋裡剩下的糧,壓低了聲音道:“今年怎麼多量去這麼多?”
周大郎也嘆息,搖頭道:“好在沒有加量,聽說隔壁縣去年就在鬥上加了一寸的木板。”
周喜忍不住啐道:“真是有夠缺德的。”
滿寶站在一旁,忍不住問,“大哥,他們是在貪污嗎?”
嚇得周大郎捂住她的嘴,緊張的左右張望了一下後道:“小祖宗,這樣的話回家後再說,可不敢在大街上這麼說。”
滿寶忍不住哼哼了兩聲,轉身跑去找四哥和五哥,和他們商量道:“五哥,我們多賣一點糖給傅二姐姐,四哥,以後再來縣城賣姜記得去傅家後門走一走,把價格叫高一點,別客氣。”
又道:“還有那什麼主簿家啊,縣尉家啊,多去他們家後門轉悠。”
周四郎見她氣咻咻的,摸了摸她的額頭問,“他們怎麼惹你了?”
“哼,他們不是好官兒,我們得把他們的錢賺過來。”
周四郎現在對賺錢的事很有興趣,聞言高興起來,點頭道:“沒問題,你不說四哥也會去轉悠的,這縣城,能吃得起茶的也就這麼幾家。”
周四郎雖然來縣城的次數沒周五郎多,但是他狐朋狗友多啊,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去賭場混了。
他們家種的姜可不少,除了賣給濟世堂和雜貨鋪外比較便宜外,往外零賣的價格都要高一點兒,他也更偏向於自己零賣。
一斤四十文都是最便宜的,四十五文,五十文,隨他根據市場來定價,而且現在姜正嫩,別有一番風味,雖然周四郎實在不理解,那辛辣辛辣的姜湯喝著到底有啥風味,但滿寶是這麼說的,他覺得或許讀書人的腦子和他們不一樣。
於是周四郎一點兒也不慫的背著姜沿街叫賣,他膽子大,臉皮厚,周五郎想要喊價四十五文,他卻是一開口就是五十文的,還把他的姜吹得天花亂墜,都是根據滿寶告訴他的那些功效吹的。
什麼姜是種在山腳下,每天都是澆的甘甜甘甜的山泉水,用的是最好的農家肥,那快山地傑人靈,是上好的風水寶地,養出來的姜療效也特別好,也特別好吃。
然後,看在姐姐(嬸嬸)這麼可親的份上,我一斤給你便宜兩文,什麼,便宜五文?
那可太多了,三文吧,我們藥農種些姜不容易……
不錯,周四郎已經自封藥農了。
以四十七文一斤的價格把姜賣出去,周四郎還順道推銷了一下即將成熟的山藥,吹了一下它的療效和口感後,和大家約好若是成熟就帶點來給他們嘗嘗鮮。
周五郎全程瞪大了眼睛看,他覺得自己已經夠厲害了,畢竟已經做了一年的生意不是,卻沒想到四哥比他還厲害,這麼快就上手了。
周四郎不僅賣東西厲害,截留錢也玩得很溜啊。
他左右看了看,趁著人不注意就把剛才收到的錢掏出兩文來放到另一個小口袋來,然後笑眯眯的帶著老五去下一家門口叫賣。
周五郎眨眨眼,當沒看見,乖巧的跟上。
周四郎很雞賊,選的都是富人區或縣裡官吏們住的地方叫賣,這些地方的人更舍得花錢買東西,他賣的又是日常中需要的,且姜很新鮮,願意買的人還挺多。
周五郎就道:“四哥,我們回家吧。”
“回什麼家呀,時間還早呢,逛一會兒再回去。”
“娘說了,我要是干撒謊,回去就打斷我的腿,所以四哥,我是不會幫你撒謊的。”
周四郎身子一僵,垮下肩膀道:“行吧,回去,娘也真是的,我們都這麼大了還管得這麼嚴。”
周五郎覺得“我們”裡不應該包括他,“以前我來縣城,娘從來不會叮囑這句話,娘不放心的是你。”
周四郎嘟囔,“我都改過了。”
周五郎暗暗的道:“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