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先生看了他們一眼,哈哈大笑起來,起身挽了挽袖子。
莊先生便扭頭對滿寶和白善道:“去拿好筆好紙來。”
滿寶和白善對視一眼,跑出去找東西去了。
姜先生卻很隨性,親手磨了磨墨後在攤開的紙上寫字,他一張紙上只寫一兩個字,給白善的是一個“朗”,給滿寶的是“秀慧”二字,給白二郎的則是一個“明”。
他看了看彭志儒和盧曉佛,笑著也給他們寫了兩個字,一個“溫”,一個則是“忍”。
彭志儒和盧曉佛非常的高興,輕輕地吹了吹,讓墨干得更快些,然後就收起來。
白善三人一看到姜先生寫出來的那字便明白為什麼彭志儒和盧曉佛會那麼激動了,因為他的字真的很好看呀。
白善拿著自己的那張字喜歡得不行,再去看一旁的滿寶的,也喜歡,他決定回去後就借她的來臨摹。
姜先生放下筆,一旁的陳先生便笑道:“你們運氣倒好,姜先生可是很少給人寫字的,就是我們這些老朋友想要與他求一幅字還得求上四五次呢。”
姜先生瞥了他一眼道:“誰說難的,我家每天都清出來好些廢紙,你要不嫌棄,我都給你拿去。”
“別,我可搶不過守在你家門後的人。”
三人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白善好奇的看著他家先生。
莊先生便笑著解釋道:“姜先生的字寫得很好,但一字難求,便常有人守在他家門外,等他家的垃圾拉出來倒的時候,便有人爭著搶著上前翻找廢紙,就為了能得到姜先生的一字。”
莊先生道:“你愛書法,以後需要和姜先生學的還多著呢。”
姜先生聞言便回過頭來看向白善,笑問,“老莊,這就是你說過的,你那特別喜歡寫字的弟子?”
莊先生頷首,“他字寫得最好,待有空,你可得幫我指點一下他。”
姜先生笑道:“好說,好說。”
白善忙衝他揖禮。
彭志儒和盧曉佛聞言都羨慕的看著白善,就連一旁的陳先生都驚訝起來,看了看白善,又看了看姜先生,欲言又止。
滿寶仔細的將自己的字收好了放懷裡,和白善他們一起回頭,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五人中間的張通議。
她輕輕地愣了一下,然後腳步輕移,白善同時也一動,和她肩並著肩站著,將還坐在座位上的莊先生給擋了個嚴嚴實實。
莊先生一抬頭就對上了倆孩子的屁股,他:……
來人已經和姜先生寒暄起來了,滿寶和白善一起橫眼看向白二郎。
已經不記得張通議的白二郎一臉迷茫的看著倆人,疑惑的上前一步,和他們站在了一起,就是這麼巧,正好把莊先生的那點兒視線給擋死了。
還沒來得及看清來人的莊先生:……
滿寶和白善卻覺得他蠢得不行,忍不住想用眼神殺他。
白二郎又是心虛又是憤怒,就壓低了聲音問,“干嘛?”
滿寶小聲道:“沒看到先生的仇人來了嗎,快把先生帶走呀,我們給你們擋著視線,趕緊的。”
白二郎這才想起他們家先生好似也是不省心的。
白二郎憂傷了一下,好像上京的這一撥人中,除了他,個個在京城裡都有仇人。
他轉身扶住剛好起身要繞過來相見的莊先生,挽著他轉個身就要走。
莊先生頓了一下,他沒看到張正,也聽不出對方的聲音來,但白二郎挽著他就走,再看一眼擋在他前面的兩個弟子,他也隱隱察覺出了什麼,就任由白二郎扶著他轉身走了。
結果才走出兩步就被陳先生叫住,“莊先生這是要往哪裡去?”
大家的目光便都一起看了過來。
白善連忙躬身行禮回道:“陳先生,我家先生醉了,讓我師弟先扶先生下去休息一會兒吧。”
陳先生一呆,“我們今天沒喝酒呀。”
滿寶一本正經的道:“是醉茶,我家先生這兩年新染上的毛病,可能是茶喝多了,再喝一些茶時身體有些反應,就跟醉了一樣。”
眾人從沒聽說過這個,但見滿寶不像是說謊的模樣,他們又忍不住有點兒相信。
莊先生伸手扶了扶額,半靠在白二郎身上就要離開。
張正突然眯起眼睛來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再盯著白善和滿寶看了一會兒,也覺得有些面善,便忍不住問出聲來,“是莊洵嗎?”
他快步上前,白善和滿寶齊齊的一跨步攔在他跟前,抬起眼來不善的盯著他看。
莊先生心思電轉,心裡飛快的權衡了一下後回身,臉上還帶著笑容去看張正,“正是在下,這位是?”
張正再次看到莊先生,勉強從他的這張老臉上找出了年輕時候的痕跡,他忍不住有些緊張的咽了咽口水,扯了扯嘴角後上前一步,“莊兄不記得我了?我是張中正呀,我們以前同在府學讀書,多年前還一起在京城求學過呢。”
張正意味深長的盯著莊先生的道:“莊兄都不記得了?”
莊先生拍了拍額頭後笑道:“我年紀大了,記性遠比不上從前了,忘了許多事,這猛的一見還真認不出張大人來,但你這麼一說,我勉強想起來了,沒想到會在這兒碰見。”
“是啊,沒想到莊兄還會再來京城。”
一旁的人聞言笑道:“也就是說兩位不僅是同鄉,還是同窗了?”
莊先生笑著頷首。
“哎呀呀,那這可是大喜事,今天你們要請一頓的。”
“可不是大喜事嗎,他鄉遇故知可不容易。”
滿寶忍不住道:“可這兒不是京城嗎,我們劍南道的人這兒應該有挺多的吧,益州的也有不少,張大人還能少了同鄉?”
一群中老年人就頗有感嘆的道:“那可不一樣,這樣突然撞見可是天降的驚喜啊。”
滿寶和白善對視一眼:恐怕是天降的驚嚇吧?
莊先生卻摸著胡子笑了笑,坦坦蕩蕩的看著張正。
張正與他對視半響,最後還是沒忍住先行移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