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距離青州有一定距離,所以收到的消息要慢一些,而且也會有些缺漏。
魏知病逝的消息青州這邊的官員多是在邸報上先看到的,然後才是通過在京城的親友得知詳細的消息。
所以因為消息的滯後,等郭刺史知道地方醫署升品,以青州為首例時,已經是塵埃落定後的半個月了。
他還是從京城送來的公文上知道的。
一道來的還有收集新稻種,推廣新稻種的公文。
郭刺史前不久才上書告訴朝廷新稻種的事,這一來一回,他們都不驗證一下就要全面推廣了?
郭刺史覺得不對,連忙叫來心腹,“近來京城可有信來?”
“正要和大人說呢,這兩天府上收到了不少信件,還有人送來了禮物,只是大人去龍池碼頭巡視,所以……”
“快拿來我看看。”
師爺忙去拿信。
信不少,有的還附上禮單,不是十分貴重,但也是一份心意,尤其是當中還有兩個是不怎麼聯系過的親戚。
師爺小心的看著郭刺史的臉色,覺得他這會兒的臉色太難琢磨了,他竟然一下沒看懂。
“大人,是……出什麼事了嗎?”
郭刺史將信丟在桌子上讓他看,“出了大事兒了。”
師爺連忙去拿來看,“是好事還是壞事?”
郭刺史一臉的復雜,“算好事吧。”
的確算好事,白善在治下種了這麼多新稻種,都算豐收,作為青州刺史,這份功績自然有他的一份。
但……這件事前不久秋收時白善才上報,京城那邊比他更早知道消息不說,還那麼快確定了新稻種的可行性,在他沒來得及參與時就已經把國策定好了。
總覺得這個刺史當得很憋屈呢。
郭刺史坐在椅子上,老半天後嘆氣,“一開始就錯了。”
“啊?”師爺一頭霧水的抬起頭來,“大人,什麼錯了?”
郭刺史揮揮手,“我想錯了,一開始我擔心路縣令會妨礙到我,所以注意力都在路縣令身上,可現在看來,白善才是扮豬吃老虎啊。”
“這才兩年的時間,白善都做了多少事了,現在北海縣還是以前的北海縣嗎?”
師爺小聲道:“可是大人,白縣令做的都是好事吧?這裡頭都有您的一份功勞在……”
郭刺史搖頭,心中有些不安,“只怕陛下不這麼想,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在這個位置上待下去。”
皇帝此時的確想換一個青州刺史。
周滿前腳一走,他後腳就想起這件事來。
他和老唐大人道:“郭成此人,守成還行,創業怕是不好。現在白善和周滿都在青州,他們兩個可不是安於現狀的人,再留郭成在青州,只怕會成為攔路石。”
老唐大人卻更求穩,想了想後搖頭,“陛下,郭刺史才到任兩年,剛剛熟悉青州事務,青州的官民也剛熟悉他,此時把人調走,只怕對青州更不好,而且誰又能保證新任刺史就能比郭成更適應青州呢?”
“咦?”皇帝驚奇的去看老唐大人,“唐卿不是素來厭惡郭成嗎?朕要是沒記錯,上次他被罷官便是唐卿彈劾的。”
他道:“雖然臣很不喜歡郭成為人,但不得不承認,此時他留在青州比離開更好,他調配能力不弱,有他在,青州的新稻種和新麥種推廣應當不成問題;”
“他還識時務,公主和駙馬此時在北海縣,白善和周滿有陛下和太子做靠山,他不會和白善硬碰硬,更易妥協。”老唐大人道:“再另外派人過去,對方未必能有此氣度,畢竟白善許多事都算越矩。”
遠的不說,就說北海縣的鹽場,碰上一個強勢一些的刺史,直接接手鹽場也不是不可能。
而白善只是一個縣令,刺史府要接手鹽場,他還真就只能讓步。
不是所有人都像郭成識時務的。
“不過他還是能淡薄名利一些就好了,”老唐大人道:“臣也知道,追至清則無魚,但太渾濁,水裡的魚也是會被悶死的。所以陛下可去密函警告一二,讓他的手別伸太長,莫要忘了他上次是因何被罷官的。”
皇帝還是能聽得進建議的,沉思了一下後點頭,“好吧,那就暫時用他,本來朕想讓鎮守渤海的劉將軍兼任一下刺史的。”
老唐大人想了一下後打了一個抖,“不妥,不妥,劉將軍為人雖正直,但手段鐵血,性格強硬,白善雖然看著溫和,但性格也倔得很,這樣兩個人撞在一起……”
而白善做事還總是喜歡做大,做深,經常會越過刺史拿主意,一個不好,到時候針尖對麥芒……
皇帝便扭頭和古忠道:“把郭刺史的折子找出來,朕給他批復,順便說些小話。”
在折子上夾帶一些私貨,對皇帝來說不難。
古忠瞬間明白,很快翻出一封祝願皇帝重陽安康的折子來,這是郭刺史前不久送進京來的請安折子。
皇帝打開便回復了一個一切安好,然後就開始和郭刺史說“心裡話”了。
折子發下去,會原路送回去,相信郭刺史過不了多久就能收到了。
和郭刺史一樣差點被換的還有羅江縣現任縣令。
不過可惜,他沒有郭刺史的直覺,也想不到更深的地方去。
在七裡村大豐收,京城因為新稻種派了人過來宣旨把周立重叫到京城時,他只有興奮。
“這都是我的政績啊。”
師爺也很高興,連連應是。
周立重被調到京城,沒過多久便被從一小吏擢升為六品司農寺丞,官品比他這個縣令還高了。
說真的,縣令羨慕得眼睛都快要紅了。
然後他就一直盡心盡力的組織七裡村的村民秋收,晾曬,稱重,然後寫成折子送到京城。
他就開始焦急的等著京城的嘉獎,心底還暗暗祈禱這一次能夠升官。
但他從八月等到九月,從九月初等到九月末,冬小麥都開始下種了,京城還是什麼消息都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