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寶也立即精神起來,興致勃勃的問,“這麼多?王大人也願意?”
寧大夫就笑道:“不願也沒辦法呀,他們王氏的族長親自主持的分家,王榮的爹是嫡長子,按照規矩,他們那一房本就要分七成的。”
“不過王大人也的確虧了,”寧大夫笑道:“長房的王老爺過了這麼久,這十幾年來一直是王大人當家,家裡的產業幾經增長,倒是都便宜了王大人。”
滿寶則道:“有所失必有所得,王大人這些官途走得這麼順,難道沒有用家裡的產業經營?”
滿寶已經不是小童了,她好歹也正在混官場呢,這會兒她年紀還小,也不想著升官,又是女子,所以沒什麼應酬。
但她在宮裡看她的幾個同僚,平時的應酬可是不小的。
在外面吃飯多貴呀,那點俸錢也就夠上四五趟狀元樓吧,何況還得養家呢。更別說人情往來的花銷了,光靠俸祿是肯定不夠的。
所以要說王績全虧她是不信的。
“何況,若不是他當初有貪心,今日又怎麼會有失去呢?”滿寶道:“他大可以在他父親去世後分家嘛,到時候經營的多少自然全算自己的。”
但他沒有分家,而是帶著寡嫂和兩個侄子一起生活,要是照顧也就算了,但看今日鬧成了這樣,顯然是沒多少照顧的。
滿寶和寧大夫對視一眼,暗道:果然大戶人家和他們小戶人家也沒什麼區別,也是會為分家產鬥得眼紅的。
果然,人嘛,都是一樣的。
但娘親說過,好男不吃分家飯,誰不是從無到一,從一累積到有的?人只要勤奮,守住了分到的田地,老天爺賞上三分臉,總不至於會餓死的。
太貪心了,老天爺也會看不過去,收回去一些東西的。
於是滿寶回去後就對白善白二郎說了,“從王大人的經歷看,我娘說的果然是對的。”
白善點頭,問道:“你去給太子復命了嗎?”
滿寶道:“去了,但他忙呢,暫時沒空見我,我等傍晚的時候再去一趟。”
她轉了轉眼珠子,嘿嘿笑問:“你說,太子要是問我要什麼獎賞,我說我要自己管理自己的職田可以嗎?”
白善想了想後道:“不容易吧,職田是戶部管著的,現在太子殿下主管的是吏部,問他,你還不如借劉煥的口去和劉尚書打探呢。”
滿寶便若有所思起來。
白善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她是在為她爹的事兒煩心,想了想後道:“算了,我替你和劉煥打聽打聽吧,不過要知道,得等到休沐以後了。”
滿寶連連點頭,“我等得的。”
太子一直到傍晚才見滿寶,問了一下王榮的情況後便揮手讓滿寶離開了。
滿寶忍不住悄悄和吳公公打探,“殿下是打算用王榮嗎?”
吳公公就笑著低聲道:“陛下發話了,既然王家本來就有一個恩蔭的名額,那不如讓王公子也進四門學裡學上幾年,能不能為朝廷效力就看他能不能過了大考和吏部的考試了。”
滿寶琢磨出味兒來了,既然王榮要用到他爹留下的恩蔭名額了,那現在正用著他爹名額的堂弟顯然是用不了了。
這樣一來,王大人的這一頓廷杖損失是很巨大呀,只不過王榮用大半條命換來的這些卻未必值。
滿寶道:“感覺還是命更重要。”
吳公公:……廢話,當然是命更重要了。命沒了,那就什麼都沒了。
而此時,王績也才剛剛從兩天前的分家中回過神來,沒辦法,今日王太太便讓人來接收庫房裡分給他們那邊的東西。
哪怕他心裡再不能接受,他臉上也不得不笑著接受。
看著他們那邊來搬東西,王績轉身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王老太太正在念佛,聽到動靜也沒有睜開眼睛。
王績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嬤嬤,示意她出去後才撩起袍子跪在了老太太身後,低著頭認錯,“母親,兒子知錯了,您能不能留下來讓兒子盡孝?”
王老太太捏著佛珠的手一頓,睜開眼睛看著放在上面的佛像,半響後道:“榮兒和達兒還年輕,我也沒有老到不能動彈的時候,我先去幫他們看顧幾年,等以後我不能動彈了,自然要回來看你的,到時候你不嫌棄我這個做娘的就好。”
“母親,榮兒那邊還有大嫂子呢,您這些年一直安享晚年,怎能讓你再操這些心呢?”王績勸說道:“您就留下吧,大哥不在了,您總得讓兒子盡孝。”
哪有兒子還在,母親便去跟孫子過活的呢?
王老太太卻很堅持,“我也很多年不回太原了,說到底,那才是我們的根兒,京城離太原也不遠,以後逢年過節,你要是想我了就回去看看。”
“母親!”
王老太太沉默了許久,這才回過頭來看著他,半響後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的臉上,不重,卻也讓王績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王老太太抖著手放下,壓低了聲音喝道:“我回來三日了,你從沒來告訴過我,你為何要對榮兒用廷杖。”
王績連忙道:“母親,兒子本只是想做做樣子,他被人彈劾縱馬踏青苗,這是重罪,我想著家裡先罰了,朝上也就不好說什麼了。”
“先不論這事是真是假,且說罰人的法子有那麼多,你讓他跪祠堂,打他手心,哪怕是打他板子,抽他鞭子我也都認了,可那是廷杖,你還打了他三十杖,你不知道廷杖會死人嗎?”
王老太太一把抓住他脖子上的衣裳,隱怒道:“他可是你大哥唯一的嫡子,你怎麼忍心……”
“母親!”
王老太太兀自道:“你平常偏心,但侄子不是兒子,因他們兄弟要依附你,我也就不說什麼了,所以家是你媳婦管著的,你把達兒的名額轉去給了勉兒,說達兒讀書還行,大可以自己考上,為了大局考慮,家裡多一個人入國子監更好,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默許了,就是你嫂子都沒說什麼,可你怎麼能算計著榮兒的性命呢?”
“我沒有,”王績否認道:“母親,那杖責看著厲害,但他只要好好養傷是不會有事的,您沒聽保和醫館的大夫說嗎,他傷情惡化是因為喝了酒……”
王老太太忍不住狠狠的一巴掌揮在他臉上,“住口,我還沒問你呢,誰許你剝了他的褲子杖刑的,那是對犯人的刑罰,他二十好幾的人了,被當著下人脫褲子杖刑,你讓他以後怎麼見人?你,你就是存心要逼死他,你,你……”
王老太太捂住心口,眼睛圓睜,直直地往後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