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刺史就頓了一下,不免好奇,“周太醫是從哪條路上來的?”
據他所知,從肅州到他們沙州,有一段已經被一股土匪把住,雖然不至於會殺光過路的人,但要想經過卻要留下不菲的買路錢。
而且最近沒聽說肅州那邊開始大規模的剿匪啊,他們不是約定好過一段時間後一起嗎?
滿寶似乎知道他問的是什麼,道:“我們沒從肅州走,而是從大漠上過的。”
可大漠上其實也並不安全,何刺史想要說話,想了想,到底把話咽下去了,他們已經平安抵達,再說這些已經無意義,說不准就是他們運氣好呢?
問了以後他們才知道出了夏州的這塊地方有多亂。
依據何刺史所言,從夏州以北人心就有些浮動,而越往西,越往北來,這樣的人和勢力越多。
因為這些地陸陸續續是大晉這十多年打下來的,而這些地方地廣人稀。
是真的地廣人稀,沿著官道還好,走上兩三天可能會勉強碰見一個村子,而在離開官道之後的地方,一大片都是空無人煙的荒山野嶺。
而夏州出來後雖有耕地,但更多的還是草原和山嶺,很多牧民是逐水草而居,因此衙門對這些人的掌控很小。
在高昌亡國前,這邊其實就已經心思浮動,高昌亡國之後,很是震懾了一群人,所以大家都勉強老實了。
涼州、肅州、沙州等地的刺史和將領都趁機剿了不少匪,其中以何刺史功績最盛,因為沙州有玉門關守軍在,他聯合蒙將軍不僅將去肅州一帶的馬賊和山匪打下來一半,還把關外的馬賊趕出老遠,之前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本來再過兩年他這一任任期滿就應該可以調任回去,結果天花出來了。
之前流言凶猛,先是夏州滅城,然後是病人流入中原,京城也爆發了天花,皇帝更是因此暴斃……
傳得有鼻子有眼的,別說普通百姓,就是他們這些正兒八經的官兒因為距離京城太過遙遠,也有一瞬間的懷疑。
後來他們開始平復謠言,可惜辟謠太困難了,而且因為他們是官方,說的話似乎天生遭人質疑,不管怎麼說,信的人就是比懷疑的人少。
於是本來就不老實的人更不老實了。
除了勤勤懇懇努力勞作的一般百姓,其他人都奔走相告起來,而一些有過土匪經歷的人則是重新拿起了刀劍,直接拋下家小或是拉著家小就跑去當土匪了。
“因為天花,來往的客商本來就少了近一半,這些土匪再冒出來,這一半又少去了一半,現在肯入關和出關的商人沒幾個了。”
滿寶琢磨了一下,不由有點兒憂心,“那尤老爺怎麼辦?路上這麼危險他能回去嗎?”
何刺史這才知道他們這次來還和一個客商同路。
他精神一振,和他們笑道:“這位尤老爺要是不急著走不如讓他再等兩個月?”
他道:“那段時間正好是玉門關最熱鬧的時候,來這兒的客商也最多,他正好換了東西回去。”
換了東西要是沒有能力保住也是不行的,顯然何刺史暗示的是外部的安全條件。
滿寶他們自然也聽懂了,於是心照不宣的點頭應下。
幾人只是寒暄了一下,何刺史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帶他們去酒樓裡等蒙將軍。
蒙將軍看著是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身高體壯,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悍氣,他一進包廂滿寶幾個就覺得很受壓迫,自然不是氣勢,畢竟他們也沒少見氣勢兩米八的皇帝。
而是身高帶來的壓迫。
他是真的很高,是滿寶見過的人最高的一個,於是滿寶亮晶晶的目光劃過他的周身,著重看了一下他的膝蓋,覺得他這樣的身高和體格對膝蓋的壓迫應該很大。
蒙將軍看到裡面站著的殷或頓了一下,有些不太確信的看了又看,皺眉道:“這位小公子叫什麼?”
殷或就上前樣一步行禮道:“小子殷或,見過蒙叔父。”
蒙將軍瞪眼,“還真是殷家的小子?”
他上下打量殷或,見他雖然身量似乎有些不足,但面色卻不似以前那樣蒼白無色。
“你這是病好了?”
殷或就微微笑道:“已經好了許多,多謝蒙叔父關心。”
蒙將軍的目光就落在周滿身上,“是周太醫治好的?”
滿寶頓了一下後道:“還沒完全治好。”
殷或的病,外人看著似乎已經好了,但他們這幾個卻是知道的,殷或的病很難治好,殷或自己也知道,只不過心理的病好了很多,身體上的病又有周滿的藥,這才看上去和正常人差不多了。
不知情的外人看著只會以為他比一般人病弱一些而已,不算大的毛病。
但是蒙將軍同樣是見過殷或以前的模樣的,他已經很多年沒回過京城了,但上次回去時正好碰見殷或發病,當時殷家已經又准備了一副新的棺材,靈堂都布置起來了,殷家甚至考慮著給殷禮娶個媳婦衝一衝喜。
結果還沒開始選定人,老譚太醫就又把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當時他跟著去看了一眼孩子,印像只有躺在被子裡小小的一個,臉色蒼白,一點兒血色也沒有,說話也很小聲,他很怕他多說一句話就會斷氣。
這些年蒙將軍還是從回去送節禮的管事那裡知道些殷或的情況,但不是身體不太好,就是身體不太好了兩個回答,前者表明病情沒惡化,後者表示又要不行了。
蒙將軍看看殷或,又看看周滿,態度好了很多。
一開始見到來的太醫這麼年輕,他是有些懷疑的,但如果能把殷或治成這樣,那應該是有大本事的。
蒙將軍頓了頓,便真心建議周滿,“你們要出關,最好再等兩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