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縣令笑了笑,沒接他的茬兒,繼續問:“這兩種麥種之間有多大差別?”
周四郎想了想道:“我也沒種過呀,不過第一年我家收了新麥後,是把新麥篩了一遍後和村裡人換了麥種的,只有我家種的是精選出來的麥種,第二年收獲,我家的普遍比人家的多那麼兩筐麥,就一畝地。”
滿寶也皺著自己的眉頭幫忙想了想後道:“不過這些年村裡種的都是前一年精選出來的種子,畝產是越來越高了的,而現在就算麥種只篩選過兩遍,也比第一次我們家換給村子裡的人好。”
唐縣令點了點頭,這才問價格。
周四郎想了想後道:“我現在往外賣的麥種都是一百四十文一鬥,唐大人要,那我就一鬥便宜五文錢,如何?”
現在益州城糧鋪裡的種子,舊麥是一百五十文一鬥,新麥則是上兩百文,基本上,普通百姓家裡都買不起新麥種。
唐縣令聽了微微挑眉,很好奇的問周四郎,“你怎麼賣這麼便宜?”
周四郎並不覺得便宜,因為他回鄉去買這些麥種也並不這麼貴,就算一些鄉親拿只篩選過一次的麥子糊弄他,回家以後,他們兄弟再篩選一遍,那也是不虧的。
一鬥能賺不少錢呢。
而且,“唐大人,我沒有店面,直接去鄉下賣,我要是不便宜些,誰跟我買呀。”
唐大人就笑,問道:“那你知不知道,像糧種這種東西,若沒有店面是不能出售的,而出售以後也要給縣衙繳納一筆稅的。”
周四郎一呆,道:“唐大人,入城的稅我交了的。”
“這做買賣可不止有入城的稅而已的,不信你讓你妹妹去翻一下《大晉律法》。”
周四郎立即扭頭去看滿寶。
白善不知何時站到了滿寶身後,見狀便道:“周四哥,你賣的明明是家裡多余的麥子,怎麼變成麥種了?”
周四郎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立即點頭道:“對對對,我賣的是麥子,可不是麥種,至於他們買了麥子是拿去吃還是拿去種,那我就不知道了。”
滿寶也連連點頭,特無辜的看著唐縣令,“唐大人,聽說益州城還有很多流民呢,這兒的糧價又高,我們家是種地的,他們跟我們買些麥子回去吃是正常的吧?”
唐縣令就敲了一下白善的額頭,與三人笑道:“滑頭,你們一百四十文一鬥的麥子還不貴呢?比糧鋪裡的還要貴,哪個流民會從你們那兒買麥子吃?”
白善揉著額頭,見他不像是要興師問罪的樣子,就問道:“那您想怎麼樣說罷。”
“我不想怎麼樣,”唐縣令笑道:“我聽說水災前益州一帶的好麥種價格在一百一十文到一百二十文間波動。”
滿寶道:“那我們一百二十文賣你怎麼樣?”
唐縣令看著她不說話。
滿寶忍不住叫道:“唐大人,鄉親們都知道我們這麥子是要拿去當麥種的,因此收的價格就比糧商去我們那兒貴許多,我四哥還得從家裡運到這兒來,一百二十文可一點兒也不貴了,您想想糧鋪裡的新麥種都賣到什麼價去了?”
唐縣令一想也是,便點頭應道:“行吧,一百二十文就一百二十文。”
“我們簽合約,”滿寶道:“唐大人,我們事先可得說好,賣給你的麥種你不能轉賣出去,只能自個用,不然你從我們這兒拿了麥種,轉身又加了一些錢賣出去,那我們就沒生意了,多虧呀。”
唐縣令想了想後笑道:“也行,不過我還是第一次與人簽這樣的合約,我便也與你們說明白,這些麥種不是我用的。”
周家兄妹一起虎著眼睛看他,唐縣令便哈哈大笑道:“不過你們放心,我也不會轉賣,這算是縣衙與你們買的。”
滿寶驚奇,“咦,你們縣衙也要分糧種給治下的百姓了?”
唐縣令頓了一下問:“楊縣令經常給你們分糧種嗎?”
周四郎點頭道:“差不多每年都會分一些吧,不拘是麥種,谷種,還是各種豆種,有時候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菜種,反正縣令分什麼我們就種什麼,反正菜種不占地兒,而其他的種子也不多,基本上劈出一塊地來就能種,種得好了來年便繼續種,種不好來年就不種了。”
唐縣令感慨,“你們楊縣令可真有錢啊。”
周四郎深以為然的點頭。
但和楊縣令來往較多的白善和滿寶卻不以為然,道:“楊縣令也就第一年花錢,而且也賺回來了。”
“然後第二年楊縣令就收了好多新麥上去,轉手賣給客商一半,剩下的一半又分下去給別人種,還是一樣的規定,如今我們羅江縣大大小小的村莊基本上都種上了新麥,每年他們除了自家留的麥種外,最好的一批的麥種全被楊縣令收去了,不管去多少糧商都搶不過楊縣令。”
周四郎連連點頭,“而且楊縣令出的價格還比那些糧商略低呢,白老爺也搶不過楊縣令。也就楊縣令如今看不上這些過篩的麥子,不然除了我們村,別的村也不會賣我們。”
不過他沒反應過來,這和他們之前說的有什麼關系?
他腦子轉了一下,問道:“滿寶,你是說,楊縣令也跟我們家一樣,倒買倒賣掙錢?”
滿寶強調道:“不是楊縣令,是縣衙!”
“不過,縣衙掙了錢,自然要把欠楊大人的錢還回去的。”所以楊大人一點兒也沒虧錢。
唐縣令算了一下這來回,感嘆道:“這才是奸商啊。”
滿寶和白善便默默地看著他。
唐縣令輕咳了一聲,滿寶:“就不能再略微便宜些?我這些麥種是分給治下的流民的,我們華陽縣比不上你們羅江縣,窮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