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觀的觀主不是第一次見周滿了,但這會兒的周滿在他眼裡尤為順眼,他還不知道周滿在朝堂上的那番信而不迷的發言,他只知道,因為周滿給公主和皇後一串在老子像前開過光的手串,似乎對公主和皇後的身體有益,因此太後和皇帝才決定前來玄都觀裡拜謁老子。
不過觀主這會兒雖然看周滿很順眼,但也不敢當著皇帝和太後的面和周滿眉來眼去,萬一皇帝和太後誤會了怎麼辦?
黃天可作證,他和周滿可沒有什麼勾連,是真的觀主和信徒的關系。
就是因為她家先生比較又見識,所以他們在一起論過道,喝過茶而已。
佛道勾結官員宣揚教義,暗地裡是各自的本事,但明面上卻是受人詬病的。觀主不太想給世人如此印像,所以他笑眯眯的看向太後,偶爾就順著看一眼周滿。
滿寶正抓著太後的手發呆。
站在一旁的皇帝和太子看著太後的時候掃到周滿,也覺得她是在發呆,不由微微皺眉。
皇帝便不由瞥了一眼蕭院正。
蕭院正還算有眼色的上前,皇帝便讓他看周滿。
蕭院正只一眼便看出周滿在放空了思緒聽脈,他們干大夫的經常這樣,其實這樣安安靜靜的聽脈感覺是很好的。
可是,這樣的事兒要怎麼和皇帝說他才會相信呢?
蕭院正試探性的小聲說了一句,“周太醫這是在把脈。”
皇帝瞥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在說,你當朕是傻子,還是當朕是瞎子,看這周滿呆呆的模樣像是在聽脈嗎?
蕭院正就猶豫著是不是上前提醒一下周滿,或許閉上眼睛會好一點兒,但還沒等他上前,皇帝就已經收回了目光,然後走到了太後身邊,也和觀主說話。
滿寶轉著眼珠子看了一眼皇帝,然後就繼續放空了思緒聽脈。
醫者因而能判斷病灶。
滿寶此時就聽著太後的脈像,聽著它從雀躍,有些生氣到舒緩下來,她甚至能“聽到”血液流通的速度平緩了下來,雖緩慢,卻比之前要更加暢通了些,沒有因急躁而左突右進的凝滯。
滿寶正聽得入迷,突然覺得一道目光盯著她,她不由微微皺眉睜開眼睛,一抬頭就對上皇帝瞪著她的目光。
皇帝是老大,滿寶瞬間心虛,開始自省,她剛才有做錯什麼嗎?
觀主正在和太後宣講經義,在見太後只有片刻的注意後便轉而說起養生之道,太後雖然聽得認真了些,卻也不見多歡喜,觀主想了想,想起周滿和白善過年和清明時都要做的法事,便話鋒一轉,說起陰陽報應之論來。
太後精神一振,聽得認真了些。
滿寶跟著聽了一耳朵,然後就有些鄙視的看了觀主一眼,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明明之前和先生論道時他不是這麼說的。
他說過,陰陽能不能交替他不知道,但人做法事更多的是安慰活人,當時還讓他們不要往外說呢。
正腹誹著,太後已經嘆息一聲,和觀主道:“哀家有三願,還請觀主為哀家做法事請願。”
觀主微微躬身道:“娘娘請說。”
太後沉默起來,觀主看了一眼一旁站著的皇帝,明白過來,便起身笑道:“娘娘今日也勞累了,不如到客房休息片刻?”
太後便撐著大宮女和周滿的手起身,出了大殿後乘上坐輦去客院。
皇帝微微皺眉,瞥眼看向周滿。
周滿接收到他的目光,亦步亦趨的跟著太後進了客房,皇帝也太子則識趣的去隔壁客房裡休息。
屋中的人退了大半出去,一下只剩下大宮女和周滿了。
見太後看著周滿,周滿便耿直的道:“娘娘,陛下說了,必須有一個太醫隨行跟著,我要是出去,那讓蕭院正進來?”
太後便收回了目光,算了,她願意跟就跟著吧。
滿寶近距離觀察太後的臉色,美其名曰望診,要充分留意保護太後的身體健康。
觀主托著托盤過來,上面放了筆墨紙硯,請太後寫下自己的三個心願。
太後手微微發抖的舉起筆,雖然有些抖,但還能寫清楚字。
滿寶站在太後身側,一垂眸就能看到。
太後自然知道她的這三個心願是瞞不住皇帝的,就算他不通過周滿和她身邊的宮女知道,直接要打開紙來看,難道玄都觀觀主還能拒絕嗎?
之所以讓皇帝和太子避開,不過是為了彼此面上好看,不至於當場氣惱或有別的情緒罷了。
太後也不想讓皇帝想起什麼不好的回憶。
她緩慢的寫下自己的三個心願,一願國泰民安,李氏長存;二願因益州王而逝的魂靈得以安息輪回;三願幼子後嗣平安順遂。
太後寫完三張紙,這才慢慢放下筆看向觀主。
觀主便感嘆一聲道:“娘娘心善,您放心,貧道會用心做這三場法事的。”
太後便松了一口氣,和觀主道:“點了長生燈,讓它們一直掛在觀中吧。”
觀主便問:“娘娘想點多少年的?”
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觀主還是列舉了他們玄都觀的長生燈項目,有一年期的,也有五年,十年和二十年往上的,燈的質量也各不相同,所以價格也有些差異。
太後直接道:“都點一百年的。”
滿寶:……
觀主:……
倆人同時想的是,錢和誰要呢?
太後已經道:“哀家讓陛下給你們賞燈油錢。”
等皇帝知道自己多了一筆債務時,他們已經快要告辭回宮了,玄都觀的觀主將一張賬單奉給了古忠,古忠拿給皇帝看。
皇帝看著手中的賬單半響不語,抬頭見周滿已經跟隨太後坐到車上,便將賬單還給古忠,“先收著,回去把周滿招來問話。”
他得看一看值不值得為這三個願望支付百年的香油錢,要是不值得,先付個一年五年的,把太後應付過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