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俸祿不能不要,不過。”李桑柔沉吟片刻,笑道:“那些綢緞炭冰等等實物就算了。
“只給現銀最好,現銀要多少,明天我去趟戶部,和他們議個數目。
“不能太少,一定要夠王先生日常用度,再夠養上十個八個徒弟的錢,能隔三岔五吃頓肉,綢衣就算了。
“別的,恩蔭不能要,不擔稅賦這一條,也不能要,祭祖的賞賜和賞銀得有。”
烏先生微微蹙眉,“大當家這打算,是為了以後?山外面?”
他們山裡都是孤兒,從來沒有祭祖這一說。
“嗯,不光是你們山裡,以後,百工中間,有像王先生這樣的,做出大事兒的,大約也會晉爵。
“晉了爵之後,這些俸祿能讓他們安心做他們手頭的事,祭祖的賞銀,讓他們能夠光宗耀祖,至於其它,最好沒有。”李桑柔點頭笑道。
“唉。”米瞎子一聲長嘆,“就得這樣,這好處要是太多了,太招人覬覦,必定要招來些心機工巧之人,像王師兄這樣的,就成了一塊踩完就扔的墊腳石了。”
“嗯,就是這樣,這好處要有,可不能多,要讓把這些好處看眼裡的人,沒那麼大本事,有那麼大本事的人,不會看上這一丁點兒好處。
“雖說不知道這樣做,未來如何,可這會兒,先盡到力吧。”李桑柔也嘆了口氣。
”這件事兒,越想越大。“烏先生蹙著眉,凝神想了一會兒,眉頭擰的更緊了。
”一步一步來吧,喬師兄的莊子看的怎麼樣了?挑好沒有?”李桑柔看向林颯。
“噢!挑好了,那一群這個先生那個先生都說好,我陪她去看的,米師弟也去看過了,米師弟也說很不錯,你要去看看嗎?”林颯還在琢磨她的劍招。
“過兩天我再去看,我先回去了,有什麼事,讓林師姐到炒米巷找我。”李桑柔一邊說,一邊站起來。
烏先生跟著站起來,看到烏先生站起來,米瞎子不情不願的站起來,背著手,跟在烏先生後面,將李桑柔送出院門。
李桑柔回到炒米巷,黑馬一頭扎上來,指著廊下一堆的本白棉布手籠,興奮的兩眼放光。
“老大老大!清風!是清風親自過來的!說是皇上的賞賜,還有皇後娘娘的,還有……”
李桑柔上身用力後仰,躲避著黑馬噴薄的口水。
大常兩步過來,拎起黑馬的衣領,將他拎到一邊。
李桑柔呼了口氣,上了台階,伸手拿了只手籠。
“說是,三品以上,一人只有一個手籠,三品以上,一個手籠,加一件棉馬夾,咱們這!老大你看,你看看!這麼多!一堆!全是手籠!全是馬夾!”黑馬從大常身後探出頭,手指不停的點著那一堆的手籠棉馬夾。
“是挺不錯,我留一件馬夾,其它的你們看看要什麼。”
李桑柔一邊說著話,一邊一件件拎起來看,拎到最下面一件巨大的馬夾,舉起來往大常身上比劃了下,“這是給你的,你試試。”
“行,我就留這件。”大常接過,往身上比劃了下。
“我要個手籠!”黑馬衝前一步,拎起只手籠,籠在雙手上,得得瑟瑟的晃著。
“我也要手籠,馬哥這手籠一籠,真是雅致!”大頭上前,拎了只手籠,學著黑馬籠到手上,得瑟的晃著。
“要手籠干啥!成天袖著手不干活了?馬爺大家出身,你又不是!說你傻你就是傻!”小陸子在大頭頭上拍了一巴掌,上前拎了只馬夾,“馬夾多實用。”
螞蚱和竄條各挑了件馬夾,大常將余下的二三十件馬夾,一二十個手籠,用包袱包起來。
“分開包,黑馬走一趟,先把這些馬夾給老孟他們送過去,再去一趟你貓姐作坊,問問她那裡還有多少棉布棉花,要是夠,老孟那邊,一人添一件馬夾。
“這些手籠老孟他們用不著,小陸子跑一圈。
“給付娘子她們倆送兩個,給老左,陸先生、王壯各兩個,燕春館的漫雲,金彩閣的錦織,泉香閣的湘蘭,蒔花館的紋月,還有美仙院的香蕊,各一個。再給七公子送去四只,另外兩只,請他轉交給十一爺夫妻倆。
“余下的,給棗花和鄒旺各寄兩只,余下也沒幾個了吧,先收著。”
李桑柔一口氣分派完,小陸子一聽就記住了,除了那幾位頭牌,別的,都是熟人!
“瞎叔他們呢?”大常問了句。
“他們肯定也有賞賜,不用咱們給。”李桑柔笑應了句,拎起那件馬夾套到身上,理了理,十分滿意。
相比於木棉布和麻布,她還是喜歡這種細軟的棉花布。
十年的努力,她做成了頭一件事:穿上了棉花布衣裳。
李桑柔心情極佳,再次捋了把棉花布絮棉花的馬夾,坐到椅子上,翹起腳。
“大常,我跟你說,風起於青萍之末,巨變,在最初,都是極小的事……”
“我去做飯了!灶台還沒擦出來!”大常交待一句,拔腳就跑。
“我去送衣裳!”黑馬抱著馬夾就跑。
“我我我!我也送!”小陸子一把摟起那一包袱手籠,跑的飛快。
“我的拖把呢!”
“我的抹布!”
“我的我的!”
螞蚱和竄條、大頭三個,衝過去抓起拖把抹布,拎起桶,跑的飛快。
李桑柔站起來,從廂房拎了壇子酒出來,揭開泥封,聞了聞,找了酒壺酒碗,提了紅泥小爐過來,將酒燒的溫熱,再將從顧晞那裡要來的地輿圖掛到廊柱上,坐在廊下,抿著酒,一寸寸看著地輿圖,盤算著她那條高速路的走向。
這條路,年裡年外就得開始買地,最好明年能開工,在她有生之年,她希望能在這條從北貫穿到南的路上,痛痛快快的跑上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