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酒吧外面,黎朔順了順劇烈起伏的胸膛,才轉過身來,犀利的目光直盯進趙錦辛的眼裡:“你跟蹤我。”
趙錦辛笑得特別無辜:“怎麼會呢,是我跟黎叔叔太有緣了,去哪兒都會碰上。”
這種鬼話黎朔怎麼可能相信,從夜總會開始,他就知道趙錦辛肯定通過什麼辦法定位了他的行蹤,或者派人跟蹤,或者是手機,可他又沒有證據,而且即便有,有什麼用?他阻止不了趙錦辛一系列的混蛋行為。罵沒有用,打又不妥,他竟然真的拿趙錦辛一點辦法都沒有。
今天趙錦辛鬧著一出,簡直讓他丟盡了臉,以後連這個酒吧他都不敢來了。
怎麼會有這樣的混蛋,他甚至被那故意偽裝出來的稚氣可愛吸引而愛上這樣一個混蛋!
黎朔咬了咬牙:“趙錦辛,無論你做什麼,我們都回不去了,你究竟要騷擾我到什麼時候。”
趙錦辛眼裡閃過一絲黯然,他微微一笑:“我會騷擾你一輩子。”
“你這樣的人,就不配用‘一輩子’這三個字。”
“閉嘴。”黎朔眼睛都氣紅了,“你越是這樣,我越瞧不起你。”
“你不相信,沒關系,我會一遍遍地說,一直一直守在你身邊。”趙錦辛凝望著黎朔的眼睛,唇角浮起一抹笑容,“其實我也懷疑過自己,但是一想到我的未來裡可能沒有你,一想到你可能會成為別人的未來,我就受不了。”
“所以你就花了43天的時間把能找到的人都睡了個遍,最後論證出還是我好?”黎朔冷酷地說,“你把這稱作‘愛’?你簡直侮辱這個字。”
黎朔那厭惡的眼神像刀一樣扎進了趙錦辛的心髒,只有眼前這個人,能讓他體會到什麼叫挖心挖肺的痛,他時常不敢相信,那個對他寵溺至極的黎朔,有一天會用溫柔吻過他的嘴,說出最刻薄冷酷的話。這一切都不對,所有的事情,都錯了,他要修復裂痕,他要撥亂反正,他要從前的黎朔回到他身邊!
趙錦辛強壓下那陣洶湧的難過,輕聲道:“你大概不會相信……那些人,我一個都沒睡。我以為只要找到從前的朋友,就能找回從前的生活,我以為我能忘了你。”他自嘲一笑,“我當時真的很想忘了你,你讓我害怕了。”
“那就忘了我。”黎朔沉聲道,“我不會相信你說的話,即便是真的,對我來說也沒有意義,忘了我吧,這樣我還能對你保留最後一點好的回憶。”
趙錦辛深吸一口氣:“我做不到。”他牽著嘴角,痞痞地一笑,“我原本的計劃是一輩子不結婚,玩兒到硬不起來那天為止的,結果你出現了,把一切都弄亂了。黎叔叔,你要對我負責,我不會放過你的。”
“你簡直……”黎朔第一次感覺到語言是如此地蒼白無力,甚至不能將趙錦辛的臉皮撕開哪怕一點小小的裂縫,他即便學會世界上所有的髒話,一股腦地拋向趙錦辛,恐怕也沒有用,那他還廢什麼話?他疲倦地捏了捏眉心,“我真的跟你無話可說了。”他轉身往停車場走去。
再次看到黎朔的背影,趙錦辛感覺眼睛火辣辣地痛,黎朔留給他的一個又一個背影,簡直成了他揮不去的噩夢,好像這個人會就此走出的世界,永遠都不回頭。他一瞬間就忘了什麼步步為營的攻心策略,衝口而出:“我什麼都可以給你。”他啞聲道,“什麼都可以……你能不能給我最後一次機會。”
黎朔的身體顫了顫,卻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頭。
這個可憐兮兮的趙錦辛,是裝出來的,是假的,他這麼告訴自己。
他明知道自己容易心軟,所以更要築起百倍堅固的鎧甲,抵御趙錦辛的進攻,他絕不允許一個膽敢那樣羞辱他的人,重新進駐他的心。
趙錦辛盯著黎朔的背影,眼睛逐漸發紅。
最溫柔的人,也最無情。
他害怕黎朔一言一語的軟刀子,也害怕自己體內那想要粗暴地糾正一切的衝動的野獸。
黎朔回到自己的車上,感覺渾身發軟,每一次和趙錦辛的交鋒,都好像要剝層皮,幸好他從來沒有露過怯,他在趙錦辛手裡輸掉過所有的籌碼,他再也不會輸了。
他緩了半天,靜謐的車廂裡突然傳來了手機鈴聲,黎朔嚇得心髒狂跳了一下,他拿過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程盛的名字,他這才想起來,他是和程盛一起來的。
接通了個電話。
“黎朔?”程盛松了口氣,“我出去和小帥哥抽根煙的功夫,回來你就不見了,趙錦辛來了?老板說……”
“我在停車場。”黎朔打斷了程盛的話,他不想知道老板是怎麼形容剛才發生的事,也不想跟程盛討論,“你怎麼打算?是我送你去酒店,還是你們?”
程盛沉默了一下:“你等我現在過去。”
掛了電話,不一會兒,程盛就走了過來,打開副駕駛上了車。
黎朔滿臉倦意,瞥了程盛一眼:“哥們兒,不好意思啊,掃你興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更關心你的事。”程盛煩躁地搓了搓頭發,“你想聊聊嗎?我隨時願意陪你聊聊。”
黎朔沉默了一下:“我想自己消化。”從羊城回來至今,他沒有和任何人討論過他的心情,哪怕是溫小輝。他從來沒有找人訴苦的習慣,男人應該自己處理好煩惱,即便有一天提起,那也是當做笑話,瀟灑地說出來。再說,他有什麼顏面為被一個毛頭小子玩弄而倒苦水呢。
程盛也沉默了,半晌,他狠狠捶了一下車門,接著咒罵了一句,仿佛發怒了:“媽的,我提醒過你趙錦辛不是個好東西,你當初是怎麼說的?”
黎朔故意做出雲淡風輕的樣子:“嗯,有點沒把握好,是兄弟的話,能不能別再提了。”
程盛重重換了口氣,小聲說:“抱歉。”
“沒什麼。”黎朔用輕松地口氣說,“我早已經翻頁了,是他在糾纏不休。今天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當然。”程盛頓了頓,輕哼一聲,口氣又變得有幾分得意,“你不愧是黎朔,不愧是我兄弟,趙錦辛那小子花了這麼多年,終於引火燒身了,活、該。”
黎朔自嘲一笑,要是程盛知道他經歷了什麼,大概余生都會對他充滿同情吧。他半點都不需要任何人同情。
黎朔回到家之後,給酒吧老板打了個電話,托老板幫忙給了阿羅一萬塊錢,本來還想把那些酒都買了,但趙錦辛已經結過賬了,酒卻沒帶走,還說全都送給他,他要是不要就倒了。
黎朔讓老板把酒送去了恩南集團。
幾天後,崔總到了京城,周謹行把趙錦辛約了出來,四人決定就股權分割比例進行談判。
見面時的氣氛很微妙,崔總一直試圖打圓場,其他三人卻都板著臉。開始談判後,氣氛更壓抑了,因為趙錦辛提出他要控股。
周謹行連偽裝的笑容都省去了,直截了當地說:“不可能。”
趙錦辛“呵呵”一笑:“我手裡有換地權益書,我還恰巧有錢,這塊地毫無疑問應該是我的,周總如果不同意,可以換一塊地開發,你建你的酒店,我建我的,互不干涉。”
“這塊地我們已經和政府簽了意向合同,前期也有了一定的投入,我不會換地方,不如趙總換一塊地開發?”周謹行冷笑一聲,“而且,據我所知,換地權益書還沒到你手裡,趙總這麼有自信,就不怕被人截胡嗎。”
“馬上就是我的了。”趙錦辛盯著周謹行,目露寒芒,“我最多給你30%的投資權,崔叔叔10%,黎總20%。”
“我同意崔總和黎總的比例,但要讓我同意你的,除非我們的比例換一下。”
“哎呀哎呀,大家都別急嘛。”崔總滿臉無奈,“你們這些年輕人,說話做事就是這麼氣盛,好好的合作,何必鬧成這樣子呢。”
黎朔臉色陰沉,一言不發。他算看出來了,趙錦辛並不是單純地想入股,而是想把周謹行擠出去。他們黎家已經投了錢、上了船,不可能讓付出的一切打水漂,如果趙錦辛成功了,不僅可以把周謹行擠兌走,倆人未來幾年都將不可避免地綁在一起,這算盤打得真夠精明。
周謹行給了崔總一個面子,恢復了優雅地笑容:“談判嘛,就是求同存異。總之,趙總的提議在我這裡不可能通過,你手裡有換地權益書,我手裡有意向合同,如果真要玩兒,我奉陪。”
趙錦辛眯著眼睛,一對桃花眼裡滿是算計,他用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桌上的合同:“我一定要控股,這一點也沒得商量,周總如果實在不願意,咱們也只能各憑本事去爭取這塊地了。”
崔總嘆了口氣,又急又惱,額上都冒汗了:“你們真是!哎,你們自己談吧,我不管了,我走了!”他抓起公文包,起身就走了。
黎朔連忙起身追了上去,崔總朝他發了些牢騷,說自己跟這倆人的父輩都是朋友,左右為難,都不想摻和了。
黎朔安撫了崔總幾句,他透過玻璃窗,看著咖啡廳裡還有對峙的兩個人,心裡也升起了濃濃地厭倦。
那天當然是沒談出什麼結果,反而談得幾人一肚子火。
趙錦辛先走了,黎朔拍了拍周謹行的肩膀,“別生氣了,這小子就這樣。”他苦笑一聲,“我比你領教的徹底。”
周謹行笑了笑:“沒關系,有挑戰才不會無聊。”
“我覺得很對不起你。”黎朔低下頭,無奈道,“本來是一個很好、很有前景的項目,結果因為我和他的私人感情,弄成了如今這樣混亂的局面。”
“別這麼說,這是誰都無法預料到的。”
黎朔搖搖頭:“謹行,謝謝你一直都沒有指責我,但我自己心裡很清楚。”倆人雖是朋友,但畢竟感情沒多麼深厚,他知道周謹行心裡有不滿,只是礙於交情沒說出來,畢竟這樣的大項目,因為這種私人問題而停滯不前,是非常可笑的一件事,趙錦辛在耽誤所有人的金錢和精力,而一切都因他而起。
周謹行輕嘆一聲,沒有說話。
“謹行,你同意趙錦辛的條件吧。”黎朔淡定地看著周謹行的眼睛,“合同一簽,我就把我的股份轉讓給你,這樣就還是你控股。”
周謹行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黎朔勾唇一笑:“價格隨你出,只要能cover我投入的成本就行,就讓趙錦辛機關算計白忙活一場,豈不是很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