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有轟隆聲靠近,一架客機循著航線往蚜蟲機場去了。
兩人把最後三戶人家通知到,一天的工作終於結束了,白楚年要回自己的公寓,與他在路口分別。
畢攬星在蚜蟲市還沒有自己的房子,他也不想回總部,這時候夜深人靜的,馬路上偶爾會過去一輛有人的出租車,畢攬星很想回父母家。
但想起老爸把他扔到蚜蟲島特訓基地,撂下話說不訓練到能保護自己的程度就不要回家,等今年生日他就成年了,現在雖然已經得到了搜查科的職位,但實戰上仍然不上不下的,他也不想回去,沒意思。
公園路邊偷偷賣散裝煙的小販還沒回家,畢攬星在周圍徘徊了一會兒,跟他要了一盒,然後做賊似的跑了,到碼頭上蹲下,學著白楚年的樣子,抽出一根咬在嘴裡點燃。
點燃的一瞬間,煙霧熏到了眼睛,火辣辣地痛,畢攬星閉上眼,眼瞼慢慢地紅了。
這個東西是苦的,味道黏在舌頭上吐也吐不干淨,也並沒有什麼大腦被麻痹的感覺,不明白為什麼老爸喜歡,錦叔喜歡楚哥也喜歡,如果說這是大人才能體會到的東西,可楚哥也還是個小孩呢。
畢攬星把煙盒和打火機推遠了,盤腿坐在碼頭,望著一點一點滅燈的海岸線。
兜裡的手機震了起來,畢攬星驚了一下,是個視頻邀請,備注阿言。他趕快接了起來,視頻那一面,陸言也在外面,看樣子是在趕路,頭上的兔耳朵因為走路太快一蹦一蹦的。
“你又改名字了,‘猛男帥兔挺舉300斤胡蘿蔔’……這叫什麼id啊。”
“哎呀,那不重要。我剛剛回總部了,你怎麼不在?”
“你是回來看我的嗎。”
“走開,誰看你,我也是有任務的。而且有些事我必須回來找白楚年問清楚,他怎麼也不在。”
“……唔。”
“你干什麼,我還沒消氣呢,我回來就是要暴打你一頓,你為什麼那麼敷衍我?”
“你在哪,你聽我解釋。”
“你不要解釋了,我都看見你了!”
畢攬星回過頭,暗淡的路燈下,穿淡綠色迷彩半袖和工裝褲的垂耳兔omega站在那,遙遙地望著他。
畢攬星剛站起來,陸言踩著吱吱作響的木板朝碼頭跑過來,一個飛撲撞在了畢攬星懷裡。
兩人一起向後倒去,畢攬星手指伸長,藤蔓纏繞到承重的鐵柱上,穩穩地將傾倒的身子拉了回來。
“我就知道你在這兒,每次考試考砸了,你都來這發發呆。”路上站台和地鐵都在播放今天的恐襲新聞,陸言也大致了解情況,仰起頭看他,“你怎麼了?”
“沒事兒。”畢攬星抱住他,下巴放在他毛茸茸的頭頂上。
“你哭過?”陸言疑惑地打量他,又看見了不遠處堆放的煙盒和打火機,似乎一下子從凝固的空氣中感受到了攬星的壓力。
“這是個容易被誤解的職業。”畢攬星扶著他肩膀說,“還好,你今天不在。”
“哪裡好了?如果我在你就不會自己偷偷躲起來難過了。”
“我現在不想回家。”陸言垂手站著,額頭貼著他胸口,“我去你家住。”
“我也不想回。”
“那我們去酒……”陸言脫口而出,被畢攬星捂住嘴:“去楚哥辦公室睡,你睡沙發床,我打地鋪。”
“?不去酒吧嗎?我同學家開的,冰球水果茶超好喝,還能加脆啵啵。”
“……”
“……”
“你以為我想去哪?”陸言歪頭問。
畢攬星忽然彎下身,掌心遮在陸言嘴唇上,輕吻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陸言瞪大眼睛,兔耳朵開始向上卷,最後把滾燙的臉包起來,悶在裡面突突冒煙。
——
第二天清早,白楚年把車開到總部地下車庫,和蘭波分別從駕駛和副駕駛座下來,車尾卻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了一個站立的布娃娃。
“剛剛倒車的時候還沒有的。”白楚年打量四周,附近如果有人,他一定能聽到腳步聲,這個布娃娃似乎是憑空出現的。
娃娃有30釐米高,身上穿著法蘭絨的紅裙子,背著一個與裙子成套的斜挎包,五官栩栩如生,盯著他淺藍色的眼睛看,總覺得她也在盯著自己。
蘭波想走近看一看,被白楚年拉回來:“萬一有炸彈呢,別去。”
那人偶娃娃像是有靈性似的,機械地轉動雙手的球形關節,從自己的斜挎包裡拿出一件東西。
是一個透明的安瓿瓶,裡面裝著橙色的液體。
兩人對視了一眼,他們都認識這款藥劑。
“nu營養藥劑(nutrition)。”
人偶娃娃將安瓿瓶平放在地上,朝前輕輕一推,圓柱形的安瓿瓶便滾到了白楚年腳下。
任務完成,人偶娃娃一蹦一跳地從車庫正門離開了。
白楚年撿起安瓿瓶,在衣袖上蹭了蹭灰塵,對著光確認了一下裡面的橙色液體,的確是他們曾經在培育基地經常注射的營養藥劑。
“用人偶當信使,怎麼看都是人偶師在操縱。”
還沒來得及仔細研究,一輛寶馬760緩緩開了進來,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錦叔平時如果只是送會長上班是不會把車開進車庫的。
陸上錦給言逸開車門的時候顯得很愉快,恰好看見白楚年,又看見從背後摟著白楚年脖頸纏在他身上的蘭波,愉悅的表情又變得有點不爽。總覺得自己乖兒子處了個狂野男孩當朋友,帶著他抽煙喝酒紋身打耳釘戴項圈,還要把頭上的玩意染成白的,就是不學好。
“你乖點。”白楚年悄聲囑咐蘭波,“記得叫叔叔。”
蘭波輕聲嗤笑:“我叫了,他受得起嗎。”
“哎你,別老是惹長輩不高興。”
蘭波點頭附和,擼起手臂的繃帶:“好,我去告誡那個小子不要惹我不高興。”
“……回來!”
盡管陸上錦再怎麼看不慣蘭波,臉上也不會表現得太過火,四人還算和諧地乘一趟電梯上了樓,陸上錦和白楚年站在前面,言逸小臂上掛著自己的西服站在靠後的位置,蘭波從背後掛在白楚年身上,相當於與言逸並排。
蘭波雙手親密地摟著自己的alpha,魚尾偷偷纏繞到言逸腰上,撥弄他發絲間柔軟的灰毛兔耳朵,言逸沒在意,稍微甩了一下右邊耳朵。
陸上錦感覺到了一種詭異的氣氛,回頭冷淡地瞥了蘭波一眼,見他大庭廣眾之下整個人嫵媚地纏繞在自家小白身上,不由得皺了皺眉。
但蘭波先開了口:“我摟我的小a,你有什麼意見嗎。我不光在這兒摟,等會我還要親哭他。”
他的聲音本身就不像omega一樣溫潤柔軟,而是磁性低沉的,帶著一種與身份匹配的威嚴在裡面。
白楚年掐了蘭波的尾巴側面一把:“說什麼呢!”
“哼。聽說陸言昨晚就回來了,居然不回家,翅膀硬了真是。”陸上錦懶得跟一條魚一般見識,看了眼表,“也不知道打個電話,還是小夏特意囑咐了一聲他落地了,我才知道。”
“沒事,攬星有我辦公室備用鑰匙,他倆丟不了。”
畢攬星和陸言打出生起就在一塊玩,有攬星照顧,陸上錦還是放心的。
路過白楚年的辦公室,陸上錦讓白楚年把他們叫出來。
白楚年發現門沒鎖,只是虛掩著,輕輕一推就開了個縫,只見沙發墊被卸下來鋪在地上,畢攬星睡在墊子上,陸言只剩條腿在沙發上,大半個身子都扣在畢攬星身上,睡得像只死兔子。
白楚年立刻收回邁進門檻的腳,說裡面沒人,哄錦叔先去會長辦公室等他們,好說歹說才把錦叔勸走。
等錦叔走了,白楚年才抹了把汗開門進去。
倆小崽子還睡呢,踢都踢不醒。
蘭波從白楚年肩上探出頭:“咦,度蜜月。”
“嘖,哪個憨包教你這個詞,別亂說。”
地上扔了好些打包的快餐盒,還有四個rio罐子,白楚年彎腰撿起來掃了一眼:“這倆小孩,偷喝酒都只敢偷這個度數的。”
“起來了起來了。”白楚年蹲下來推推陸言的腦袋,“口水都要漏攬星臉上了。”
畢攬星一下子驚醒,陸言還昏昏沉沉,蘭波趴到沙發上,專注地玩陸言的兔耳朵。
白楚年沒工夫理他們,坐到電腦前,給從地下車庫拿到的營養藥劑拍了張照片給韓醫生發了過去,然後讓畢攬星送到樓上檢驗科。
“哦,馬上去。”畢攬星揉了揉眼睛,爬起來就去送了。
“人偶師遞過來的東西,我讓人給檢驗科送過去了,你去看看有什麼問題。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人偶師大概是想告訴我們,我們應該給實驗體們喂食營養藥劑了。”
“這種藥劑的原料組成很繁雜,由於某些原料的稀缺和運輸困難,導致產量並不高,而且只有實驗體能用,這種藥劑的專利在109研究所手中,全世界只有他們能做,也只有他們做得出來。”
“嘿,我又有個新計劃,這次一定能拖垮研究所。”
白楚年正沉思著自己的新計劃,桌子忽然被重重拍了一下。
他抬頭看去,陸言氣勢洶洶站在桌前,睡到翻起來的雜毛還豎在頭頂,雙手拍在桌面上:“陸楚年,我有話問你。”
“什麼?你叫我啥?”白楚年推開座椅站起來:“別沒事找事,我忙著呢,我去會長辦公室,正好你閑得蛋疼,也跟我過去吧。”
白楚年往門口走去,陸言嗖地閃現在門口,雙手擋住門,悲情地大聲道:“他們都沒跟你說過嗎,我是你哥。”
白楚年去拉門把手的手僵住,嘴角一抽。
然後一把揪住陸言的兩只兔耳朵把他提溜起來,任憑陸言懸在空中亂踢亂打。
白楚年騰出另一只手拿出手機發語音:“老何,你教瘋我一學生,賠我二百,不然這事沒完。”
蘭波坐在沙發上看熱鬧,順便往嘴裡回收快餐盒子飲料罐和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