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被電擊退卻,卻不死心,嘗試著朝四人席卷而來,蘭波第二次將尾尖蓄滿電光,重重砸向地面。
“white!”他喉嚨裡發出沉郁的低吼。
擴大一倍的蛛網閃電爆裂開來,沉重的力量將地上的嬰兒掀翻,電火花在不知死活瘋長的藤蔓上爆起一串亮光,藤蔓痛苦地徹底縮了回去,短時間內都不敢再過來挑釁。
厄裡斯納悶嘀咕:“white?白色的?”
人偶師低聲糾正:“不是英語,是人魚語,‘清除一切’的意思。”他對敵人和對手了如指掌,從初次遭遇蘭波之後,人偶師就去想方設法了解過這種古老神秘的語言。
黏滿牆壁和天花板的雪白嬰兒液化流淌,啪嗒滴落到地上,再恢復嬰兒的身體,嘴裡咿咿呀呀哼唧著爬到腐爛的無頭屍體旁,小口小口地啃了起來。
它們數量上千,吞噬力驚人,不消幾分鐘就把房間內三十多具屍體吞食殆盡。
厄裡斯捏著鼻子大叫了一聲:“它拉屎了!”
小嬰兒們排泄出一種綠色的物質,但並沒有異味,人偶師掃落身上爬的小鬼們,蹲下查看它們的排泄物。
這些淡綠色的排泄物正在被剛被電擊擊退的藤蔓根部迅速吸收。
“這些小鬼似乎真的沒有攻擊性,只有屍體對它們有吸引力,它們能迅速分解有機物為植物提供養分,轉換速度很驚人。”人偶師站起身。
“你拿來有用嗎?”厄裡斯看到人偶師感興趣的表情,於是迅速彎腰撿了兩個小嬰兒塞到他皮質圍裙口袋裡:“裝幾個帶回去。”
“是蘑菇孢子。”白楚年恍然醒悟,“都是外面標本櫃裡那懷多胞胎女人的孩子。”他身上爬滿了白色小鬼,扒掉了又爬上來,沒完沒了。
蘭波爬過來,叼起白楚年的褲腰爬到書架上,從高處抖落掉爬在他身上的小嬰兒。
“中央電梯都被藤蔓堵住了,你再放電把她激退一次。”白楚年雙手貓掛在書架上,回頭看向房間對面牆上被腦瓜藤堵死的電梯口。
蘭波甩了甩光芒暗淡下來的魚尾:“在蓄電。要等兩分鐘。”
“趁著這藤蔓還沒緩過勁兒來,我看得拔了它的根才能徹底除掉它。”白楚年雙腿一蹬,從書架上方蕩到了門口,從快要重新堵上門口的藤蔓之間擠了出去。
打碎的玻璃標本櫃已經完全被藤蔓巨樹撐破,狹長密集的根部深扎進地面,將地面和牆面都撐出了道道裂紋,誰也不知道這恐怖的根須已經生長到了多麼龐大的程度,但可以想像,之前檢測區與電控箱和冰櫃所在的房間之間那塊長達十幾米的塌陷就是這藤蔓的傑作。
如果任它瘋長下去,說不定會吞噬整棟大樓,如果總藥劑庫也受到塌方波及,那裡面的促聯合素就危險了。
從離開住處公寓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天時間,白楚年注射的一毫升促聯合素作用僅能維持十天,如果他拿不到剩下的促聯合素,ioa醫學會也沒能在十天之內仿造出能發揮同樣作用的藥劑,那麼他的生命就會進入短暫的倒計時。
白楚年一轉念,同為全擬態使者型九級成熟體,如果他已經進入惡顯期,那厄裡斯和黑豹又能撐多久呢。
情況緊急不容樂觀,必須加快腳步,沒有時間與這些脫逃的實驗體糾纏了。
白楚年踩著藤蔓挪到樹干近處,絞肉機似的花朵又飛速生長朝他咬來,他只能不斷躲閃,以他的機敏身手躲避吞人花朵綽綽有余,卻無法爭取出時間拔除樹干。
他環顧四周,發現有一根細藤蔓從根部延伸出來,一直通往懷孕女人的標本櫃下方。
白楚年鋼化指尖扣掉標本櫃下方的螺絲,將櫃門開啟,裡面的景像令他吃了一驚。
女人所在的標本櫃內部被人從底部掏空了,孔洞被女人肥胖的身軀遮住導致無人發現,她的身軀背後被刀劃開了一個大的傷口,一只又一只的雪白嬰兒正從她體內孕育,掉落而出,然後慢慢變得透明,從櫃子下方的縫隙中流淌出去。
這些蘑菇孢子吸取了母親屍體的養分,無窮無盡地散落出來。不知道這塊孔洞是誰破壞出來的,唯一可以猜想的是,整棟大樓或許已經爬滿了這種雪白的孢子嬰兒,只不過沒有受到衝擊傷害它們才沒有現身。
而腦瓜藤正是靠著一根細須從嬰兒們吞食屍體,分解出來的物質中汲取營養,從而迅速瘋長。
如果事件發生順序是女人的標本櫃被破壞,從而產生了過量的孢子嬰兒,嬰兒吞食屍體分解成營養物質,藤蔓吸收營養物質並且開始瘋長並攻擊研究員,那麼,在此之前,一定有其他實驗體出現,將研究員殺死,給了孢子嬰兒分解屍體的機會。
白楚年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對於危險的直覺向來很准。
他正出神,肩頭突然被拍了一下,白楚年僵了一下身子,蘭波從他頰邊探出頭,從背後摟上了他的肩膀,鼻尖蹭了蹭他的耳垂:“你想退縮。”
白楚年仰起頭呼氣:“是。我們現在還有退縮的機會。”
“我們不是說好了,如果失敗,我就帶你回家。有數百米深海壓著你,陪我掌管海族,陪我全球遷徙,直到你再也不能動,我們都不會分開。”蘭波喃喃說著,冰涼嘴唇親吻alpha的後頸,“我對這個世界已經很厭倦了,所以只要有一絲可能,我都不會放棄讓你健康活著的機會。”
蘭波輕輕用尖牙摩擦alpha後頸脆弱的皮膚,低語道:“如果你決定要撤,我會尊重你的意願。不過,如果哪一天,有人告訴我,只要殺夠一億個人類,就能換你回來,你猜我會不會去嘗試。”
會的,甚至不需要任何證據。
“蘭波,你不是很介意撒旦的話嗎。”白楚年眉心緊皺。
“只是想讓你哄我一下。有的時候王也需要撒撒嬌,讓小愛人心疼我。”蘭波用緩緩伸長變尖的銳利指爪在白楚年臉頰邊撫摸,寶石色的眼睛裡電光流轉,在他耳邊輕聲道:“我永遠不會向惡魔贖罪。”
白楚年回過頭,看見蘭波眼底危險的光亮。
“海妖纏身。”蘭波摟著他脖頸,纏繞到他身上,鱗片在他裸露的皮膚上起伏刮蹭,“神話書上是這樣寫我的嗎?”
咚的一聲脊背撞牆的悶響,蘭波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推到了牆上,白楚年重重地吻他,雙手扶著他的臉頰,捂住了他頰邊的鰓,讓他窒息,頭暈目眩。
“繼續走吧。”白楚年輕喘著說。
蘭波笑起來,尖銳的利齒和指甲縮短變圓,恢復了原本的樣子。
厄裡斯趟過滿地孢子嬰兒跑過來:“電梯裡面被藤蔓堵死了,爬不下去,一根根砍哪耗得起。喂,你們抱那麼緊干什麼?”
“把她的根砍了。”白楚年松開手,指向藤蔓的根源玻璃標本櫃,種子必然在此生根發芽開始生長。
厄裡斯二話不說開始砍樹,一陶瓷骨刀下去,傷痕倒深,卻迅速愈合了。
白楚年從項圈中分出一股死海心岩鑄造成一把長柄斧,掄圓了朝樹干砍去。
一道深深的溝壑砍進了樹干深處,被死死卡住了,細膩的紅色汁液從傷口中滲了出來,藤蔓痛苦地胡亂甩動,盛開的花朵發狂地撕咬周圍的一切,白楚年只能不斷跳躍躲避,尋找時機給她第二擊。
發瘋的藤蔓一口咬住了厄裡斯的腿,絞肉機似的尖牙迅速磨損他的陶瓷皮膚,人偶師將神聖發條扔了過來,厄裡斯揚手接住,銀色鑰匙在他手中機械變形,變成一把剪刀握在他掌心,利刃剪斷藤蔓,斷口無法再生。
但這株植物的適應能力極強,被蘭波電了兩次之後,就學會了避開高壓電,她的枝條覆蓋了整個區域,唯獨蘭波所在的扇形區域不見她生長。
“她有智慧。”白楚年斷定,“蘭波,我們砍樹,你把樹心逼出來。”
四人的體力都在慢慢消磨,而藤蔓卻源源不斷地吸收著孢子嬰兒分解出的養料,無窮無盡地生長,粗壯的枝條已經頂破了地面,讓原本平整的地面千瘡百孔。
正有只老鼠從開裂的地板中爬了上來,一朵金色食人花從它面前路過,起初並未注意到它,但老鼠沒有智慧,爬到了花朵的視線中。
花朵極速撲過去,瞬間包裹了老鼠的頭部,一聲咬斷頸骨脆響過後,斷了頭的老鼠屍體從空中墜落,花朵吞噬了老鼠的腦袋,於是迅速在藤蔓上閉合、枯萎,然後結出果實,結出了一顆小小的、乒乓球大小的金色小瓜。而余下的老鼠屍體被一擁而上的孢子嬰兒們爭搶吞噬,排泄出的綠色營養物質又供給給了藤蔓繼續生長的力量。
“要是改良一下,倒是能移栽回去逮老鼠……”白楚年咬牙用力抽出卡在樹干中的長斧,深吸一口氣,用盡渾身解數將這一斧頭砍了下去,期間食人花朵朝他的腦袋飛來,被厄裡斯凌空剪斷,同時,他們也必須時刻警惕著自己的腦袋不被花朵一口吞下。
果真,樹干被砍出了一條噴血的縫隙,蘭波見縫插針,魚尾探入樹心,一股強電流灌注進中心,整個樹干燃燒起熊熊藍火,枝條劈啪炸響。
樹皮被燒得蜷曲起來,像卷簾門一樣開啟,裡面竟有一方小小的空間,從樹心中走出一個渾身盛開花朵的粉紅女孩。
女孩外貌四五歲左右,穿著一件裙子,裙擺上盛開著各色的密集的花朵,雙臂裙袖上也開滿鮮花,包括她的頭,頭發被成簇的花朵取代,從鼻尖開始,上半張臉都被鮮花遮擋,只露出一張生有紅色鮮艷梨渦的小巧的嘴,和皮膚白皙形狀微圓的下巴。
這些花朵的根莖是從她空洞的眼眶中生長出來的。
這是一位幼女體型omega,實驗體0520腦瓜藤。
小女孩看見了他們,微微歪頭,身上的鮮花抖動,花瓣飄灑,堵滿藤蔓的碧綠房間中下起了一陣粉色花雨。
看似溫柔的花瓣卻猶如無形利刃,悄無聲息地滑過人的皮膚,一瞬間,滑過之處皮開肉綻。
腦瓜藤j1能力“食腦結瓜”:被她看見臉孔的一切生物都將被花朵咬斷頭部,不死不休。
m2能力“漫天花雨”:散落花朵有麻醉鎮痛效果,目標將會在不知不覺中失血死去,死後寄生於血肉的種子發芽,花朵將取代腐肉覆蓋骨骼。
白楚年在密集的花雨中穿梭躲避,但人偶師和蘭波就沒有如他般靈敏的避障能力了,身上的傷口密集崩開,血流如注。
“只有m2級怎麼會這麼難對付?”厄裡斯不懼花朵利刃,但人偶師卻撐不了太久,越是沒有痛感,死亡就來得越快。
蘭波蓄電完畢,以他為中心又爆開一網電光,可藤蔓被驅散,輕薄的花朵卻直接燃燒起來,火焰落到蘭波身上燙得難忍。
蘭波的魚尾憤怒變紅,化作一道藍色閃電出現在小女孩近點,利爪抓住她的手臂,布滿尖牙的血口撕咬她的肩膀,活活將一條手臂撕了下來。
斷處的傷口放煙花似的爆出一團花瓣。
小女孩也被觸怒了,手臂迅速再生,更多的花朵密集盛開,而靠近她的蘭波身上也被無孔不入的花刀割得鮮血淋漓。
白楚年回頭道:“是惡化期的m2,太邪門了太邪門了!尼克斯,我看見藥劑櫃裡有硝酸銀!”
人偶師聽罷,點了頭,指了一個地方,厄裡斯先砍斷藤蔓頂著花雨跑了過去,當他到位時,人偶師發動棋子替身,兩人位置互換,人偶師站在了藥劑櫃前。
他在藥劑櫃中翻找,找到了白楚年所說的硝酸銀,他在混亂翻倒的藥劑櫃中挑選出氫氧化鈉葡萄糖和硝酸銨,找到了一個培養皿,於是戴上手套操作起來。
人偶師面容平靜,手指也不見任何抖動,藤蔓花朵屢次生長過來企圖咬殺他,但厄裡斯一直守在他身後。
白楚年將死海心岩鑄成鐮刀與藤蔓周旋,可一波藤蔓被砍斷便又迅速生長出另一茬來,花瓣雨越發密集,在他身上刮出了十幾道傷口。
更可怕的是,孢子嬰兒們嗅著氣味爬過來,密集地順著白楚年的雙腿向上爬,用猩紅的小舌頭舔舐他的傷口,吸食他的血液,並源源不斷產生養分去供養那一身花園的小女孩。
蘭波的情況也不好,連續放電使他蓄電速度明顯降低,無法再一次驅逐藤蔓,那些孢子嬰兒黏附到他身上啃咬起來,痛得他尖銳地叫起來,滿牆爬動瘋狂甩動魚尾,電磁嗡鳴震顫,身上的小嬰兒才被全部震落下去。
白楚年把蘭波推進消毒櫃裡關上門以躲避密集的花刀,自己則在飛散的花朵和藤條之中飛身躲避。
他不斷拖延時間,直到人偶師輕聲說“成了”,然後朝他拋來半個培養皿。
培養皿底部由於銀鏡反應已經光滑如鏡,白楚年接住圓鏡,頂著重重花雨衝到小女孩面前,將鏡面轉向了她的臉。
“你很好看。”
女孩看著鏡中的自己怔了幾秒。
盛開著金色花朵的藤蔓從她背後高高揚起,然後俯衝而來,一口咬掉了女孩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