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蘭波帶領海族撤離研究所之後的第八個月,60%的海域表面已被固化封存,海上運輸業被迫停止,國際貿易全線崩盤,大批工人失業,相關公司倒閉,股票一片綠光,繁華的商業中心每天都有普通市民舉牌游行,憤怒的平民將怨氣一股腦撒向政府,殊不知政府也束手無策。
幾乎所有的破冰船都被下放到海域內用來清除海面上的固化封層,但也只是杯水車薪罷了,清除的速度遠不如固化的速度快。
有限的地下水和江河湖泊中的淡水被數量龐大的人口迅速消耗著,由於缺少海洋調節,加入循環的僅有未使用的淡水和使用過的污水,世界各地都不再降雨,即使少量降雨也盡是酸性沉降。
最先枯萎的是糧食種植區,緊接著便輪到陸地各個角落的綠色植物,從衛星地圖上可以看出,雨林地區每天都在肉眼可見地縮小相當龐大的面積,前所未有的大規模干旱席卷全球,沙塵風暴登陸,洗劫每一個裸露在外的建築。
雖然國家在努力調控水價,但仍然免不了有人惡意囤積飲用水並高價售出,標價三百元一瓶的普通礦泉水甫一上架就被搶購一空,再迅速提價到六百和八百,仍舊有人買賬。
再後來,價格停止上漲了,因為錢已經不再值錢。
嚴重缺水的確促成了人類短時間內的團結,人們相互分享食物和淡水,但這種良好互助的氣氛僅維持了一個月,人們從慷慨變得瘋狂,衝上街區和住宅中搶奪庫存的礦泉水和壓縮糧食。
邊境衝突愈演愈烈,石油不再是人們眼中的珍貴資源,反而是那些擁有淡水湖泊的小國被頻繁侵略。
氣溫升得更快了,空氣中的放射性物質也詭異地增加到接近臨界值。
才四月份而已,北半球的平均氣溫飆升到了四十二攝氏度,城市居民們只能全天開著空調來維持正常生活,用電衝突導致跳閘,電路燒毀,然後一整棟樓都被炎熱的干燥空氣吞噬。
由於炎熱和干燥,各個地區燃起山火,猖狂火焰迅速吞噬了僅存的綠洲。
這些天,pbb軍隊一直在街頭維護秩序和安撫人們的情緒,烈日暴曬下,何所謂抹了一把汗,蹲到裝甲車陰影後休息。
平民暴亂頻發,因此士兵們不得不穿著厚實的防彈衣和作戰服保護自己安全,已經有十幾位隊員中暑昏迷,被醫學會來人拉走了。
賀文瀟偷偷拿來一瓶水,做賊似的看了看周圍,然後擰開蓋子給何所謂往嘴裡灌了一口:“隊長,你快喝兩口。”
“你哪兒拿的。”何所謂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冒火的喉嚨經過一點浸潤已經舒服了許多,他把水瓶推回去,“你喝吧,我不渴。你跟文意分分。”
“他有,ioa的訓練兵給我們的。”賀文瀟捋了把頭上的髒辮,蹭了蹭滿頭熱汗,坐到地上用頭盔扇風。
不遠處印有ioa的半掛車上,醫學會的醫生在分發藥物,其中站著兩個身後貼蚜蟲島訓練生標志的小孩,擁有氫氧元素腺體的譚青和譚楊正忙碌著造水分給平民,人們提著打水的工具焦急排隊等待。
烈日炙烤下,鐵皮集裝箱內溫度驚人,譚楊消耗太大,膝彎一軟就倒了下去。
“小楊?醫生!韓老師!我妹妹暈倒了!”譚青慌忙跪下來,把譚楊抱進懷裡釋放安撫信息素恢復體力。
在隊伍後邊等水的市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覺得隊伍突然不動了,罵罵咧咧騷動起來。
有的人直接衝進半掛車上搶奪醫生們清洗儀器的水,韓行謙只能把自己的實習生們保護到身後,爭執中不慎被提刀的平民劃傷了手臂,白色制服上的一點血跡越泅越大,一個抱小孩的母親竟撲了上來,發了瘋般把襁褓裡的孩子按到韓行謙手腕上舔他的血。
“退後!放開醫生!”何所謂朝天開了兩槍,震耳的槍聲終於將失去理智的人們震退。
從蘭波帶著恨意和悲傷離開陸地那天起,一切都仿佛剎車失靈般失去了控制。
ioa大廈外,保安拼命攔下了又一撥抗議的武裝平民組織。
言逸坐在辦公桌前,電腦上還開著遠程多人會議,但他無比疲憊,不停地揉搓干澀的眼睛和脹痛的太陽穴。
一些組織領導人問起言逸的意見,言逸強打起精神,嘆息回答:“半年前我已經說過了,把艾蓮交給他,這件事才有商量的余地。這是唯一的機會,我現在依然堅持我的意見。”
幾個月前嚴詞指責言逸不負責任的那幾位領導人一起沉默下來。
他們並非對艾蓮抱有多大的同情心,僅僅只是難以接受,他們引以為傲的強大武器和財富在對抗海洋時展現出的脆弱和不堪一擊,這對於人類的驕傲和自尊是一種侮辱。
“你能保證,siren接手艾蓮之後會立即解封海域?”
“siren很早以前就表現出對我們的極度厭惡,但一直未曾有所動作,想必仇恨積攢至今,又被觸及底線才會如此憤怒。”言逸回答,“我與siren打過交道,他完全由感性支配行動,復仇心理遠大於理智,如果不滿足他的要求,他會將海域永久封存下去,絕不會心慈手軟。”
“如果將他引出來之後采取暗殺行動,可行嗎?”有人問。
言逸無奈扶上額頭:“先生,那樣只會更加不可收拾。就算得手,我們獲得了短暫的勝利,幾十年後他仍會從海中蘇醒,再發起瘋狂報復。”
人們沉默良久,終於有人點了頭,於是其他組織領導人也紛紛被迫贊同,同意言逸帶人前往與蘭波談判。
合上電腦,言逸用力搓了搓臉,困倦地趴在桌上。
一只大手搭在他背上,把他從辦公椅上抱起來,放到沙發床裡。
“你休息會兒吧,這段時間一直都睡不好。”
言逸卻忽然摟上陸上錦的脖頸,陸上錦也便不急著直起身子,俯身與他貼了貼臉頰:“艾蓮被押在國際監獄裡,離最終審判還太遙遠了,她死咬無辜裝瘋賣傻不配合調查,明顯是還有後路可走,等支持她的勢力暗中將她暫時保下來,多年後無罪釋放也不是沒可能。”
言逸抬起眼皮,疲憊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痛快:“放心,只要落在蘭波手裡,就沒人能救得了她了。”
——
雖然外界一直處在水深火熱之中,但與世隔絕的蚜蟲島其實一直都沒受到波及,固化封層始終沒有封存蚜蟲島特訓基地,蚜蟲島依然風和日麗。
醫生取下小塊固化海面封層觀察化驗,發現這些封層其實是海水中混雜的雜質垃圾,雜質上浮凝結成封層,因此可以推斷,區域內海水雜質低於某個值時不會固化。
白楚年曾在蚜蟲島特訓基地留下了一個規矩,每天安排兩個學員輪換著打掃海岸線和附近海域,這習慣長年累月地積攢了下來,救了島上的孩子們一命。
現在還留在島上的學員不多,只有一些考核成績還沒達到離島要求的學員和收留在此的實驗體,以及在研究所清剿行動中重傷的ioa特工,被勒令在此養傷。
陸言和蕭馴身上的傷早就痊愈了,但由於大量海面固化的原因,輪渡開不過來,縱使他們心急如焚也無法跨越海面飛回市區。
陸言只能天天跑到海岸線邊轉圈,等一艘輪渡的影子。
今天意外遇到了於小橙,從上島那天起,小醜魚就一直把自己關在宿舍裡,陸言都沒有見過他。
陸言小心地坐到於小橙身邊,然後一點一點挪過去,扶著膝蓋歪頭瞧他。
於小橙雙手拿著一沓照片出神,最上面一張是學員和教官的大合照,後面是他好不容易要到的和白楚年的合影,還有和哈克的搞怪自拍,腳邊的沙灘上已經挖了一個坑。
陸言小聲說:“可是埋在這裡,很快就被海浪衝走了。”
“把我也一起衝走吧。”於小橙扔下那沓照片,靠到陸言肩頭。
陸言抬起兔耳朵,蓋在於小橙臉上,心情也一起低落下來。
身後有人踩著沙子走來,陸言回過頭,見金縷蟲和木乃伊抱著兩團雜物往這邊走來。
“文池?你拿的什麼?”
金縷蟲見到他們也有點意外,匆匆走過來蹲在他們面前,把懷裡的東西放在沙灘上。
都是一些蛛絲織的小包和工藝品。
“要給蘭波寄去。”金縷蟲坐下來,拿起其中一個精心織的小網兜,“楚哥變成玻璃珠,容易滾丟了,裝在兜裡可以系在身上。”
“這包是小蟲寫的信,這包是螢自己做的牛軋糖,這包是蘭波喜歡吃的酸溜溜。”金縷蟲把東西都打包在一起,“我的絲很防水的,讓水下無人機拖過去就可以了,每一程都有水下基站可以充電。”
“啊啊啊啊,我也有我也有。”陸言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想也不想就放進了蛛絲包裡,“我還有備用的。這樣蘭波收到就能打電話過來了。”
於小橙猶豫著把照片伸了過來:“那這個也……也寄給他。”
“好。”金縷蟲用蛛絲打包了所有東西,擠掉裡面的空氣再封口,木乃伊蹲到水邊,把水下無人機放了下去,末端掛住蛛絲包裹,慢慢沒入海中。
“要多久才能到呢?”
“可能要一兩個月才能到加勒比海吧。”
“噢……好久。”
——
約定談判的日子定在八月中旬,談判地點定在了國際監獄所在的海中心島。
監獄長李妄站在正冠鏡前隨便整了整領口,艾蓮就關押在他所管理的重刑監獄內,今天言逸要過來提人,他也不得不出面陪同。
“晝,進來幫我打個領帶。”李妄拉開抽屜隨便摸了一條深藍色領帶搭到脖頸上。
幾分鐘後才有人推門進來,黑豹一臉冷漠的煩躁,抓住李妄垂在胸前的領帶系了起來。
“嗯……上次老兔子嫌我邋遢,這回多少打個領帶讓他高興高興。你今天聽話得讓我意外。”
黑豹一言不發,打完了領帶就撤到一邊的沙發上,給自己裝備保鏢制服和槍套。
“你別忙活了,今天沒打算帶你出去。”李妄滿意地稍微松了松勒頸的領口,“蘭波要來,肯定要帶著他那顆寶貝玻璃球來,談判時人多眼雜,免不了要有人打那顆球的主意,你要救得太明顯,這火恐怕要引到我身上。”
黑豹指尖一頓,怔了一下。
李妄插著兜慢慢踱到黑豹身後:“我一直在放養你,你想去哪我從不約束,也隨時給你留著家門,你要知趣。這麼久了,我只命令你保咒使不死,你卻回回在神使和咒使之間拉偏架,獨自潛入潛艇實驗室幫神使脫身,清剿研究所那次要不是我拖了你一會兒,你去晚了些,恐怕神使也能被你保下來,和我對著干到底能得到什麼好處?”
“見你得意,我不爽。”黑豹輕描淡寫。
李妄雙手扶著黑傘,傘尖拄在地上,轉身背對他:“沒關系,你覺得解氣就好。不過這一次你可不准插手,在房間裡好好待著吧。”
傘尖輕點地毯,一圈黑色煙環便擴散而出,套在黑豹腳腕上,煙霧消散,黑環消失。
黑豹被猛得禁錮住,左右掙扎也無法離開沙發,兩只漆黑豹耳從黑發中伸了出來,被激出了擬態。
即使如此也只能聽從驅使者的命令,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這把黑傘就是驅使物“惡魔蔭蔽”,李妄發出的命令由黑傘傳達給魔使黑豹,讓他別無選擇只能聽從。
“等我回來。”李妄想順手揉一下黑豹的耳朵,然而黑豹塌下耳朵向後縮,一只手衝破禁錮推住了李妄的臉。
“今天是八月十四號,我把談判日期稍微向竊聽人偶透露了一下,希望厄裡斯別讓我失望。”李妄直起身子,小心地整理了一下領帶,悠哉踱出了房間。
正午將至,熾烈陽光正穿過稀薄的大氣直接拋灑在發燙的地面上,萬裡無雲的天空突然變暗,一些水汽蒸騰聚集,集結成一團昏暗烏雲,並在幾十秒內覆蓋了天空。
一陣冷風吹來,拂走了地面上的熱氣,國際監獄外站崗的獄警揚起頭,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按捺不住滿心狂喜:“是要下雨了?”
監獄大門慢慢敞開,身穿制服裝備的保鏢整齊有序列隊而出,參與談判的組織領導人在保鏢簇擁下走了出來,軍隊的異形雷達車緩緩跟隨,隨時預防周圍出現危險實驗體干擾談判。
言逸走在最前面,李妄陪同在側。
獄警押著戴上純黑頭套的艾蓮走到言逸身側,言逸轉身掀開頭套,指尖扶上她臉頰邊緣檢查是否有面具痕跡,毫不遮掩地當眾確認了一遍人質身份。
短短一年間,艾蓮像老了十歲,狠狠抬起松弛的眼皮,冷笑道:“公報私仇,我以為你是什麼正人君子。”
“私仇?”言逸蓋上了她的頭套,背手站立等待,“私仇指什麼?是在保衛城市中身負重傷和壯烈犧牲的ioa特工和學員嗎?”
接近正午十二點,天空風雲變幻,固化的海面封層逐漸開裂,裂紋蜿蜒擴大,爬滿了封印的海面。
突然,一股激流衝破海面,形成高聳入雲的海龍卷,烏雲中電光流轉,藍色閃電不斷爬下天空劈裂海面,海浪翻湧,逐漸由水化鋼鑄造成王座。
一條通體藍光,身體透明能觀見骨骼的巨大蝠鲼衝出水面,張開近十米的雙翼,從空中劃出一道震撼藍光。
透明蝠鲼化為人形體,坐上王座,支著頭垂眼睥睨眾生。
一頭珠母貝隨之躍出水面,落在水化鋼珊瑚支架上,張開巨嘴,露出裡面圓盤大小的圓潤珍珠,然後猛然閉合,緊緊鎖住,保護著內裡的圓珠。
盡管被珍珠質厚實包裹,但塞壬鱗片的光輝依舊不可遮蔽,淡淡輪廓從珍珠內部透出藍光來。
蘭波擔心自己離開加勒比海後會有人對小白不利,只能隨身帶著才稍微安心,但珍珠的大小已經生長到無法拿在手上的地步,只能存放在珠母貝中。
言逸向前邁了一步,示意艾蓮就在自己身邊,但沒有立刻把人推過去:“請您解封所有海域吧。”
蘭波用尖長食指卷了卷金發:“你有什麼底氣和我談條件?”
蘭波微抬眼皮,魚尾化成修長雙腿,踩著水化鋼階梯一步一步走下王座。
他分開洶湧海浪,每落一步,腳下都會展開一面藍電流轉的水化鋼平面。
蘭波與言逸擦肩而過,走到艾蓮面前,掀開她的頭套,用覆蓋冰涼鱗片的手爪抬起她下巴端詳,當著所有談判者的面擺弄他要的獵物,黑色的尖銳指甲在艾蓮臉上劃出一道血痕,低頭嗅她血液的氣味。
“我不會立刻殺死你的。”蘭波輕撫艾蓮耳側,隨後將人一把奪了過來,推入海中,水化鋼牢籠將艾蓮閉合在一個完全封閉的灌有空氣的透明長方體塊中,並緩緩沒入深海。
被無盡深淵吞噬的恐懼讓艾蓮本能地敲打外壁求救,但也無濟於事,不久就完全消失了蹤跡。
“我們已經把人交出來了,您兌現承諾解封海域吧。”
“如果我不呢?”蘭波挑眉淡笑,“看你們的狼狽樣子我發自內心高興。”
“但海陸割裂遭殃的不僅我們,如果真的爆發海陸戰爭,兩敗俱傷的局面不會是您想要的。陸地上生存的不僅人類一種生物,您要趕盡殺絕嗎?坐在王位上,這樣是否失職呢?”
蘭波緩步走回海中,冰冷海水沒過了他的小腿。
“抱歉。”言逸真誠道,“事情發展到如今這樣的局面,是我們的錯,我們會盡力挽回的。”
蘭波沉默下來,不再回答,這時,雙眼瞳仁忽然亮起金色紋路,伴生能力錦鯉賜福感應到時機自動釋放,一個不知道哪來的布包從水中飄了過來,撞到了蘭波的腿。
蘭波露出輕蔑諷刺的眼神,卻嗅到了蛛絲包裹上熟悉的氣味。
他怔了怔,蹲下來打開包裹,裡面裝滿了貼著標簽的小禮物,蛛絲網兜、手工牛軋糖、幾包酸溜溜和一沓在蚜蟲島上拍的照片,還有一部套著肌肉兔子手機殼的手機,似乎因為漂泊時間太久,手機早就沒電關機了。
蘭波輕觸照片上站在自己身邊的小白,眼瞼慢慢泛起紅。
他已經快要接受小白變成玻璃珠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事實了,可是看見照片上小白鮮活的模樣,他又清晰地感到細密的疼痛依然在他胸口久久沉積著,從未釋懷。
正在他出神時,裝甲車上的異形雷達突然報警,警示音反復播放:“惡化期實驗體正在靠近!”
所有保鏢立即舉槍戒備,人們屏息凝神不敢妄動,突然,一道詛咒金線纏繞到了珠母貝上,強行撬開貝殼,纏繞在其口中含的大珍珠上。
監獄最高處的尖頂上不知何時悄然出現一個實驗體,厄裡斯坐在高台邊緣晃蕩雙腿,扯起嘴角做了個鬼臉。
言逸和蘭波同時感應到氣息異常,朝珠母貝飛奔過去。
蘭波躍入海中,雙腿恢復魚尾,從海浪中穿梭回援,言逸飛身一躍,從空中幾次瞬移,貼近珠母貝保護裡面的白玻璃珠。
“不要打碎它——!”
但噩運降臨的氣息突然籠罩下來,珍珠從言逸指尖滑脫墜落,蘭波不顧一切將它接進懷裡,後脊卻狠狠砸在了海面上,高空墜落時海水與地面一樣堅硬,巨大的衝擊力讓蘭波眼前一黑。
雖然接住了珍珠,但珍珠表面爬上了裂紋,裂紋越爬越多,突然碎裂開來。
蘭波躺在水化鋼浮冰上,顧不上骨骼震裂的劇痛,艱難爬起來將散落的珍珠碎片攏進懷裡。
塞壬鱗片從玻璃球內部爆了出來,失去載體後,閃爍藍光的鱗片自動回到了蘭波身上。
他慌張地想要把珍珠碎片拼回原樣,卻發現根本做不到。
“不要,不要忘了,randi,別讓我忘了你。”蘭波狠狠攥住一塊碎片,掌心滲出血來,讓疼痛逼迫自己不要遺忘小白。
眼淚斷了線般墜進海裡,蘭波跪坐在漂浮的水化鋼上,仰頭痛哭。他所端著的王的威嚴在這一刻徹底崩塌,復仇的喜悅在巨大的悲傷面前不值一提。
“蘭波,別哭。”言逸在他身邊說。
蘭波快要失去理智時,突然感到有什麼溫熱的小東西貼在了自己手背上。
他含著眼淚低下頭,看見了一只白毛絨的小爪子搭在自己手背上,很小很小。
言逸忍不住彎起眼睛,單膝蹲在水化鋼浮冰上,用指尖摸了摸白絨裡還透著粉色的小獅子幼崽的頭。
“小白?”
小獅崽剛剛睜眼,只會嚶嚶。
——
躲在監獄高台尖頂上故意挑起紛爭的厄裡斯也愣了,一下子站起來:“什麼?那是我大哥?我去把它踩死。”
人偶師見蘭波並沒忘記一切的跡像,捂住厄裡斯的嘴帶他跳下高台:“別出聲,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