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書庫 現代言情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第360章 禍起蕭牆(3)

  

  那宦官面色一變,隨即笑道:“宮裡使喚人手多了,今兒這個,明兒那個。你們寧遠侯府素來大方,來宣旨是個肥差,多少人想著來呢。”

  郝大成連連稱不敢,朝那女官堆笑道:“黃司侍,小的有個不情之請,趁咱們夫人還沒來,托您跟娘娘跟前的韓宮令遞個話,說小的這回新弄了上好的枇杷膏,不知什麼時候能送進去;如今天日乍寒乍暖的,若宮令大人的咳嗽又犯了,可怎麼好。”

  那女官紋絲不動,目光冷電般掃過去,道:“娘娘跟前統共兩位宮令,一個姓劉,一個姓吳,何曾有姓韓的宮令?你少給我使花樣,趕緊叫顧侯夫人出來,耽誤了大事,你們顧家滿門還要命麼!”

  這句話一出,明蘭緊繃的神經便如松了綁般,腿腳一軟,險些站不住,她扶著小桃緩緩走開槅扇,坐下後揩了把冷汗,長長出了一口氣。

  皇後身邊的確沒有韓姓宮令,但卻有位頗受信重的韓掌事,那位劉宮令如今愈發老邁,眼見要退下了,皇後屬意韓氏頂上,是以自年前起,小宮女小宦官們已早早叫上韓宮令了。

  當然,這種事自來是對下卻不對上的,下頭人知道,上頭主子卻未必知道;這黃氏小小從五品的司侍怎會不知,怎敢不敬?

  除非,她根本不是皇後宮裡的!那麼就是……明蘭微微眯起眼睛。

  顧全再次跑入前廳傳話,郝大成原本正在不住賠罪討好,附耳聽了後,頓時眼睛一亮,轉頭哈哈一笑,大聲道:“兩位大人,小的孤陋寡聞。都說無中生有是假傳聖旨,那亂說下旨的主子,算不算假傳聖旨呢?”

  那兩人頓時面色大變,那宦官將桌子拍的砰砰,聲音尖利:“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這般污蔑!”那女官陰陰道:“都說顧侯在外頭威風八面,這回可是見識了,如今連宮裡的話都敢不放在眼裡了!今兒敢抗旨,明兒怕是就要造反了吧。”

  “兩位不必拿大帽子扣人。”郝大成笑眯眯的,他在外頭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哪裡是一嚇就軟的,“咱府裡不是那等沒見識的小門小戶,以鄭驍將軍夫人跟咱們夫人的交情,皇後娘娘身邊有哪些大人,咱們還是知道的。”

  那兩人對視一眼,那宦官忽堆出笑臉:“郝總管好眼力,咱們確實不是皇後宮裡的人,不過嘛,這旨意確是皇後娘娘下的,因近日宮中忙,娘娘便差遣咱們來辦事了。”

  郝大成微笑著問是哪宮裡的,那兩人卻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只道是尋常使喚的宮人,郝大成立刻放下臉來:“兩位也太小看人了,小的便是蠢鈍如豬,也不至於信了這話!宮裡的規矩只有比臣子家裡的更嚴,這一大隊人要出宮,必得有放行令牌,說句不敬的,皇後娘娘再寬厚大度,也不見得會把自己宮裡的令牌隨意給人罷。”

  那宦官見郝大成不好糊弄,暗暗著急,此時那女官忽道:“咱們是聖安太後宮裡的,太後的位份猶在皇後之上,這下你可放心了罷。”

  郝大成冷冷道:“怎麼放心?兩位一會一個說法,侯爺眼下出門在外,咱們更要小心護衛夫人,怎能把夫人隨意交給不明不白的人!”

  “那你要如何?抗旨不成!”那宦官急了,尖著嗓子叫了出來。

  “總得知道兩位究竟是不是宮裡來的罷。”郝大成悠悠道。

  那女官冷冷注視,緩緩從袖中掏出一枚黑黝黝夾金絲的令牌拍在桌上,郝大成湊過去一看,果是皇宮大內的出入令牌;可惜那女官很快又收回令牌,郝大成看不清令牌底下刻的甲乙丙丁戊已庚辛的號數。

  那女官道:“咱們確是宮裡的來的,宮裡的都是主子,請顧侯夫人走一趟不算委屈了罷。”

  郝大成摸摸胡須,正要開口,忽聽外頭一陣雜亂,只見一個小丫鬟跌跌撞撞撲了進來,哭喊道:“夫人肚子疼的厲害,還見了紅,叫您趕緊去請大夫呢!”

  郝大成腦中一陣急閃,立刻‘滿面驚慌’的拉長調子高聲叫起來:“哎——呀——,這下可糟了,前陣子大夫還說夫人懷相不好呢,果然出事了!”

  又衝著身邊一個小廝叫罵道,“你這蠢貨,還愣著做什麼,趕緊去請大夫呀——!”

  那小廝滾著地面的飛跑出去,郝大成回過頭來,笑著告罪:“兩位見了,咱們夫人這幾日就要生了,是以保不准這就……唉,看來是沒法進宮了。”

  那女官和宦官的臉色極是難看,正要開口威嚇,只見郝大成又轉頭對那報信的丫頭道:“趕緊去回夫人,說大夫片刻就到了,請千萬撐住。夫人別為進宮之事著急,想宮裡的主子都是仁善和氣的,總不會存心要了夫人母子的性命罷!”

  那小丫頭似是嚇壞了,抹把臉上的淚,一溜煙的跑了出去,一路往裡直至嘉禧居,走進裡屋時,她臉上已無半點哭泣驚慌之意,頑皮得意道:“小桃姐姐要給我抹蔥頭,我說不用,適才我哭的可真了,把大家都唬住了呢!”

  “小丫頭還賣弄呢,快說,怎麼樣了!”綠枝把她扯進屋裡,連聲追問。

  翠袖跟小桃一個路子,半憨不傻道:“沒怎麼樣呀。說完我就出來了,哦,郝總管說大夫很快就來了。”

  綠枝急得直跳腳,哪個問大夫了!

  明蘭失笑道:“你吼她作甚,本就叫她去做戲,做完就回來了唄。”綠枝瞪了小翠袖一眼,又無奈的嘆口氣,領她出去吃果子了。

  

  見翠微收起誥命服飾,拿到後頭用熨燙整理,崔媽媽回過頭來,“夫人,這,這成麼……?那到底是太後呀。”

  明蘭揉著太陽穴,細聲細氣道:“太後倒是太後,只不過,不是聖安太後,而是聖德太後罷了。”一個是親媽,一個是……連後媽也算不上。

  崔媽媽一驚:“啊,是聖德太後!咱們與她素日無仇,干嘛來為難夫人?”

  “是呀是呀,都知道她這是為難我。那老太要消遣人,若叫我進去站兩時辰,或跪半時辰,就算皇帝皇後來救,怕也要糟糕。性命要緊,安全第一,是以,哪怕這旨意是真的,我也不能從命,大不了以後去御前打官司。總之,這個眼前虧咱們不能吃……”

  明蘭正喃喃著自言自語,忽見小桃臉頰紅紅的跑進來,後頭跟著著急上火的綠枝,她扭著小桃的胳膊,連聲問著,“你在外頭守了半天,趕緊說說!”

  小桃甩脫綠枝著爪子,瞪眼道:“疼,放手,聽說我啦!”

  喘勻了氣,她才湊到明蘭跟前,稟報道,“現下郝總管已把那些人打發走了。夫人,您不知道,適才那兩人發好大的脾氣呢,又拍桌子,又罵人,還說咱們侯府要造反了,一定要叫夫人出去!我嚇的厲害,誰知郝管事反倒不怕了,愈說愈硬氣,最後那兩個人沒了法子,又不能衝進來打,只好走了。”

  明蘭聽的嘴角翹起,又問了幾句那宦官和女官如何發脾氣,如何語出威脅,小桃都一一說了,最後明蘭贊道:“郝總管是個有見識的,這回宣旨的確有貓膩。”

  自來去臣子家宣旨的內官,那都是鼻孔朝天,拽的不可一世,哪家敢抗旨不尊,人家也不多說,不過冷笑幾聲,回去跟皇帝皇後復命時,狠狠告上一狀就是。

  哪像今日這兩個,著急的什麼似的,好像非要帶走自己不可。

  “他們氣急了,臨走前還說要我們等著瞧呢。”小桃補上最後一句。

  明蘭不屑冷哼:“等著瞧就等著瞧!”

  只有皇帝才握有詔衛和禁軍,才能鎖拿人犯,抄家問罪;倘若這旨意沒有問題,聖德太後也得先告到皇帝面前,由皇帝下令拿人才行,因為後宮本身是沒有軍事權力的。

  但若這旨意有假,呵呵呵……

  ——哎呀,不對!

  微笑凝結在臉上,明蘭忽的腦中警鈴大作,猛的從床榻上坐起,用力一捶枕頭,大叫道:“糟了!糟了!快快,小桃,綠枝,你們趕緊去找郝總管,叫他派得力親信的人,先去找劉正傑大人,把這事說了,再挨家上門,說千萬別進宮!”

  “哪些人家呀!”小桃被嚇了一跳,綠枝也愣愣的。

  “段將軍家,沈國舅家,英國公府,還有薄家,鐘家,耿家,伏家,鄭家……先這幾家,別的等我想到了再說,快去快去!”明蘭急的連連拍床。

  兩個女孩連忙應聲出去。

  崔媽媽見明蘭滿面驚慌,顫聲問道:“夫人,這是怎麼了。”

  明蘭凝重了神色,緩緩道:“崔媽媽,你可還記得那年的‘申辰之亂’麼;也是誆騙了好些貴家女眷入宮呢。”

  崔媽媽雙眼瞬間睜大,失聲叫道:“不會吧!”

  “但願是我多想了。”

  明蘭疲憊靠在床頭,雙臂緊緊抱著肚腹,掌心貼在肚皮上,靜靜感覺有規律的胎動。

  ——這回肚裡的孩子很乖,從不像胖團子那會兒亂踢亂動,只在不舒服時動兩下抗議,將來應是個安靜懂事的好孩子。

  只盼他或她出生時,已是天下太平,再無紛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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