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有許多類似的相關問答,謝俞找了條時間比較近的點了進去。
提問時間是三天前。
那個提問的人先是跑題跑到幾條街開外,誇了一通自己的男朋友,誇得簡直不像個人,然後才切入正題:不過他成績不太好,每次都考倒數第二,請問怎麼樣才可以糾正他的學習態度?
熱門回答:要不先定一個小目標?比如說成績提高多少分,或者打算考個什麼樣的學校。
提問的那位用戶回復:也不用太好,清華北大就行。
“……”
“倒數第二”四個字看得謝俞眉頭一挑,並且隱約覺得那位提問用戶的口吻有點熟悉。
他沒多想,又往下翻了翻,出來一堆“孩子不愛學習怎麼辦”,裡面一個個父母都焦心得很,最後聊著聊著變成了父母聯歡會。
-您在哪兒高就啊?
-國企,唉,現在競爭大啊,日子不好混。
“吃飯了,”顧雪嵐把最後一道菜從廚房端出來,解開圍裙說,“手機放一放,別整天捧著……”
謝俞按下關機鍵,屏幕立馬暗下去:“知道了。”
四菜一湯,都是些家常菜。
鐘國飛每天如果按時下班就會回家吃,今天看來是有應酬,餐桌上就他和顧女士兩個人。
謝俞每樣菜都吃了不少,本來打算放下筷子上樓,見顧雪嵐坐在對面盯著他看。
“怎麼就吃這麼點,”顧女士總覺得兒子吃得少,“吃飽了嗎,再喝碗湯?”
大概每個家長都把孩子當豬養。
謝俞又盛了碗西紅柿蛋湯,等快喝完,他才說:“媽,我明天去趟梅姨那兒。”
顧雪嵐捏著湯勺的手頓了頓,最後還是沒說什麼:“那你注意安全,別惹事,早點回來。”
顧雪嵐不太喜歡他總往黑水街跑。
在她看來,以前是不得已,只能在那樣的環境裡生活,索性遇到的都是些好人。但總歸觀念不同,雷媽和梅姨聯絡感情的方式就是你罵我我罵你,兩個人有時候還蹲在街口抽個煙。
她也想過,搬走之後,一兩年,兩三年,他們跟黑水街之間的關系也就遠了。
可謝俞這個看起來什麼都不在意,話也不多的孩子卻是長情。
晚上,謝俞又搜了一會兒不愛學習怎麼辦,翻遍整個互聯網,也沒看到什麼激發學習熱情的好方法,歪門邪術倒是有一堆,什麼來場車禍衝擊一下大腦、被雷劈試試,甚至還有賣假藥的。
謝俞盯著看了會兒,又想了想賀朝的成績,居然有點想下單。
謝俞往下翻,想看看這個智慧膠囊都有哪些成分,還沒研究明白,賀朝的電話就來了。
他接聽的時候不小心按到了免提,賀朝那句“小朋友,在干什麼呢”外放出來。
謝俞心說,在猶豫要不要給你買一個療程吃吃看。
“沒干什麼,”謝俞剛洗完澡不久,頭發還有點濕漉漉地,智慧膠囊的事肯定不能提,於是反問,“你呢?”
賀朝說:“在想你。”
男孩子語氣裡帶著幾分認真和繾綣的聲音在謝俞耳邊饒了兩圈。
然後下一秒,賀朝好不容易突然往上漲的情商立馬跌了下來,因為賀朝又來了一句:“這是標准答案,你記一記。”
“……”我記個屁。
事實上賀朝已經忍了很久,謝俞前腳剛走他就想給人打電話。忍到這個點,心想謝俞家就算是需要吃夜宵這個時候也該吃完了。
賀朝想到那位拿著霸道王爺劇本的繼兄,又說:“那個智障有沒有欺負我們家小朋友?”
“他不在,”謝俞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賀朝在指哪位,而且說欺負這個詞,指不定誰欺負誰,“他也打不過我。”
鐘傑這麼多年沒在他手上討到過什麼便宜,干架也不行,打嘴仗也打不過。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對了,老謝,你把班群屏蔽了?”
“沒,偶爾會看。”
“還以為你讓學委給逼走了,他昨天頭上頂的那個數學公式,n=c·v,晃了一天我都背出來了。”
“……”
背出來有什麼用,那是化學公式。
到時候在數學試卷上寫這麼一句,指望得個公式分?
謝俞覺得很無力:“那你很棒棒啊。”
三班那個私密群早就偷偷解散了,自從發現校霸不打人,老師也都很講道理,就感覺也沒有必要再弄個小群出來,顯得不團結。
而且他們班班主任那種老年人作息,晚上睡得早,根本管不著他們。
夜生活只屬於年輕人。
三班群裡一直很熱鬧,學委每天都會把自己的群備注改成各式各樣的公式,聊天娛樂的時候也不忘給他們強行灌輸一些知識要點。
萬達每次冒出來,立馬變成一場八卦大會,搬小板凳嗑瓜子。
班群裡的同學們都比較生活化,許晴晴會在周末,不得已陪老媽逛街的時候,懷裡抱著一大堆東西,站在服裝店門口在班群裡抒發怨憤:我!討厭!逛街!
這時候劉存浩他們就會安慰她:我們男人都不喜歡逛街,你真不愧是我晴哥。
謝俞不知道說什麼,由於話題終結者體質,他也很少在“不要打打殺殺”群聊裡說話。
明明沒什麼事可聊,兩個人還是講到深夜,而且賀朝這個人很適合講笑話,平平無奇的一件事情從他嘴裡說出來,都變得很有意思。
直到謝俞有點困了。
天色已經黑透,房間裡只有手機屏幕亮著,發出熒熒亮光。
賀朝聽著小朋友聲音越來越弱,偶爾回應兩句都是單音節詞,尾音有些軟,聽上去意外地乖巧,賀朝也沒忍住放輕了聲音:“睡著了?”
對面沒反應。
但是隔著電話,卻還能感覺到呼吸纏繞在一起。
賀朝有點舍不得掛斷。
很滿足,又不太滿足。
“我最近發現,”即使知道謝俞聽不見,賀朝還是低聲說,“……喜歡你這件事好像會上癮啊。”
謝俞沒那麼多膩膩歪歪的心思,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晚上居然做了個特別離奇的夢。
他夢到賀朝高考完跑去開挖掘機了。
噩夢。
醒過來緩了半天沒緩過來。
謝俞起身洗了把臉,沒忍住對著鏡子說了句:“我操啊。”
早班車沒什麼人,謝俞往耳朵裡塞了倆耳機,打算在車上睡一會兒。
公交很顛,尤其拐彎和急剎車的時候。
謝俞醞釀半天沒睡著,生怕閉上眼又是賀朝坐在挖掘機裡衝他笑的場面。然後他睜開眼,看到窗外車流不息,路邊最多的是賣早點的小攤位。
到站下車之後,他低頭給周大雷發過去一條:你吃早餐了沒。
-沒呢,我們等會兒直接在王媽那兒碰頭?
-幫我先要五個肉包,我馬上就到。
王媽最開始在街道裡擺個小攤賣早飯,後來積攢下來點積蓄,就干脆盤下來一小間店鋪,在這片長大的孩子吃這麼多年都吃慣了,哪天吃不到還真挺惦記。
謝俞找了個位置坐下,又等了一會兒,催周大雷趕緊過來,消息剛發出去,再抬頭,一碗熱騰騰的豆花已經擺在他面前。
“你這孩子,大老遠就看著你了,”王媽放下豆花,手還濕著,往腰間的圍裙上擦,“包子還在蒸,馬上就好,先吃點這墊墊肚子。”
“王媽,”周遭環境說不上好,地面都是坑坑窪窪的水泥地面,門店太小,桌位擺不下就往外邊擺,謝俞拿著勺子笑笑說,“我這還沒點呢。”
王媽嚷嚷說:“你跟雷仔吃什麼,我還不清楚?閉著眼睛都能給你們端上桌。”
說話間,大雷踩著拖鞋來了,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抓著頭發走到店門口,又伸出一只手掌比劃:“王媽,五個。”
梅姨還在廣貿忙活,等快中午才得空,謝俞上午就在大雷房裡打游戲,紅白機,配著台一直沒扔的老式電視:“你怎麼這東西還留著?”
“懷舊嘛,”周大雷說,“而且最重要的是,它還沒壞!這個質量,我都覺得不可思議。”
謝俞打著打著,也想起來一段懷舊往事:“你小時候——你媽給你買過那個什麼玩意兒來著,你吃了嗎,有沒有用?”
周大雷摸不著頭腦:“什麼什麼玩意兒?”
謝俞說:“提高記憶力,開發智力的那個。”
雷媽為了周大雷的學習成績,歪門邪術都用過,還逼他喝過符紙,可惜最後都沒什麼用。
有段時間電視上搞推銷,說是一款神奇的兒童保健品,改變人生改變命運,讓孩子贏在起跑線上,半小時的加長版廣告,雷媽立馬撥打訂購熱線,滿懷希望地扛了兩大箱回來。
周大雷想起來了:“哦,那個啊,你看我,像是有用的樣子嗎?”
謝俞:“……”
謝俞心說:是啊,我是傻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