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分,馬車駛向皇宮。
江倦還沒見過凌晨的京城,好奇地撩開簾子,處漆黑一片,唯有禁衛軍在例行巡邏,步伐齊整。
看著看著,江倦的思緒又飄遠了。
按照劇情,弘興帝這次昏倒之後,一病不起,後宮丁凋零,以弘興帝只能矮子裡拔將軍,讓大皇子代為理政。
大皇子又與安平侯交往過甚,安平侯在手下頗受重用,後來災患來臨,大皇子又遣了安平侯南下,這為安平侯在民間奠定了一定的聲望。
不過——
大皇子,與王爺好像得罪過。
安平侯,與王爺才又得罪過一次。
江倦喃喃地說:“王爺,你的封地在哪兒啊?你怎麼從來沒有提起過?要不然……明天我們就你封地?”
“不,不要明天了,看完陛下,我們連夜出京怎麼樣?”
好似想一出是一出,可擰起的眉心又顯出幾分憂慮,薛放離望幾眼,問江倦:“為什麼要連夜出京?”
“你又在怕什麼?”
江倦不能與講後續的劇情,只能緊張地說:“陛下病倒了啊。”
薛放離:“嗯?病倒了又怎樣?”
江倦:“……我們得罪了好多,不快逃嗎?”
薛放離低下頭,輕輕掐住江倦的臉,懶洋洋地說:“該擔心的你不擔心,不該擔心的你倒是耿耿於懷。”
“別說是父皇病倒,就算是天塌下來,有本王為你頂著,怕什麼?”
江倦的臉被捏成了一團,看看薛放離,並沒有被安慰到,心裡還是很愁。
王爺不肯走,怎麼辦?
要不……自個兒溜了算了?
唉,不好。
得想個辦法,把王爺一起勸走。
懷著無比沉重的心情,江倦陷入沉思,卻沒有發薛放離一直在看。
得罪了許多,快逃。
逃什麼呢。
薛放離無聲輕嗤一聲。
至今日,總算知道了總在擔心什麼。難怪自己從未讓受過分毫委屈,卻總是怕得不行。
怕得罪。
怕弘興帝出事,們再無靠山,遭暗算。
“本王才是你的靠山。”
薛放離微笑道:“得罪的再多又如何?有本王在一日,們心裡再恨,見了你要規規矩矩、恭恭敬敬地叩拜一日。”
“可是……”
江倦還是憂心忡忡,抿了抿唇,到底什麼沒說,薛放離見這樣,神色若有思。
要想個辦法,徹底打消的顧慮。
沒什麼好擔心的,沒什麼值得擔心。
不多,江倦與薛放離趕到養心殿。
們算是來得晚的,殿外早已來了不。
大皇子薛朝華跪在地上,哭哭啼啼道:“父皇!父皇!您可千萬不能有事啊,父皇——!”
哭得倒是情真意切,江倦卻忍不住小聲地問薛放離:“陛下不是只昏倒了嗎?怎麼好像在哭、哭——哭得好嚴重。”
本來是想說“哭喪”的,但江倦又感覺不太好,就換了個詞,薛放離輕嘲道:“怕哭得太小聲,父皇就不見的拳拳之心了吧。”
薛朝華:“……”
江倦說得小聲,但薛放離卻沒有刻意壓低聲音,薛朝華見以後,臉上頗是掛不住,只好訕訕地閉了嘴,並在心裡暗罵一聲。
回回碰上這兩口子,就沒好事兒。
屁話多得很。
“咯吱”一聲,養心殿的門被推開,汪總管走了出來,如釋重負道:“陛下醒了,下已無大礙,各位娘娘與殿下不必擔心。”
話音才落,殿外又響起了傳唱聲。
“太後娘娘到——!”
“皇兒,我的皇兒!”
大宮女扶著皇太後快步走入,皇太後可不同於後妃與皇子,後妃與皇子再怎麼擔心弘興帝,要等的傳召,皇太後卻不需要。
她正要直直走入,汪總管卻猶豫道:“太後娘娘,陛下交待過了,若是您來了,就請你回歇息,畢竟候不早了,沒有大礙。”
皇太後一愣,哀傷地問:“皇兒,你還是不肯見哀家?”
沒有任何答復,弘興帝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汪總管笑著勸道:“太後娘娘,你莫要多想,陛下只是身不適,怕給您過了病氣,您……”
“了,”皇太後說,“你與哀家置了的氣。哀家生你養你,到頭來只是為了一個女,你便怨恨哀家至此!?”
“汪——咳咳。”
殿內,弘興帝終於出了聲,汪總管歉意一笑,連忙跑了進。
片刻後,汪總管再度出來,皇太後殷殷地看著,汪總管卻是薛放離道:“王爺,陛下要見您。”
薛放離“嗯”了一聲,看向江倦,示意別亂跑,江倦點點頭,薛放離這才走。
“咯吱”的一聲,養心殿的門又被合上,皇太後神色黯然地看了許久,最終卻是恨上心頭,牙齒咬得咯吱響,“皇兒,你寧願見這個野種,不肯見哀家。”
“煞星,當哀家就不該留性命,真真是個煞星啊!”
皇太後語氣凄涼,身形微晃,梅妃連忙上前來攙住她,皇太後滿眼含淚道:“哀家做那事情,不過是為了皇兒,是為了皇兒,怎能怨恨哀家?”
梅妃順著她的話安撫她:“太後娘娘,你莫氣了,陛下遲早會想通的。”
皇太後搖搖頭,仍是咬牙切齒道:“這個煞星,克死了母妃,在又來克我皇兒了,怎就如此——”
“陰魂不散呢?”
江倦被皇太後扣留過一次,知道她的煞星是罵的王爺,大致知道皇太後做過的事情。
——春深殿的那場火,似乎與皇太後脫不開關系,後來她又借口化解刑克,把王爺與虞美的屍關在一起。
這是為了弘興帝嗎?
江倦覺得不是。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弘興帝不見她,皇太後卻一味地責怪王爺,莫名妙的,本來入宮的途中江倦還在為得罪了太多而慌張不已,在想開了。
反正已經得罪過很多了,皇太後又沒有沒有得罪過,再多得罪一下,不會怎麼樣。
“太後娘娘……”
江倦慢吞吞地說:“您信佛,佛門又有三業——身、口、意。您謾罵王爺,這就是造了口業,還是惡口,好像會墮入三惡道的。”
三惡道就是地獄,皇太後一,勃然大怒道:“你說什麼?”
江倦只當她沒清,又一字不落地重復了一遍,皇太後冷冷地問:“你詛咒哀家死後下地獄?”
江倦認真地說:“不是詛咒,您信佛,我只是在提醒您不要造口業,這很嚴重的。”
“你——!”
江倦又想起什麼,問她:“太後娘娘,您說虞美是王爺克死的,可有依據?有就算了,若是沒有,這又是妄言,是口業之一。”
皇太後怒氣反笑,“好一個妄言,你懂得倒是多。”
“太後娘娘,您別放在心上,”梅妃笑著說,“王妃啊,確懂得挺多的。您說慈寧宮冷清,上回妾身見了一只耳貓,本想給您抱來,結果王妃是說您信佛,養不得貓貓狗狗的,容易造惡業,最後自己抱回養了。”
她好似在勸皇太後,際上,根本不安好心,說出來的話反倒像是江倦想養那耳貓,才拿了信佛之不得養寵物的話來搪塞。
果不然,皇太後一,臉色又沉下了幾分。
梅妃見狀,唇角輕勾。
她那吊墜,梅妃每每想起恨得咬牙切齒,那薛放離真是欺太甚,從她手中強行要走,又戴給了一個畜生,今日這王妃自己撞上了槍口,她可要好好地借題發揮一番。
頓了一下,梅妃又江倦道:“你呀,頂撞太後娘娘做什麼?快與她賠罪,再怎麼說,太後娘娘是長輩,你怎麼能頂撞她呢?”
梅妃好似在做和事佬,可際上,卻在蓄意挑撥。
她這麼一說,皇太後倒反應過來了,她說話又豈有江倦頂撞的理,皇太後冷哼一聲,“真真是沒有教養,還不快與哀家賠罪?”
賠什麼罪啊,皇太後說王爺那麼多壞話,沒向王爺道過歉呢,江倦幽幽地說:“可是太後娘娘,我只是怕您忘了佛門禁忌,好心提醒您,為什麼這要賠罪啊?”
皇太後問:“照你這樣說,哀家還得謝謝你了?”
江倦想了一下,回答她:“這就不用了,我只是順口一提,助為樂。”
皇太後本是諷刺,江倦卻順杆往上爬,把皇太後自己噎了一下,她陰沉沉地說:“上回見你,倒沒發你竟如此伶牙俐齒。”
這是在誇吧,江倦謙虛地說:“還好吧,沒有很伶牙俐齒。”
皇太後真是被給氣笑了,盯著江倦看了好幾眼,她本不想再招惹那條瘋狗——薛放離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上回只是讓江倦抄了幾頁經書,她的慈寧宮就險被掀了個底朝天。
可是在,皇太後真是氣不過,咬了咬牙齒,她怒聲道:“你在鄉下長大便罷了,竟是這般不成統!”
說著,她向江倦走來,揚手就要一巴掌落下來——
“太後娘娘!”
一道影閃過,有擋在了江倦面前,除此之外,皇太後的巴掌被攔下,這卻是另外一——蔣森濤,同江倦又覺得有把往後拉,回頭一看,是駙馬蘇斐月。
至於身前那,江倦卻是陌生的,不過很快,江倦就知道的身份了。
這拱手道:“顧雲之見過太後娘娘。”
蔣森濤與蘇斐月向皇太後行了禮,向前踏出一步,不動聲色地把江倦護在身後,皇太後皺眉道:“你們……”
顧雲之?
應該就是顧浦望的爹顧相吧?
江倦看看,顧雲之似有察,微微側過頭來,好似是誤會了什麼,給了江倦一個安撫的眼神。
“太後娘娘這是怎麼了,與一個小輩發這麼大的脾氣?”
顧雲之微微一笑,“不至於。”
蘇斐月頷首道:“您與置氣,動手,最後氣的還是自己,太後娘娘可要保重啊。”
蔣森濤便罷了,身份特殊,與薛放離有點關系,出手阻攔倒不足為奇,顧雲之與蘇斐月向著江倦,著讓皇太後詫異。
她打量們幾眼,笑笑地說:“哀家自會保重。只是再三頂撞哀家,哀家想著總該有教教宮裡的規矩。”
“原來如此,”顧雲之點頭,“臣在想,太後娘娘向來深明大義,不會無端責罰小輩,更不是什麼小肚雞腸之。”
停頓片刻,顧雲之又道:“小輩嘛,性子活潑,但是這一活潑,就容易口無遮攔,只是無心之失罷了,算不上什麼頂撞,太後娘娘莫放在心上。”
顧雲之說著原來如此,卻又把頂撞變成口無遮攔,最後成了無心之失。
既然是無心之失,皇太後再執著於教規矩,就好似真是小肚雞腸了。
被這一通高帽戴的,皇太後著不好再計較,何況顧雲之是弘興帝的肱股之臣,皇太後自然要給幾分薄面,饒是心中有再多不滿——被指明造口業會下地獄,她只能笑道:“顧相說得在理,小輩嘛,還是活潑了好。”
顧雲之笑道:“不錯。”
顧雲之幾擺明了要護著江倦,皇太後又不好駁了面子,於是就這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皇太後心中不滿,梅妃看得更是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只得在心頭暗恨不已地咬了咬牙。
弘興帝不見自己,皇太後凝視幾眼養心殿,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朝大宮女揮了揮手,步履蹣跚地走了。
她走遠之後,蔣森濤問江倦:“你沒事吧?”
蘇斐月與顧雲之向望來,目光關切不已,江倦搖搖頭,“我沒事。”
不過心裡有點奇怪。蔣將軍與駙馬被外祖父救過,關心不足為奇,顧相又是為什麼啊?
想了一下,江倦直接問了出來:“顧相,我外祖父……救過你嗎?”
顧雲之一愣,隨即笑道:“不曾。”
江倦“哦”了一聲,心裡更奇怪了,結果下一秒,顧雲之又道:“但救過浦望。”
江倦:“……”
這外祖父,真是個奇。
熱愛救就算了,救得太精准了,不是駙馬就是大將軍,不是大將軍就是丞相的兒子。
江倦無語凝噎。
皇太後一走,殿內殿外安靜了下來,這麼一靜下來,江倦就有點犯困了,忍不住打了一個呵欠。
在這個代,沒有任何娛樂設施,江倦習慣了早睡晚起,揉了幾下眼睛,養心殿的門終於被打開,薛放離走了出來。
江倦:“王爺……”
薛放離看幾眼,眉頭卻皺了起來,眼尾發紅,眼中一片水汽,好似被欺負過似的,但什麼沒說,只是道:“父皇要見你。”
江倦驚奇地說:“啊?見我?”
薛放離頷首,“嗯。”
江倦走了幾步,發王爺沒跟上,又問:“王爺,你不一起來嗎?”
薛放離道:“你先。”
江倦只好自己走入養心殿,弘興帝正靠在龍床上,一見到就笑道:“來啦。”
弘興帝道:“好孩子,你可記得那一日在殿上,朕答應要重賞放離?”
江倦一愣,“哪一日?”
問完江倦就想起來了。有在書肆行凶,王爺報官,卻被告黑狀,江倦幫說話——若非王爺好心報官,官府不會趕來得這麼及,說不定會釀成大禍,不應該處罰,明明應該重賞的,弘興帝答應了。
見神色恍然大悟,弘興帝輕咳幾聲,“想起來了?”
江倦點頭,“嗯。”
弘興帝悵然道:“後來朕就在想,放離啊,無論是什麼,只要是朕賞的,應當不會喜歡,不若賞你算了,但是朕一直沒想好要賞什麼,今日倒是有了主意。”
江倦好奇地問:“是什麼?”
弘興帝微微笑道:“賞你做太子妃吧。”
與此同,薛放離一步一步走向梅妃,嗓音冷漠至極,“梅妃娘娘,本王的王妃似乎哭過一場,本王想問問你究竟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