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倦陷入了沉默。
沒多久,公公領著一個人走,江倦看看江念,又低下頭,努降低自存在感。
薛扶鶯見狀,卻是會錯意了,笑著問江倦:“可是要吃螃蟹?”
江倦“啊”了一聲,這才注意到自面前一個蒸籠,裡邊放了好幾螃蟹,蒸得一片熟紅。
江倦還挺喜歡吃螃蟹,就是吃起太麻煩了,他正要搖頭,薛扶鶯已經親自挑了一螃蟹給他,“嘗嘗。”
“這是青蟹,四月吃正正好,蟹肉鮮甜,蟹油甘香。”
江倦還挺心動,就是看看去,實在懶得動手,他懶惰戰勝了嘴饞,拿筷子撥了幾下就又抬起了頭,卻沒到蘇斐月一直在看自,蘇斐月問他:“怎不吃?”
江倦:“不……”
說不吃不太好,懶得吃也不好,思去,江倦鄭重回答:“不會吃。”
江念恰好走,他看了一眼江倦碗中螃蟹,唇角勾了起。
果是從鄉下。
真是丟人啊。
這樣回答,蘇斐月與薛扶鶯似乎也沒料到,愣了好一會兒,直到骨節明晰手伸,拿走了江倦碗中螃蟹,江倦連忙說:“王爺,螃蟹性寒,你不能多吃。”
薛放離慢條斯取出剪刀,頭也不抬說:“了。”
蘇斐月與薛扶鶯對視一眼,也各自從蒸籠中拿了一螃蟹。
一時之間,桌上再無一人說話,江念走上前,規規矩矩跪下行禮:“江念拜見長公主與駙馬,離王與離王妃。”
話音落下,還是一片安靜。
江念跪在一旁,自始至終,都無人搭一句,更沒人讓他起身,因著入宴前被長公主訓斥之事,江念也不敢再擅自抬頭,但他對這樣情況並不意外。
長公主與駙馬,應當存了心晾著他、冷落他。
畢竟他們人,更為中意江倦,但現如今侯爺私自取消婚約,又進宮請了陛下賜婚,長公主與駙馬惱自,也是應該。
實際上,不止江念一人這。
江倦也覺得長公主與駙馬這是在給主角受下馬威,畢竟他們是討厭主角受反派。
無人發話,江念就這跪著,面上沒任何不忿,表現得極為謙良,一心在長公主與駙馬面前,減少一些惡感。
不過去了多久,江念跪得腿都些麻了,才終於聽見席上人在說話。
“剝好了,吃吧。”
薛扶鶯向江倦推一個小碟,蟹殼已經被她敲開、剪碎,敞開紅殼內,蟹肉與蟹黃擁擠而出。
與此同時,蘇斐月也把手上那處好螃蟹拿給了江倦,他看了眼薛扶鶯推碟子,笑著對江倦說:“一是吃,兩也是吃,既沒吃過,再多吃一吧。”
江倦:“?”
他看看蘇斐月與薛扶鶯,再低頭看看剝好螃蟹,陷入了深深迷茫之中。
所以他們不是在故意冷落主角受?
是在給他剝螃蟹沒顧上主角受?
江倦:“……”
他要是被記仇,真不冤。
可是吃螃蟹人幫忙剝殼,真好快樂。
江倦咬住筷子,心情十分復雜,結果臉突被捏住,他被迫吐出筷子,人順勢喂了他一口蟹肉。
江倦咬了幾下,蟹肉真很是鮮甜,他不回頭就是王爺喂自吃,畢竟王爺很是熱衷於投喂他。
當,也確實是薛放離。他看了看薛扶鶯與蘇斐月給江倦剝好螃蟹,不動聲色移開,這才又把自剝好蟹肉沾了醋,喂給江倦吃。
螃蟹太好吃了,人剝殼還人投喂,江倦掙扎不到兩秒就躺平了。
被記仇就被記仇,尊重食物最要緊。
這個時候,江念也反應過了。
江倦說不會吃螃蟹,駙馬與長公主竟也沒絲毫輕視,甚至還親手給江倦剝殼,好讓他嘗一嘗味。
他們怎就對江倦這樣好?
婚約是這樣,比起自,他們更中意江倦,現在亦是。他跪了這樣久,長公主與駙馬也不喊他起身,是因為他們在剝殼,忘了自。
他究竟哪裡比江倦差了?
江倦又憑比他更受青睞?
婚約一事,江念過去詢問過江尚書,哪怕原因他已經曉,可長公主與駙馬對待江倦態度,還是讓江念嫉妒不已,他也始終覺得江倦不配。
——江倦不過是沾了他外祖父光,外祖父僥幸救過駙馬一命而已。
江念深深吸了口氣,好讓自平靜下,與此同時,蘇斐月也堪堪起讓人傳了江念前,他望了一眼,“你就是尚書府公子?”
江念:“家父江佑。”
蘇斐月“嗯”了一聲,薛扶鶯也瞟了一眼,隨即驚詫:“怎會是你?”
江念心中一跳,果不其,薛扶鶯下一句話就是:“本宮記得你。行禮時候還在東張西望,不懂規矩得很。”
蘇斐月笑了笑,不怎意外說:“照時他為人和善、溫和端方,我聽了便在,再如何為人和善、溫和端方,也不過浮於表面,還真是如此。”
駙馬這一席話,毫不掩飾對他厭惡,江念聽後本辯解,是思及駙馬與長公主本就不喜歡他,到底也沒說,生生受了下。
但這確實是江念第一次被人如此評價,說一點也不在乎是不可能。
若非他們撫養安平侯長大,若非安平侯極為看重他們……
江念壓下了不滿,緩緩說:“駙馬說是。江念確實許多方做得不好,尚且稱不上待人和善、溫和端莊。”
蘇斐月聽後,點了點頭,“你也自認為許多方做得不好?看還是過反思,這些不好方又是哪些方?說聽聽。”
江念一愣,他說不好,不過謙虛之言罷了,他自認為許多事情,即使出發點並非出於本心,也沒盡善盡美,但足以挑不出錯處。
可駙馬這樣問了,江念好說:“禮未學透。”
“未學透,”蘇斐月重復了一遍,笑吟吟說,“是未學透?”
“我看你根本不懂禮法!”
蘇斐月陡發難,“婚姻一事,當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卻與照時私定終身,這便是你禮未學透?”
駙馬會如此質問,江念早已料到,他定了定神,輕聲答:“我們本告長輩,是那時駙馬您與長公主俱不在京中,我們又……情不由衷。”
“好一個情不由衷,”蘇斐月說,“我且問你三個問題。”
“江倦是你何人?”
“……弟弟。”
“照時與他又是何關系?”
江念睫毛一動,向他解釋:“駙馬,侯爺與我定情之時,已許諾過會解除婚約,我才應下了他。”
蘇斐月卻不為所動,是冷哼一聲,“許諾過會解除婚約。也就是說,你清楚他人身上婚約。”
江念一僵,不得已點了下頭,“江念清楚,可是……”
蘇斐月並不聽他解釋,“第三個問題。可是你明你弟弟——江倦與照時婚約,照時又傾心於你,卻絲毫不回避?”
江念強笑:“江念過回避。可我再怎回避,與侯爺相識多年,總不能過於絕情,他與江念注定不能在一起,但總歸還是友人。”
蘇斐月一字一字說:“過回避?你回避便是今日與他泛舟湖上,明日邀他踏青?照時說你人,是他一度糾纏,錯全在他身上,我看則不。”
“他賊心不死,你卻也蓄意勾引!”
蘇斐月不留一絲情面,把一切說得明明。
其實關於安平侯、江倦與江念三人事情,江念也一直是如此告訴自。
他也曾回避過——安平侯前邀約,他並非次次都會前往,是拒絕得多了,安平侯頹靡不振,江念為了顧及這個友人心情,好再邀約一次。
他也不,是不願安平侯愁眉不展。
至於江倦,至於安平侯與江倦婚約——安平侯傾心於他,安平侯也許諾過會與江倦退婚,他也沒做錯,也沒任何逾越與不規矩之處。
可就在今日,這些冠冕堂皇由被駙馬毫不留情拆穿,“蓄意勾引”一詞出,江念覺得被狠狠打了一耳光!
“為人和善、溫和端莊,”蘇斐月再度重復這兩個安平侯用以形容江念詞,“如此心術不端,你配嗎?”
從頭到尾,蘇斐月沒一個髒字,江念聽在耳中,卻覺字字如利刃,狠狠刺在身上。
原以為沒人會發現小把戲,竟就這樣被人看破,他不堪也大於天下。
“勾引弟弟未婚夫,江尚書當真養了一個好兒子!”
蘇斐月:“你們尚書府,你父親偏心於你,不好生教養你,現下也好由我這個外人出面教養一番了——你搶你弟弟未婚夫,可曾向他過歉?”
江念一聽,面上血色盡失,幾乎搖搖欲墜。
被搶了未婚夫,此刻正在接受王爺投喂江倦也一下子嗆到,沒到駙馬說給自一個交待,竟會是這樣交待。
薛放離對這場鬧劇始終置若罔聞,畢竟於他而言,當真是安平侯退婚之恩,自始至終他都在給江倦喂蟹肉,一個眼神也沒分出去。
江倦被嗆到,薛放離抬手輕拍幾下,淡淡說:“沒人與你搶,急?”
江倦哪裡是急,他是嚇。
駙馬這番話真很不留情面了,這一通羞辱下,還要主角受給自歉,江倦覺得今日之事,他起碼能被主角受記三筆仇。
這一,螃蟹再好吃,江倦也忍不住蹙起了眉心,他下意識往薛放離那邊蹭了過去,王爺比較讓他安全感。
薛放離望他幾眼,也緩緩抬起頭。
江念跪在上,渾身顫抖不已,好似再承受不起任何摧殘,下一秒就會昏倒。
這位尚書府公子,野心過大,心機不足,說到底,還是蠢,究竟好怕?
淡淡草藥香氣襲,薛放離不再看江念,重新垂目看去,少年蹭在他身上,手也輕輕攥住了他衣袖,被逼著歉是江念,他卻也頗是無措。
看了幾秒,薛放離直接把他拉進懷裡,將江倦抱坐在懷。
在離王府、承德殿這樣就算了,可這是長公主府,駙馬和長公主都是長輩,還不提座下那多人,江倦推了好幾下薛放離,“王爺,我自坐。”
薛放離瞥他一眼,“往本王懷裡蹭是你,抱起了又說你自坐?”
往他懷裡蹭,純屬下意識行為,江倦拒絕承認,“我哪往你懷裡蹭?”
薛放離不再搭腔,是執起酒杯喂他,“桂花酒,嘗一口?”
聽起就挺甜,江倦心動了,可他一到上回喝醉以後自干事情,又及時按捺住心動,搖了搖頭,“不喝,王爺你放我下。”
薛放離眉頭一動,頗為遺憾看了江倦一眼,卻沒松手,江倦仰頭看看他,也對薛放離動手了,捏住他臉。
“……你快放開我。”
江倦說得小聲,可再小聲,他也是與薛扶鶯、蘇斐月同席,兩人還是注意到了他們這邊動靜,薛扶鶯側過頭,當即便驚住了。
——不時候,江倦坐進了他那侄子懷裡,這就算了,他竟還伸手捏他那侄子臉!
在薛扶鶯看,以薛放離脾氣,江倦很可能兩手都保不住了,薛扶鶯連忙問:“這是怎了?”
江倦挺不好意思,更沒法說他不讓王爺抱著他,但是王爺偏要抱著他,好搖搖頭,慢吞吞說:“……沒怎。”
反正已經被看見了,薛扶鶯也沒多問,江倦就不掙扎了,不過仇還是要記,他掐了一下薛放離,迅速縮回手。
薛扶鶯嚇了一跳,生怕薛放離當場發難,連忙輕輕撞了一下蘇斐月,蘇斐月也皺起了眉,見到薛放離捉起那掐了他手,後——
動作緩慢揉捏兩下,薛放離漫不經心問江倦:“這用,手指疼不疼?”
蘇斐月:“?”
薛扶鶯:“???”
兩人面面相覷,回憶了一下方才發生了,後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驚異。
——他們這侄子是,他王妃掐了他一下,卻還怕他王妃掐得用,自手指疼?
蘇斐月:“……”
薛扶鶯:“…………”
這怎看也不像是會發生在薛放離身上事情,可它又確實發生了。
席上又歸於一片寂靜,唯獨江倦在小聲問他:“這怎會疼啊?”
薛放離低笑:“誰你。琉璃做,碰一下就能碎,風一吹就喊疼。”
江倦:“你亂講,我沒。”
薛放離沒再搭腔,是一下又一下揉起江倦手指,江念看了一眼,心中冷笑不已。
倘若他是不懂規矩,那江倦呢?
如此場合,就這樣坐在離王懷中,又與離王舉止親昵,不得體到了極點,更不該是下賤嗎?
他倒要聽聽看,駙馬會怎說。
沒多久,蘇斐月當真開了口,語氣卻沒任何不悅,“你人如此,我便放心多了。”
薛扶鶯也輕輕頷首,她望著江倦,誠懇說:“本宮原先還怕你受欺負呢,畢竟一早就答應了你外祖父,會好好照顧你,結果竟鬧成了這樣。”
薛放離語氣淡淡:“本王欺負他?本王怎敢欺負他,他欺負本王份。”
薛扶鶯笑了笑,“你呀,欺負了那多人,是該個人治治你了。”
江倦卻很莫其妙,“我時候欺負過你了?”
薛放離眉梢輕抬,“是本王拿著你手,捏自?”
江倦仰起頭,“……這又不算。”
算不算都不重要,重要是江倦行為沒惹得薛放離不悅,他甚至還頗為縱容,無論如何,薛扶鶯與蘇斐月確實稍微放下了一點心。
可再如何,無論江倦過得好不好,總人該向他歉,蘇斐月斂起笑容,望向了一側,正撞上江念不及收回目光。
他閱人無數,自也看懂了這目光。
嫉妒、怨恨、憤怒。
江念倉皇低下頭,蘇斐月更覺得厭煩,連帶著語氣也幾分不耐煩,“公子,這長一段時間,你可好了要如何歉?”
他不能歉。
倘若了歉,就是承認了自明安平侯與江倦婚約,不僅不避嫌,還以友人義,一再往,甚至……蓄意勾引。
江念攥緊了手心,他不能承認。
上輩子,他克守禮,最後郁郁而終,這輩子憑不能遵從心意?
上蒼給他這一次機會,難不就是為了讓他彌補上輩子遺憾?
沉默,一片沉默。
蘇斐月問他:“看,你是不歉了?”
江念還是不說話,蘇斐月見狀,神色越越冷,而他們這邊一開始,江倦又點絕望了,薛放離垂眼看他幾秒,本不插手,也好插手了。
好怕呢?
與他說再多不必要怕,少年也還是怕,他好替他撐腰了。
薛放離懶洋洋開口:“公子,本王勸你還是歉為好。”
薛放離似笑非笑說:“若非駙馬提醒,本王還忘了該讓你歉才對。他與侯爺婚約,本王不在乎,可你在本王面前,說了那多他不是,總該歉吧?”
他悠悠:“本王之前是再三警告你,今日倒是突與你算一算這些帳了。”
“說起,侯爺可曉,你心中戀慕之人,其實——”
“王爺!”
這一瞬間,江念心髒幾乎停止跳動,他不歉,也不願意歉,可薛放離卻直直戳中了他心底最隱秘方。
戀慕離王之事,他自不承認,更不願被他人曉。
“我歉。”
江念咬著牙,一字一字說:“江念願意歉。”
不過是歉。
是個歉。
江念深深吸了一口氣,對江倦說:“是我對不起你。”
“你與侯爺婚約,我不該沒與他避嫌,更不該交往過甚,我……”
薛放離看了一眼侍衛,侍衛立刻走上前去,一把抓住江念頭發,把他按在上,江念整個人都匍匐在,毫無尊嚴可言。
薛放離平靜:“接著說。”
江念恨到極致,他血氣上湧,眼前發暈,可也能依言以這姿勢,再接著向江倦歉:“……對不起。”
主角受如劇情一般受了辱,可追根究底,侯爺與長公主是為了給江倦一個交待,薛放離也是在為江倦撐腰,江倦本應該因為劇情弄魚而失去夢,可是他這會兒滿腦子都一個念頭。
主角受時候與王爺說他壞話了?
王爺怎還背著他見主角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