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李漕司斷然否定,“這是一定要說的事,不然,橫山縣再送出一份節禮怎麼辦?”
“我也覺得不能不說,這……”嚴夫人往花廳方向指了指。
“人還在花廳?我去看看,你不用去了。”李漕司出了暖閣,直奔花廳。
嚴夫人站在暖閣門口,擔憂的看著花廳方向。
郭勝坐在花廳裡,略一思忖,就有了幾分明了,這節禮,大約已經備下送走了,離腊月沒幾天了,這會兒再問,已經太晚了……
姑娘是什麼意思?
郭勝正想的出神,李漕司已經到了花廳門口,郭勝急忙站起來,長揖見禮。
“果然名不虛傳。”李漕司站在花廳門口,先上上下下將郭勝打量了幾個上下,一臉贊賞,“先生氣度不凡,果然是大才之人。”
“漕司過獎了。”郭勝揖了半揖,客氣了一句。
“坐坐。”李漕司一邊讓郭勝坐,一邊走到上首落了座,小丫頭重新沏了茶上來,李漕司屏退眾僕婦丫頭,向著郭勝微微欠身,低聲問道:“五哥兒到底有什麼事兒?”
“五爺讓在下過來一趟,請教夫人,往伯府的節禮該怎麼准備才好。漕司也知道,這節禮的事,五爺這裡,沒經辦過,不知深淺,打發在下走這一趟,也是一片孝心。”
郭勝神態自若,將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李漕司坐回去,捋著胡須,看著郭勝,眉頭漸漸擰起,郭勝淡定自若,端起杯子,細細品著茶。
漕司府的茶,確實比橫山縣衙門裡的茶,強的太多。
“五哥兒最近可好?”李漕司盯著神態自若的郭勝問道。
“很好。”郭勝欠身答話。
“五哥兒這會兒在萬松書院,還是在橫山縣呢?”
“在萬松書院,在下昨天到杭州城看望舅舅,領了五爺的吩咐,到橫山縣換了馬,就直接過來了。”郭勝答的很周全。
郭勝再欠身,“在下沒看到王爺,也沒聽五爺提起。”
李漕司擰著眉頭,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郭勝站起來,“在下今天還要趕回去,漕司要是沒有別的吩咐,在下這就告辭了。”
李漕司盯著他,他來問怎麼備節禮,這怎麼備節禮,可還沒告訴他呢,他就要走了……五哥兒讓他跑這一趟,到底什麼意思?或者,難道不是五哥兒……
郭勝看著李漕司越來越疑惑和冷厲的神色,垂下眼皮,片刻,直視著李漕司,拱了拱手,“差點忘了,五爺吩咐在下提醒漕司一句:過了年,就是皇上三十四歲聖壽了。”
郭勝說完,轉身就走。
李漕司呆坐了片刻,突然一竄而起,一張臉瞬間煞白。
李漕司沒再去前衙,徑直回到正院,嚴夫人緊跟進屋,見李漕司神情不對,心提的更高了,屏退了眾人,親自沏了茶端過來,“老爺,沒什麼事吧?您這氣色……可不好。”
“沒什麼事。”李漕司話說到一半,長嘆了口氣,“只能說,這會兒還沒什麼事兒。”李漕司端起茶,低著頭一口一口喝了一半,放下杯子,又是一聲長嘆。
“到底出什麼事了?政務上頭?”嚴夫人見李漕司這樣,臉色也有點兒變了。
“五哥兒讓他來,遞了一句話。”李漕司看著嚇的臉色都變了的嚴夫人,伸手握住嚴夫人的手,輕輕拍了拍,“別怕,五哥兒說,皇上過了年,才不過三十四歲。”
“皇上過了年可不是三十四……”嚴夫人初一聽莫名其妙,一句話沒說完,眼睛就瞪大了,“這話什麼意思?這話……”
“就是那意思,皇上,才不過三十三四歲,正當壯年,聖壽……還早著呢。”李漕司聲音輕飄,帶著絲絲說不清是懊惱還是無奈還是茫然或是恐懼。
“是因為前一陣子三哥兒到杭州城的事兒?咱們家和明家是世交,明尚書沒做尚書前,兩家就是通家之好,三哥兒跟著明家大爺來……”嚴夫人不知道想解釋給誰聽。
“我知道,不是這個……”李漕司頓了頓,“別怕,咱們也沒做什麼……五哥兒也就是來提醒一句,五哥兒跟在王爺身邊,想必是聽到了一句兩句什麼話……”
“什麼話?”嚴夫人後背都僵了,就怕這樣的事,背後被人中傷,還一無所知。
“不管什麼話,都不怕,你看,五哥兒不是遞話過來了?別擔心,沒事。”李漕司壓下心裡的七下八下,安慰著夫人。
嚴夫人擔憂的看著他,“老爺,這句話,細想想,這後頭的意思……太嚇人了。”
“我懂。”這一句話,讓李漕司心裡的忐忑一下子又彈上來,好一會兒,才又壓下去,“別急,五哥兒這樣遞話……不急,只是提醒一句。過幾天,你打發松哥兒去一趟橫山縣,送點節禮過去,得趕在五哥兒休沐那天去,住一晚上再回來。
年前就算了,過了年,你打發人接五哥兒阿娘,還有五哥兒六哥兒他們過來玩幾天,讓松哥兒先說一聲,到時候,有多少話都能問,這會兒,別急,沒什麼大事,從前,多少難處咱們都熬過來了。”
“好。”聽李漕司一樣一樣安排下來,嚴夫人一顆心稍稍安定了些,緊挨李漕司坐著,兩人低低說著從來經過的那些難關,從難關說到孩子,再說到更遠的從前。
夜深了,嚴夫人睡著了,李漕司卻輾轉了一夜。
………………
郭勝出了江寧城,打馬往杭州府,迎著風,將這件事從頭到尾捋了一遍,又捋了一遍。
他到溪口鎮打聽老趙家這事,肯定瞞不過去,跑了這一趟,這鍋就甩到了李漕司身上,可這一趟問這節禮這事,中間夾著個秦先生……這個漏兒,得補上……
姑娘的打算,他還猜不透,不過,姑娘既然要把這事放給明濤山莊,只怕她這會兒誰都不站,也是,畢竟,皇上只有三十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