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約摸著秦王該回來了,李夏吩咐富貴趕車,往秦王府去。
秦王剛換好便服,忙一路迎出來,剛出了書房院門,就看到李夏帶著端硯,指點著兩邊已經勃勃盎然的春意,說笑著過來。
秦王慢住腳步,目不轉睛的看著已經換了春衫的李夏,柳綠裙衫,竹青褙子,仿佛整個春天迎著他過來。
“你怎麼來了?”迎著撲面而來的春意,秦王突然一陣慌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是說,你不是說以後要少來嗎。”
“怎麼會?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巴不得現在就是八月,度日如年,怎麼會呢?”秦王話沒說完,低頭失笑,“看到你一路過來,有點兒失神了。”
“現在忙不忙?”李夏一邊笑,一邊伸出兩根手指,捏著秦王的衣袖,拉著他轉過身。
“不忙,去園子裡逛逛?”秦王順著衣袖轉過身,和李夏並肩,往後面園子過去。
“前天在我們後園子裡逛,這些樹芽還是似有似無的綠意,今天就新綠一片了,你這園子比我們家園子春色濃多了。”李夏松開秦王的衣袖,指著遠遠近近,成片成團,生機勃勃的淺嫩新綠,一年之中,她最喜歡的,就是這幾天裡,這樣蓬勃而發,無法壓抑的生機和綠色。
“咱們的園子。”秦王先糾正了句,頓了頓,聲音落低下去,“看到你,就看不到春色了。”
李夏拖著聲音,慢慢噢了一聲,“那我教你看,看那裡,綠的像霧一樣,看到了吧?多好看。”
秦王低頭看著李夏,“看到了,好看極了。”
李夏沒回頭,抬手往上,准確的推在秦王的下巴上,“往那兒看。”
“好好好,看到了,你這支翠玉掩鬢真好看,是今年的新樣式?”秦王又低下頭,“今天的花鈿也特別好看,你最近花鈿用的多了。”
“不但用得多,還都是金銀的,又硬又重。”李夏抬手按在眉間的花鈿上,嘆著氣,“都是大伯娘讓人做的,說我老皺眉,川字紋都要出來了,你看看這花鈿貼的,你看,沒法皺眉了。”
李夏指著自己的眉間,皺眉給秦王看。
“為什麼總是皺眉?因為……”秦王仔細看著李夏眉間,關切的皺起了眉。
“哪有什麼為什麼,你看你也皺眉了,大伯娘就是太講究了,其實我這一年兩年已經不怎麼皺眉了。女人麼,都是這樣,大伯娘這兩年可害怕皺紋了,回回一照鏡子就想皺眉,剛要皺眉趕緊用手指這麼撐開,前兒還跟阿娘後悔,說年青時候不知道保養,脾氣發的多,笑的也太多,所以現在皺紋全出來了。”
秦王失笑出聲,“你大伯娘,快六十了吧?”
“哎!”李夏手指點在秦王胸前,極其認真的警告道:“我告訴你啊,千萬別在大伯娘面前說快六十,高壽什麼什麼的話,說她年紀,要說五十出頭,還要加一句,大伯娘看著也就四十左右。”
秦王笑的肩膀拉動,“你大伯娘……何至於!阿娘倒不在意這個,對了,前兒聽幾個太醫說保養的法子,要不,我讓人抄幾個給你大伯娘送去?”
“別抄方子,做好了給大伯娘送去,多送幾樣,大伯娘肯定高興。”李夏拍手贊成。
秦王一邊笑個不停,一邊招手叫過遠遠跟著的可喜,吩咐他找個妥當人,去尋太醫正抄些好用的養顏防皺的秘方來。
“上回和大伯娘,還有七姐姐一起進宮,一出來,大伯娘就感嘆,說蘇貴妃這過了年也四十了,可看著還跟二十出頭差不多,真是天生麗質。”李夏看著秦王吩咐好,一邊接著信步往前,一邊笑道,“七姐姐就說,她記的清清楚楚,大伯娘四十出頭的時候,也跟蘇貴妃一樣,看著最多二十出頭。”
秦王一根眉毛挑起,這話不怎麼對吧……
李夏側頭看了眼秦王,“大伯娘說七姐姐胡說八道,七姐姐生下來的時候,她都三十六七歲了,七姐姐說她從小智慧過人,大伯娘四十歲的時候,她都五六歲了,記的清楚著呢。大伯娘說:阿夏要說記得,那肯定是真記得,你要說記得,指定是胡說八道臉皮厚。”
“你頭一次見你大伯娘,就是江寧府我第一次見你那回?”秦王笑了一陣子,看著李夏問道。
李夏點頭。
“那一次的事,你還記得嗎?”秦王微微有些屏氣問道。
“當然記得。”李夏嘆了口氣,能不記得麼,她當時嚇個半死。
“怎麼嘆氣?那一回,你好像嚇著了,你說是……太好看了?”秦王含糊了中間一句,他一直覺得她這個太好看了,說的是他,可明明阿鳳比他好看的多……
“對啊,你知道我是在太原府長大的,長到五歲那年,看到的最好看的人,除了五哥就是六哥……”李夏說到她六哥,卡住了,她六哥從小兒長到現在,那份好看還沒有第二人,有點兒說不下去了。
秦王看著卡殼卡的連連眨眼的李夏,趕緊忍著笑替她解圍,“你六哥那時候還小,小孩子看小孩子,看不出好看不好看。”
“對對對,就是這樣。”李夏趕緊順勢下台階,“也不全是好看,金拙言那時候太殺氣騰騰,我那時候不知道氣勢這兩個字,就覺得他像個凶神,太嚇人了,不過幸好有你,看到你就不害怕了。”
“你那時候不讓我抱,只讓阿鳳抱。”秦王慢吞吞的聲調裡,透著隱隱約約的怨念。
“那時候,就阿鳳是大人啊。”李夏一步跳到秦王對面,瞄了眼四周,笑眯眯道:“要不你現在抱一抱?”
秦王被李夏這一句話嗆的一張臉通紅,“別這樣,還沒成親呢。讓人看到……”秦王慌亂無比的避開李夏的目光,想往後退,又覺得退後好像不妥當,不後退,眼前的阿夏仿佛炙熱的太陽一般,烤的他渾身燥熱汗水透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