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李夏又折回來了,“對了,老太太出去了一下午,說是碰到了個同鄉,你讓趙大查查是誰,還有,五哥知道吧?老太太是揚州人。”
“噢?啊?好!”李文山忙放下剛剛捧起的書,一腳邁出門,才反應過來,“揚州人?知道啊,揚州人怎麼了?哎!”
李冬當然也很想到天下聞名的杭州城看看,李縣令和徐太太都是極疼孩子的,沒用李夏多糾纏,就把李冬明天也去杭州的事定下來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縣令、李文山,梧桐,以及洪嬤嬤的丈夫趙勝騎馬,李冬帶著李文嵐和李夏坐一輛車,洪嬤嬤帶著蘇葉和小九兒坐另一輛車,啟程趕往杭州城。
橫山縣到杭城不過小半天,也就隅中時分,一行人就進了杭州城。
李冬摟著李夏,隔著紗窗,眼睛亮亮的看著熱鬧非凡的杭城街道,李文嵐一個人趴在另一面車窗前,不時驚叫贊嘆幾聲,李夏卻心不在焉、目無焦距的看著窗外想心事。
昨天那個主意有點倉促,她到現在也沒想周全,她有點大意了。
太皇太後說過:不要輕視任何人,搏兔亦須搏虎力。
要讓鐘老太太踩套,光憑一句兩句閑話估計不行,李夏的目光聚焦,看向頭轉來轉去看個不停的梧桐,最好能讓梧桐做個旁證,可怎麼樣才能讓梧桐做這個旁證呢?那個王同知,她摸不到夠不著,這會兒他怎麼樣,她一無所知!
唉,這事太倉促了,先放一放吧,等阿爹見了羅帥司出來再說,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
這會兒雖說不晚,可也不算早,李縣令帶著梧桐直接趕往安撫使衙門,趙勝和洪嬤嬤則侍候李文山兄妹在城裡逛一逛。
梧桐留下等候,李縣令腳步匆匆往正堂進去。
正堂裡已經坐了不少官員,侍立在門口的長隨在江寧府見過李縣令,忙上前見禮:“有一陣子沒見李縣令了,像是清減了,李縣令這邊請。”
長隨一邊客套,一邊將李縣令引進正堂,把他往裡面靠近上首的位置讓,李縣令度著座次笑道:“這裡……”
“帥司吩咐了,橫山縣紫溪鹽場的事要問一問,請李縣令和緊領杭城的幾位縣令一起。都坐的近些,方便問話。”長隨靈動之極,不等李縣令說完,就忙笑著解釋,李縣令松了口氣,謝了長隨,又衝眾人團團拱了拱手,這才坐到長隨指給他的座位上。
從他被長隨引進來,原本嗡嗡響個不停的大堂內就安靜了,一直到李縣令落了座,嗡嗡聲才又重新響起,各式各樣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掃向李縣令。
都說這位新來的橫山縣令是伯府棄子,看來這傳言不怎麼對嘛,如果傳言不實的話,那,如何對待這位新來的橫山縣令,就得重新掂量,好好的想一想了……
大堂裡的人越坐越多,除了緊挨著上首的幾個位置還空著,其余都已經坐滿了。
大堂通往後院的側門簾子掀起,羅帥司背著手走在最前,緊跟在他後面的是一位四十多歲、骨骼粗大,看起來像個農夫的武官,武官後面,是一位三十來歲、衣飾考究、笑容可掬、風儀極佳的四品文官。
武官應該就是安撫副使關銓關副使,四品文官肯定就是王同知了。
李縣令一邊跟著眾人起立迎接,一邊判斷著來人的身份。
羅帥司等人落了座,介紹了李縣令和另外兩位新到任的縣令,說了幾件事,就示意眾人可以告退了。
“橫山縣李縣令,還有附郭杭城的四縣請留一留。”
李縣令正猶豫著,是這會兒上前和羅帥司說話呢,還是先隨眾人出去,轉個圈再來求見,卻聽見羅帥司又吩咐了一句。
李縣令忙停步,等眾人退出,和另外四縣的縣令重又落了座。
“諸位也知道,如今太後駐蹕杭城,咱們整個兩浙路都得太太平平,諸位所知各縣緊鄰杭城,政務治安上更要加倍小心,境內若有什麼事,不拘大事小事,只要你們覺得不怎麼妥貼,就立刻稟告給我,萬萬不能大意,要知道,千裡之堤潰於蟻穴,小處最容易出大事……”
羅帥司細細叮囑了半天,末了,示意眾人道:“幾位先回吧,李縣令且慢一慢,你剛剛到任,還有紫溪鹽場的事,還須再交待交待。”
大堂裡只余了李縣令和羅帥司、關副使和王同知四人,羅帥司指著李縣令,先和關副使笑道:“這就是李漕司的幼弟,永寧伯府三郎李學明。關副使是山東關家嫡支,聽說你補了橫山縣令,問了我好幾回了。”
李縣令聽的糊塗,關副使為什麼要問他?這份關切由何而來?山東關家倒是聽說過,可跟他有什麼關系?
“橫山縣雖小,卻是藏龍臥虎之地,你須多用心在政務上。”關副使聲音低沉,和人一樣,淳樸厚道,短短的幾句話裡透著濃濃的關切,李縣令聽他話裡有話,更是糊塗,這會兒卻又不好細問,忙欠身連聲答應。
“關副使什麼都好,就是凡事太認真!咱們杭城有太後坐鎮,就算有幾條小泥鰍,也早嚇的跑遠了!”羅帥司抖開折扇,開起了玩笑。
“橫山縣雖不足千戶,可離杭城近,景色又極佳,杭城大家富戶都愛到橫山建別院別莊,雖是小縣,治理起來卻比中等縣還要煩難,李縣令以後要辛苦些,多多用心才行。”王同知幾句話指出了橫山小縣治理難點所在,順手激勵了李縣令一把,又及時解了李縣令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的尷尬局面。
他眼看著羅帥司和關副使待李縣令的態度,那些什麼庶出棄子的傳言就是個笑話兒,這又是位要照應一二的主兒。王同知迅速給李縣令定了位。
商家出身,能在三十來歲就擠身四品之列,王同知之精明之敏感之八面玲瓏,都是一般人望塵莫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