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和李夏代天子祭祀,儀程上的繁瑣講究程度,比天子親自祭祀,也就簡單了那麼一點點。
天還沒亮,秦王和李夏一身大禮服,告了一堆的大神小神,領了祭文祭品,出城前後再祭了一堆神,直到太陽升到頭頂,才算上了車,從城門口正式往皇陵出發。
李夏上了車,先替秦王去那一身沉重繁瑣的大禮服,“這一路上應該沒什麼事,你趕緊睡一會兒,這一趟咱們時刻都得打點起精神,先要睡好。”
“阿鳳跟我說了幾句,你真覺得……”秦王看著李夏。
“嗯,從去年北上的兩路軍出了事,我就覺得不大對,丁澤安前一陣子查到那兩位將軍死於京城去的人之手,盱眙軍年後再啟程,安穩太平的有點兒過了。”李夏手腳很快的給秦王去著層層疊疊的配飾。
“就因為這個?”秦王握住李夏的手。
“江延世是個聰明人,江後也是,魏玉澤說,江後在太子很小的時候,就和太子說過,娘娘想殺了她們所有人。至少從老三死那時候起,太子和江延世就應該知道是咱們動的手,從那時候起,殺心就該生出來了。”李夏仰頭看著秦王。
“不是從老三死的時候起,”秦王抬手撫起李夏散在鬢角的一縷頭發,給她抿到耳後,“江氏想殺了我,從我很小的時候就有這個心了,咱們殺沒殺老三,他們都想殺了我,大約還有阿娘。”
李夏仰頭看著他,笑容綻放。
他這麼說,是不想把太子一系要殺他這個起因,歸到她殺了老三這件事上,雖然她不在乎這個,不過,她還是很願意聽到這樣的話,看到這樣的他。
“正月裡咱們就說過,咱們的大事不宜久拖,越快越好,這件事上,我也替太子和江延世他們加了把火,這次祭陵,是個難得的好機會,他要解決他們的事,咱們也要解決咱們的事。”
李夏的聲調明顯愉快了很多。
“你都准備好了?”秦王看著李夏,試探問了句。
“差不多吧,你別多問,我不想告訴你,這事你不知道比知道好。”李夏語笑盈盈的堵回了秦王後面的問話,“你好好睡一覺,等回到京城,我就能好好歇一歇,你就要多操心了。”
“好。”秦王答的很干脆,去了一層一層的禮服,軟甲到留下了,秦王在車廂裡躺下,很快就睡著了。
昨天一整天加一夜,直到這會兒,片刻沒閑過,他累壞了。
李夏讓人叫了端硯過來收拾車廂,自己剛端起茶抿了一口,車簾子挑起條縫,坐在車外的可喜露出半只眼睛,聲音壓的極低,“王妃,世子說有話問你,很急。”
李夏回頭看了眼睡沉了的秦王,示意可喜,“讓他坐到你這裡。”
可喜會意,放下簾子,片刻,簾子再次掀起些,金拙言半邊臉從簾子縫裡擠進來些,看看睡著了的秦王,又看看正悄無聲息收拾著禮服的端硯,皺起了眉。
“有什麼要問的?問吧,你能知道的,端硯都知道。”李夏看著他看著端硯皺眉,慢條斯理道。
端硯抬頭瞄了眼金拙言,低下頭,抿著絲絲笑意。
王妃說話最不客氣的兩個人,其一是六姑爺,其二,就是這位世子了。也不知道世子哪兒得罪過王妃。
“軟甲?”
“穿著呢。”
金拙言問了兩個字,李夏答了三個字,端硯聽到軟甲兩個字,下意識的想瞄秦王,眼珠還沒開始轉就醒悟過來,頭微僵了下,接著整理李夏那枝步搖。
“至於嗎?”金拙言這句話是真真正正的疑問。
“我不想殺人滿門。”李夏直視著金拙言,神情鄭重。
金拙言不只一次說過,要是誰敢傷了王爺的性命,他必滅他滿門。
“都好好兒的。”金拙言沉默片刻,看著李夏,眉頭緊皺。
他一夜沒合眼,能問的,能看的都問過看過了,京城內外,一切都好好兒的。
“你也回去好好睡一覺,養好精神,才能護好王爺。”李夏沒答金拙言這句明明好好兒的,你到底看出哪兒不對來了的疑問。
“郭勝已經跟上來了。”金拙言沉默了好一會兒,交待了句,放下了簾子。
李夏聽著車簾外可喜極低的輕咳了一聲,示意自己坐回來了,抿了半杯茶,也躺下睡著了。
趁著風和日麗,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
秦王和李夏祭陵的隊伍出城當天,也是一大早,阮十七自己趕著一輛車,拉著自己的茶杯茶葉,扇子手弩各種家當,搬進了陸府,一頭闖進去,自說自話的住進了緊挨著二門的那間暖閣,揮著手吩咐小廝把他的東西搬進去,一邊拽了把椅子坐在暖閣門口,仿佛是二門內的二門房一般。
李冬和阮夫人趕緊過來,阮十七橫著張臉誰也不理,阮夫人和李冬都是知道他脾氣的,說一出是一出,說生氣一般人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兩人看著婆子丫頭把暖閣打掃的干干淨淨,到處都收拾妥當了,見坐在暖閣門口椅子上曬著太陽抿著茶冷著臉的阮十七不理她們,她倆也不理會他,徑直進去了。
阮十七翹著二郎腿,捏著茶壺,仰頭看著已經濃綠一片的樹梢發呆。
昨天從秦王府回去,他就一直在想,細細的想,到底要出什麼事兒,他得知道要出什麼事兒,他才防備不是。
那魔頭說,都死光了……
阮十七不自在的挪了挪,都死光得是多大的事兒,得是多大的陣勢,這樣的大事,不可能一點兒蛛絲馬腳都沒有,蛛絲必定有,馬腳也必定有,可是,在哪兒呢?
這京城,說大不大,說小,可真是不小,從哪兒找起呢?
阮十七擰眉攢額,手指時快時慢的敲著他那只紫砂小壺,片刻,手指停住,阮十七一躍而起,一把將茶壺塞到小廝手裡,大步流星,直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