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金拙言眯眼看著牛將軍,好一會兒,才嗯了一聲,“你這話,實在,我不多責備你。
行了,就衝你這幾句實在話,這一樁事,惡人,小爺我替你做了。
“要是能這樣,世子爺放心,牛某雖老,飯量還在呢!”牛將軍眼睛亮了,“在下聽說了,柏帥正在練兵,要打大仗,在下求之不得,要是能再打上幾仗,老牛這輩子……再打上幾場硬仗,過過癮!”
“嗯,這事宜快不宜緩,你去安排,這高郵軍,你要能鎮得住。一干人犯,今天晚上就啟程押往京城。你只管穩住高郵軍中,別的,有我呢。”金拙言跺了跺腳,眯著眼,一幅嗜血的狠厲模樣。
“世子爺放心。”牛將軍滿口應諾。
他到這高郵軍中這兩三年,也沒全都閑著,人手,他還是攏不少在手裡,況且,這會兒又有這位手段高明,頂著金相和兵部兩塊金字招牌的大靠山,再控不住這群被打掉了頭腦的高郵兵痞,自己這幾十年,那豈不是白活了?
嗯,這座大靠山,要是能長長久久的靠上去,那可就太好了……
……………………
已經是秋末冬初,午後白花花的太陽照在高郵軍大校場上,卻讓人感覺不到溫暖,只有森森的寒意。
煥散已久的高郵軍,已經不記得上一回像今天這樣,穿著禮服列隊整齊,將大校場密密麻麻的站滿,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一隊一隊禮服整齊的高郵軍進來,一隊一隊的站齊,全幅甲胄的大小統領們,手裡捏著短短的牛皮鞭,惡狠狠的巡視著自己的隊伍,時不時往站的不直,或是搖動了幾下的兵丁身上,抽一鞭子,或是猛捅一鞭杆。
等到整個大校場全部站滿,站整齊時,早到的那幾個方陣的高郵軍,已經站的頭暈,眼睛都有點花了。
大小統領們剛剛歸位站齊,一陣聲如雷動,卻整齊的仿佛只有一個人跑動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一隊隊盔甲鮮亮到刺目的殿前軍,跑的如同一條錦繡的線,飛快的漫延過來,從一個個方陣中間穿過,一個挨一個從隊伍中閃身出來,在各個點上、角上,牢牢釘住,目光掃過諸人,和著手裡長長的陌刀,寒光逼人。
殿前軍們剛剛站定,幾十個錦衣護衛手按刀柄,大步流星,徑直衝上大校場正中的高台。
護衛們中間,一個穿著四爪蟒服,頭戴金冠的冷峻少年,帶著無邊的威壓和氣勢,大步流星,衝上高台,一陣風過,少年身上那件黑底繡金鬥蓬往後揚起。
牛將軍全幅甲胄,步履生風的緊跟在金拙言身後,上了高台。
金拙言走到高台正中,伸手從明鏡手裡接過那卷明晃金燦的聖旨,往前高舉過頭,陰冷狠厲的目光掃過台上諸人,以及整個大校場,一字一頓:“本欽差,奉聖諭,署理清查高郵軍務!”
金拙言的聲音不算高,安靜的落針可聞的大校場中,落在高郵軍諸人耳朵裡,卻如雷霆一般。
從殿前軍殺氣凜然衝進大校場那一刻起,高郵軍裡,就是一片愕然膽顫,金拙言這幾句其實很平常的話,卻聽的不知道多少人心中一片森然寒意。
站在高台一角的侯參將,一顆心緊成一團,直直的往下墜落,眼睛被金拙言身上的四爪金龍,和那張金光閃爍的聖旨,刺的生痛。
他像是掉進陷阱了,他好像……要完了……
“拖上來!”金拙言舉著聖旨遞給明鏡,往前走了幾步,站到了台子最前。
一隊錦衣金甲騎兵一只手控馬,一只手提著一個個捆成一團的不知道是誰,縱馬躍入,一個個將人扔到高台前。
騎兵之後,幾輛車子推進來,到了高台前,車子掀起,嶄新鮮亮的鐵箭長刀,被傾倒一地,在陽光下,閃著點點寒光。
“這是朝廷花費重金,為你們,打制的護身殺敵之器,兩個月前,剛剛送到高郵軍中,這些利刃長槍,鐵箭弓弩,有誰拿到了?有誰見到過沒有?”金拙言指著台下嶄新鋒利的刀箭,一字一句的問道。
台下鴉雀無聲。
“你們誰都沒看到,沒拿到,這些本該握在你們手裡,殺敵衛國,保護家族親人的刀箭,卻被人送到了那些海匪手裡,握在他們手裡,成了殺死你們父母兄弟、奸淫你們姐妹妻女的凶器,他們拿了你們的兵器,殺了你們的人,搶光了你們的家財銀錢!這些本該是你手裡的利器,為什麼落到了海匪手裡?為什麼!”
金拙言一步步逼近冷汗淋漓的侯參將和富參將,冷笑連連,“我告訴你們為什麼,來人!抬上來,給大家瞧瞧。”
幾個護衛兩人一箱,抬了四五個箱子過來,抬到金拙言腳下,打開箱子,倒提起來,將箱子裡金光燦燦的赤金塊倒了個滿地亂滾。
“就為了這些,為了這些金光閃閃的東西!這些金子,從你們家裡族裡搶出來,經過海盜土匪的手,送到了他們手裡,換走你們的刀箭,再去搶掠奸殺你們,和你們的親人!”金拙言聲調裡透著濃烈的憤怒,回手揪在侯參將胸前,一把將他拖出來,扔在那堆金子上,明鏡急忙從後面一腳將富參將踹倒在侯參將身上。
“捆起來!”金拙言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台上的護衛們,如狼似虎,從站了滿台的將官中,揪出七八個,踹倒捆起。台下,殿前軍們手握長刀,准確無比的直衝上前,幾乎同時,捆起了上百人,捆成一只只粽子,扔到了台前那一堆人中間。
“帶走!”金拙言一個轉身,大步衝下高台,鬥蓬逆風飛揚卷起,卷的整個大校場目不敢視。
“恭送欽差!”牛將軍這一聲恭送氣勢充沛,長揖到底,再直起上身,幾步走到台前,聲氣皆厲:“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