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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五章 算大事不

盛華 閑聽落花 4910 2024-03-17 22:46

  

  看著諸臣退出了殿門,皇上轉眼看向一堆堆的折子,挨堆打量了一遍,冷哼了一聲,看向垂手立在大殿一角的崔太監,“這事兒,你怎麼看?”

   “朝廷上的大事,老奴不懂。老奴只是想起來先皇常說,為君者不可逆大勢,要順勢而導,不可逆流而行。”崔太監往前一步,垂手笑道。

   皇上臉上的神情更加不好看了,冷哼了一聲。

   “從婆台山一案,到昨天的事,看起來,朝廷內外,都嚇壞了,不瞞皇上說,老奴也嚇著了,實在是過於暴烈了,得壓一壓了。”崔太監看了眼皇上一臉的心情不好,接著道。

   “怎麼壓?”皇上煩惱的拍著炕幾上的一摞折子,“二哥兒走了,朕若打壓太子,秦王府這邊怎麼辦?你看看這幾天,老二跟瘋狗一樣,見誰都亮著牙,整座秦王府都跟瘋狗一樣,朕壓都壓不住。偏偏四哥兒和五哥兒一對兒沒出息,四哥兒跟在太子後面,唯命是從,五哥兒跟在老二後面,唯唯諾諾,哪像是朕的兒子?”

   皇上越說越氣,“真是太沒出息了!朕讓他倆一起領差使,一起出府,甚至兩處座府,都特意挑了相鄰的兩片宅子,不就是想讓他倆互相扶助,誰也別靠,立起來,朕也好……”

   後面的話,皇上咽住了,“你看看現在,朕這樣扶助,這兩個也沒能立起來。二哥兒三哥兒先後沒了,你看看這兩個,也是一對兒蠢貨,朕什麼都給了,可他倆連自己都護不住!現在成了這樣,兩邊都是烏眼雞一樣,一個暴烈,另一個能好到哪裡?不也瘋狗一樣?動了哪個,另一個就是一支獨大,偏偏,唉!”皇上一聲長嘆,“這五六年,宮中一點動靜都沒有!朕手裡,一個能從中調和,穩一穩的人都沒有!”

   “程氏一族,從遷到中原以來,就子嗣不豐,像皇上這樣,生了六位皇子的,除了皇上,也就兩位,子嗣上的事,皇上還要放寬心。”崔太監這幾句勸,雖說委婉卻十分明白。

   皇上更加煩躁,連拍了幾下那摞折子,連聲長嘆,“唉!不放寬心又能怎麼樣?程氏一族,沒有能多過六個兒子的。可六哥兒走了,宮裡還是沒能添丁。後來三哥兒也走了,這一年多也是全無動靜,現在二哥兒也沒了……唉,朕是不想了,你說的是,像朕這樣,生了六位皇子的……唉。”

   皇上又是幾聲長嘆,這幾聲長嘆裡,充滿了難過郁結。

   像他這樣,生有六位皇子的,到最後成家立業,傳宗接代的,最多的那位祖上,也只有一半,這一半三個兒子中,有一個還下半身癱了,不過,那是因為這六位都是年紀極小就上了戰場,死的都是戰死,癱的那位,也是因為戰中墜馬,又被踐踏……

   唉,不管怎麼說,這是程氏的命數。

   “從前二爺三爺在的時候,諸朝臣眼中,只見得到太子,和二爺三爺三位爺,如今皇上身邊只有三位皇子,這就大不一樣了,就是四爺五爺,如今的心境,只怕和二爺三爺在時,也大不一樣。”

   崔太監看一眼皇上,接著道:“皇上,婆台山一案,已經過於暴烈,皇上心慈,就有了昨天的強弓硬弩,要是……唉,這話老奴不該說,可,事關皇上安危。

   皇上,人的膽子和妄心,是一步一步生出來,長起來的,皇上若是再不壓一壓,只怕,這膽子和妄心再長一點,就不可收拾了。”

   崔太監再看了眼緊緊抿著嘴的皇上,聲音落輕,“再說,還有個伊尹放太甲於桐宮,三年復歸的典故呢。”

   “嗯。”皇上神情緩和了,“這倒是,壓一壓,卻不必壓到底。唉,真是沒一個讓人省心的,朕這子嗣,就算再多,又有什麼用?”

   崔太監看著皇上,陪著笑,跟著嘆氣。

   “你替朕看看這些折子。”皇上心情看起來好多了,厭煩的看著一堆一堆的折子,示意崔太監。

   “皇上,這些可不是老奴該碰的東西,再說,老奴也看不懂,這是只能皇上您親力親為的事兒。”崔太監陪笑道。

   “唉,朕最信得過你,就是因為你這份守份不逾越,可這守份不逾越,又實在討厭得很。”皇上拍著折子,滿臉滿身的厭煩苦惱。

   “老奴給皇上沏碗稍稍濃些的茶吧。”崔太監陪笑道。

   皇上嗯了一聲,挪了挪坐好,開始一份一份看折子。

   ……………………

   金貴連走帶跑衝進小院,一把揪起個小廝,“老大呢?”

   “屋……”小廝一邊說一邊抬手指向上房,金貴看到小廝一抬手,不等他說完,松開小廝,往上房直衝進去。

   “老大,出事兒了!”金貴一頭衝進來,瞪眼看向正和富貴對面坐著吃早飯的郭勝。

   “出什麼事了?”郭勝剛咬了一口包子,瞪著金貴含糊問了句,急急忙忙伸長脖子,咽下那一大口包子。

   富貴剛喝了一大口菜粥,趕緊吐回了碗裡,可還是嗆的咳了兩聲。

   最近淨出事兒,出的全是大事兒!

   “也不算太大。”金貴迎著瞪著他的四只眼睛,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小題大作了,“就是,楊承志那個閨女,楊大娘子,在迎祥池邊上,給李五爺燒紙錢呢,哭的什麼似的,圍了好多人在看,我覺得……這應該是大事吧?”

   金貴一邊說一邊看著郭勝由瞪而斜過來的目光,和富貴越瞪越大的怒目,以及錯的咯咯有聲的白牙,一點點縮起了頭。

   “你可真是越來越出息了!”富貴一筷子砸在金貴頭上,心疼的看了眼他那碗菜粥,好好的一碗菜粥,喝不成了。

   “這事兒……”郭勝抬手擋住富貴要砸出去的第二只筷子,“這會兒不是大事,不過……”郭勝一邊說一邊站起來,“我得趕緊去見王妃,你去迎祥池看看,先別讓人打擾,一會兒我就讓人去尋你,快去吧。”

   郭勝說著,伸手抓了兩只大包子,一邊咬,一邊大步流星出去了。

   富貴又看了眼他那碗菜粥,雖然不舍還是趕緊放下,也抓了兩個包子,一邊往外走,一邊踢了金貴一腳,“沒你的事兒了,趕緊去吃飯,吃了飯去找丁二爺,今天還要查鋪子,老子沒空,你去跟著,凡事聽丁二事吩咐就行。”

   “放心放心!貴爺您放心!”金貴見郭老大這麼重視,飯都沒吃完,就去見王妃,胸膛早就挺起來了。

   他就說麼,這是大事。

   富貴腳步很快,趕到迎祥池時,周圍看熱鬧的人已經聚了不少。

   迎祥池這地方,是整個南城的市井小民們沒法到親人墳前時,燒紙送錢的最佳地點,一來這裡是神佛之地,靈驗,二來,也只能這裡燒,在家裡肯定不行,在街頭巷尾燒,要被城門司還有京府衙門抽鞭子的,萬一著了火怎麼辦。

   除了清明七月半冬月送衣什麼的,平時這裡也幾乎天天有人悲哭燒紙,畢竟冥壽祭日各有不同,就是今天,闊大的迎祥池,燒紙的也有三四處,原本不該有人圍觀看熱鬧,可這處燒紙的人,是楊大娘子。

   經過兩次告狀,特別是前幾天放生顯靈那件事,楊大娘子在京城算是個大名人了,南城的閑人,幾乎人人認識她。

   見是她一身孝服,和弟弟抱著兩大堆比兩人還高的紙錢元寶串兒往迎祥池過來,路上就有閑人跟著看熱鬧了。

   再等到跟到迎祥池,聽楊大娘子的哭訴,竟然不是祭祀她爹娘,而是……好像是昨天死的極其慘烈的那位李家五爺,秦王妃的兄長,這就非常值得好好看一看了。

   這會兒正是閑人外出溜彎喝吃早飯喝早茶的時候,富貴到的時候,圍著楊大娘子,已經算是裡三層外三層了,附近的茶樓酒樓,對著迎祥池這一邊的,也是間間窗戶大開,人頭閃動,往迎祥池看著熱鬧。

   富貴游魚般擠進人群,看著泣不成聲的楊大娘子,和跪在楊大娘子身邊,不停的抹著眼淚,將元寶一把把扔進火堆裡的楊興,楊大娘子另一邊,楊婆子半跪半蹲,一張張劃開黃裱紙,一張張扔進火堆裡。

   富貴擠到楊婆子身邊,輕輕捅了捅她,楊婆子回頭見是富貴,神情不變,接著低頭劃開紙扔進火堆裡。

   富貴挨在她後面,低低道:“讓楊興回去,家裡有一個人拋頭露面就行了,省得讓人指指點點。”

   楊婆子頭也不回,又劃了幾張紙,挨近楊大娘子,低低說了幾句,隔著楊大娘子,拍了拍楊興,“你回去,該上學了。”

   楊大娘子也推了把楊興,楊興嗯了一聲,低著頭往後退入人群,回去了。

   郭勝打發來傳話的人到的極快,富貴兩根眉毛一起一落動了幾個來回,倒退著往後,找了個高處打量了一圈四周,看好了,四下瞄到他那幫閑人,袖著手踱了過去。

   楊大娘子抱來的兩大堆一人多高的元寶和紙錢,雖說富貴捅了把楊婆子之後,楊婆子就不動聲色的放慢了速度,元寶和紙錢還是很快燒完了。

   把余下的元寶和紙錢都抖進火堆裡,楊婆子站起來,去扶楊大娘子,“大娘子別哭了,咱回吧,人死不能復生。”

   沒等楊大娘子站起來,一陣哭聲由遠而近過來的很快。

   “恩人哪!這是什麼世道啊!老天哪,你這是瞎了眼了吧……”

   楊大娘子忙站起來,旁邊已經有閑人揚聲在叫,“這也是給李五爺送紙錢的。”

   “這邊這邊!一塊兒送,別讓李五爺麻煩,還得兩處收錢。”有閑人一邊招呼叫著,一邊推開眾人,讓進新來的比剛才楊大娘子那兩大堆元寶紙錢還要高的三四堆紙錢,示意他們看那堆還在燃燒的紙錢堆。

   楊婆子拉著楊大娘子往後面讓了讓,新來的是一個中年人架著個婆子,後面跟著兩個十幾歲的憨厚少年,四個人圍著火堆跪下,婆子拍著手哭訴,中年人悶聲不響的劃開紙錢往火堆上添,兩個少年低著頭,一把一把往火堆裡撒元寶。

   “這也是給李五爺送紙錢的?”閑人堆裡,嗡嗡聲撲天蓋地,都拼命踮起腳,伸長脖子,豎直著耳朵,想看清楚聽清楚,得趕緊搞清楚是怎麼回事,看熱鬧不能看個明白,看成一團糊塗漿子,那就落了下乘了。

   “我知道他們家,先是在戴樓門外頭搭個棚子,後來,就闊起來了。”

   “她家在戴樓門外時,我老娘還給過她們一包衣服,那時候,真是可憐,說是家裡七八十畝上好的水田,讓人來回量了兩回,就量成人家的了,哪,那婆子是娘,旁邊是她兒子,這是最小的兒子,那兩個是她孫子,大兒子家的,剛到戴樓門時,那兩個小的才這麼點兒,大冬天的光著腳,她家老頭子和她家大兒子去告狀,死了,也不知道怎麼死的。”

   “後來在戴樓門外支個攤子賣卷餅,挺有名的。”

  

   “你是飯桶!哎,這位大哥,你接著說,她家哭李五爺,李五爺替她們報仇了?”

   “報沒報仇不知道,反正她家闊起來,搬到城裡置了宅院,是因為她家那七八十畝地,要回來了,韓婆子賣餅不少掙錢,聽說把地賣了,在京城置了宅子,還買了間鋪面。”

   “原本是這麼回事,唉,這事兒我知道,李五爺有好幾年,就是到處查這事兒的,這種憑良心的事兒吧,真就得李五爺這樣的人去做,李五爺這個人我認識,真是好人哪。”

   “可不是,李五爺這一走,不知道多少人給他送紙錢呢,好人哪!”

   ……

   富貴不遠不近的站著,支著耳朵聽了一大會兒閑話,慢慢悠悠踱開,往旁邊看過去,嗯,這幾個小猴子,事兒辦的不錯,再歷練幾回,就能派些大點的用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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