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背出來了!”李文嵐興奮雀躍的跳進來,“先生,才用了一刻鐘!”李文嵐看著屋角的滴漏,興奮的臉上泛起層紅暈。
“嵐哥兒背出來了?那背給我聽聽。”郭勝下意識的答道,笑容和煦,看起來極其認真的聽著李文嵐背書,其實李文嵐背了什麼,在他耳邊響亮的繞了個圈,就消散了。
“嵐哥兒背的不錯,這一次大有進步。”李文嵐聲音停了,郭勝急忙誇獎。
李夏手裡的筆一頓,抬頭看了眼郭勝,六哥背錯了兩句半,他竟然沒聽出來……沒看出來,竟然是這麼個不經事沒出息的!
李夏一陣失望,唉,先看看溪口鎮這件事吧,看他能查到什麼程度。
………………
郭勝回到自己那間小院,關了門,慢慢跌進椅子裡,一點一點慢慢的回想著李夏說的那幾句話:
紫溪鹽場邊上,有個地方,叫溪口鎮,溪口鎮上,有一戶姓趙的人家,商戶,家主趙恢慶,繼妻孟氏,去打聽打聽這一家人,越細越好。
他知道溪口鎮,臨近鹽場,相比於其它地方,土地貧瘠很多,鎮子上的人,以小商戶居多,還有些在鹽場做工,做生意的,多數往揚州、徐州一帶走,多數販賣茶葉……
郭勝端坐在椅子上,一會兒凝神細想,一會兒恍惚走神,一直坐到半夜,寒氣從腳往腿,一直到腰間,都一片冰涼了,才撐著椅子扶手站起來,慢慢活動了好一會兒腿腳。
等血脈通了,才挪到隔壁,捅開爐子,燒上水,蹲在爐子前,看著旺旺的歡快跳動的火苗,只覺得這火是如此溫暖,這火苗是如此活潑可愛,這爐子這壺,這水這火,這間屋子,這個世間,都是如此活潑潑,如此趣味可愛。
隔天,郭勝找了個核查的借口,借了匹馬,打馬直奔溪口鎮。
老趙家在溪口鎮,算得上數一數二的人家了,幾乎滿鎮皆知,要打聽起來容易極了,有關他家的各種八卦,到處都是。
不過半天功夫,郭勝就打聽明白了,坐在老趙家斜對面的小分茶鋪子裡,要了一大碗羊雜湯,一碟子白切羊肉,兩只燒餅,一邊吃,一邊瞄著對面老趙家的動靜,一邊攢著眉頭,苦思冥想李夏讓他打聽這一家子,到底是什麼用意,她到底想知道什麼,或者說,她到底想讓他打聽什麼,他打聽到現在,算打聽好了沒有……
肯定不算,打聽到現在,都是平常事,太平常了,她既然讓他打聽,這一家子,必定有與眾不同,值得打聽的地方,在哪裡呢?
郭勝無滋無味的咬著餅吃著肉喝著湯,一遍又一遍過著剛剛打聽到的那些信兒,過了七八遍,隱隱約約,他好像覺出有哪兒好像不對勁兒……
對面老趙家那兩扇黑漆勾朱紅邊大門外,一個穿著件有些奇怪的道袍的老婦上前,扣了幾下門環。
郭勝的後背一下子挺直了,有一下沒一下嚼著嘴裡的肉,全神貫注的盯著對面那扇黑漆漆的大門。
門悄無聲息的從裡面開了條縫,門縫向著另一個方向,郭勝坐的地方,只能看到從門縫裡伸出了一只手,將半串大錢,遞給了穿著奇怪道袍的婆子。
郭勝立刻推開湯碗,站起來,不遠不近的綴上了道袍婦人。
道袍婦人沿著街,又走了幾家,都是一樣,多數是給了一把銅錢,還有一兩家,給了一塊細綢布,和一包不知道什麼東西。
道袍婦人的褡褳看起來很重了,拐進一個小巷子,一路往前,穿過幾家菜地,沿著田埂走了半裡多路,進了一間看著像座宅院,卻又有幾分怪異的院子。
出了巷子,視線開闊,郭勝遠遠就能看到道袍婦人,不用緊跟,也不敢緊跟,遠遠綴在後面,看著婦人進了院子,院門依舊大敞著。
郭勝繞了個大圈,一幅閑人模樣,繞到了院門口,探頭往裡張望。
剛才的婦人已經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院子裡正折著什麼,院子正中,樹著個半人高的大香爐,郭勝瞬間就明白了,這座看起來像宅院的地方之所以怪異,是因為這不是宅院,這是一座淫祀之所,只是不知道祭祀的是什麼神。
郭勝心裡有了數,徑直進了院門,好像沒看到婦人一般,徑直走到香爐前,衝著正屋拱了拱手,摸了幾個大錢扔給婦人,“沒想到這裡還有供奉,沒來得及備香,煩你回頭幫我上柱香吧。”
“有心就好。”婦人收了錢,站起來進了廂房,片刻就拿了把香出來,點上,插進香爐裡。
郭勝已經隨意的在院子溜跶起來了,轉來轉去的看樹看房看四周,看了一圈,用折扇指著三間正屋問婦人,“今兒能進去吧?”
“這會兒不大方便,法師正在做法,先生稍等一等,再一會兒就好了。”婦人很客氣。
郭勝喔了一聲,轉身出了院門,沿著院子,溜跶了一圈,這院子從裡面看,三間上房直頂兩頭,可從外面看,三間上房是被院牆圍在中間,上房後面,還有一排五間低矮一些的後罩房。
後面一半,一左一右各一間極小的角門,門很厚重,黃銅鎖鎖的結結實實。
郭勝繞了一圈,回到院門口,從院門口看著那三間頂齊兩邊的上房,心往下沉,他隱隱有點兒知道,為什麼姑娘要讓他過來查那趙姓的一家子了。
郭勝重又晃進院子,看著依舊緊閉的上房門,看起來十分無聊的樣子,站在慢吞吞折著紙花的婦人身邊,說上了閑話,“我是外地人,聽說這溪口鎮上,有一戶姓趙的人家?”
“姓趙的有好幾家。”婦人看起來是個本份老實的,全無介心。
“他家老爺在揚州做生意。”
“那就是街口趙家,你到了鎮上,沿著大街到頭,把頭的那家,就是趙家,青磚門樓,富貴得很。”婦人仔細給郭勝指了路。
“趙家大郎這幾天不知道在沒在家?”郭勝看著婦人,像是問她,又像是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