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湫十回白棠院不久,妖月琴靈就跌跌撞撞喝醉酒一樣回來了。
肉球一樣的琴靈邁開一條腿,邁到一半又像有力氣一樣,實在跨不上那道門檻,軟噠噠順著門框躺在了上,兩片薄若蟬翼的小翅膀有一搭一搭扇動,兩只黑葡萄一樣澄澈的眼睛倒是閉上,直勾勾盯著站在窗前看湖色的湫十。
“你這是去哪了?”湫十走近,鼻尖動了動,道:“好大的酒味。”
趴在門口圓滾滾的肉球長而尖的耳朵動了動,在湫十手掌即將將它捧起來的時候,嗖的一聲消失在了原。
“真是……”湫十提了提眉,輕笑道:“還以為飲了酒能讓親近一。”
結果還是滑不溜秋,精得。
像是根本到她的喃喃自語,琴靈醉醺醺的聲音出現在腦海中:“我去看過婆娑劍靈本體的傷了。”
湫十意識問:“怎樣?”
“說嚴重也不算太嚴重,有消散的危險,就是沾惹了東西,有棘手。”
湫十不知道它們這從洪荒中州時期活來的天聖物口的“有棘手”到底意味著怎樣的驚天難度,但從它們兩個都無法祛除的程度來看,她敢多問。
而且看樣子,琴靈也算多說。
“對了。鹿原秘境開啟的時間可能要提前。”半晌,就在湫十以為琴靈已經回到妖月琴中的時候,它開口,丟了一顆□□。
“提前?怎會提前?”湫十愕然,她水晶一樣透明的指甲在窗邊緩緩落,聲音中驚訝的意味不加掩飾:“鹿原秘境每次開啟的時間都是由六界宮推演上千次得出的日期,合應變數,從未出過差錯,怎這次突然就要提前了?”
快,她收拾好情緒,又問:“提前到什時候?現在過去可還趕得及?”
鹿原秘境是整個六界最神秘的方之一,每一回開啟,由六界各族太上長老組成的六界宮提前數千就要開始用大神通演算,算出最適合開啟秘境的時機以及秘境所能承受的,能達到最平衡的人數,再根據總體實力,對六界的貢獻以及其他一考據,將總名額分配去,嚴格把控,多一個也不行——這就是之前莫軟軟為難的原因。
這不是她和湫十能擅自做主的事。
而其他的散修,也不是全然被拒絕在門外,跟這樣的驚天機緣錯過。
他們可以通過另一種自然開啟的門進去,但從那個門踏進去的人,會被傳送到整個鹿原秘境的邊城,據說曾經是中州之押死囚、罪惡和邪祟的方,無比凶險不說,主要是——
邊城只有危險,有機緣。
他們得在邊城之中找到唯一的通天道,然後篩落足足六成的人,才有機會離開邊城,被隨機傳送到秘境其他方。
這個就看自身運勢了,傳送到中心點的城池算運氣好,傳送到偏僻的古鎮小城,也只能嘆一聲天意如此。
那樣的方,程翌以重傷之身進去,只怕會連骨頭都不剩。
相比而言,像湫十他們這獲得名額,直接被六界宮的大能們聯手送進中州十二主城的人,無疑幸運且省事太多了。
若是距離開啟時間還長,湫十倒不至如此驚訝,主要是距離六界宮通知來的時間,只有三個月了。
從主城出發到鹿原,路上時間算得寬裕點,需要一個半月。
剩的時間,她想陪宋呈殊好好過個生辰,再准備清點一進鹿原秘境可能需要的東西,有有遺漏。
還有那塊遺跡圖上的字,她也還來得及查出來。
如果真要現在就得走,那就太匆忙了,真得人措手不及。
六界宮到現在都毫無動靜,根本有通知來。
沉默半晌後,湫十反應過來,有懷疑問:“你是喝醉了,說的胡話吧?”
“騙你做什。”琴靈懶洋洋道:“你等著吧,最多明日,六界宮那見識的老頭們就要一個個通知讓你們收拾東西趕緊上路了。”
“婆娑認主之前,一直鎮守在鳳回城的底。異變早在萬前就開始了,但前期它在沉睡中,那種變化又太微妙,等到察覺的時候已經惹上麻煩了。”琴靈說到這,歪著腦袋慢慢了個酒嗝,見湫十不說話,提了聲音道:“鳳回城,鳳回城你不知道嗎?中州十二主城之一,洪荒時……”
“洪荒時那位天鳳大人的駐,也是他的埋骨。”湫十斷它,慢慢道:“我知道。”
琴靈接著道:“我看了婆娑的記憶,我們這曾鎮過中州各城的聖物對那個方知更敏銳,婆娑是昨日子時察覺到了時間變動,但無法確定,今日我跟著它看了看,發現確實如此。”
“六界宮的那老妖怪快就能知到了,你趕緊收拾東西吧。”
這樣一來,湫十的計劃全亂了。她二話說,從窗邊走到屋,將抽屜翻開,長指微點,解開上面的禁制,露出了面躺著的十幾個空間戒。
“這消息屬實嗎?”湫十生怕是琴靈喝酒之後的嘴瓢,她頓了一,換個方向問:“婆娑呢?它也飲酒了?”
“它?”說起婆娑劍靈,琴靈來了精神,它嗤的笑了一聲,有嫌棄道:“它現在被那東西纏著,本體都顯現不出來了,一堆的破麻煩,還飲酒呢,喝茶都心情。”
自從發現昔日居聖物榜首,死死壓它一頭的老熟人落魄成這樣了,琴靈作為當已經現的聖物中最完好、最強大的一個,尾巴就差翹到天上去,渾然不提它從前在婆娑劍劍光忍氣吞聲的日子。
湫十得了它的准話,深深吸了一口氣,反手將留音玉解來,精准找到秦冬霖留的那一道劍氣,指尖微動,輸入一絲靈力。
過多久,留音玉亮了起來。
“秦冬霖?”湫十試探性喚了一聲。
“嗯。”秦冬霖一如既往惜字如金。
“剛才琴靈回來,它跟我說,鹿原秘境的開啟時間要提前,這事婆娑劍靈跟你說過?真的還是假的?”湫十一口氣說完,等著他回答。
留音玉的那一邊,男人清冷的聲線穩穩入耳:“說了。”
就是確有其事的意思。
湫十緩了緩,撫著額站起來,小聲道:“我去收拾東西。之前我在符玉齋定了一批傷藥和恢復的丹藥都還到,還有主城府的純露,加上我之前刻意留著的,一時之間能拿出來的也只有十瓶。我們那多人呢,覺怎都不夠用。”
她一著急,話就有點多,絮絮叨叨的碎碎念。
主城這次帶隊的是宋昀訶和她,宋昀訶要忙的事更多,包括跟底隊伍中成員的一私溝通,了解狀態,甚至還要組成一配合,使用連貫的法陣應對危險。湫十不喜歡做這,就負責准備進鹿原可能會需要的一傷藥,靈丹,以及鎮噩的靈符。
別的都准備得七七八八了,但像靈符這有時間限制的東西,放得越久,上面的符文威力漸漸削弱,過個三五的,就已經是一疊廢紙。按照湫十原來的設想,最好是在出發前幾日去符玉齋讓靈師繪制,盡量讓使用時間達到最長。
這東西都是只能多,不能少的。
秦冬霖也在翻看空間戒的東西,他負責整個流岐山的隊伍,要考慮的事項更多。
留音玉靜靜亮著,湫十將它擱在桌上,兩人都怎說話,各做各的事,氣氛倒也融洽。
等該收拾的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湫十推開楹窗,外面天穹沉黑,圓月皎皎,已至深夜。
她心思做別的,思來想去,干脆將那塊被劈成一半的殘圖取出來放在桌面上,幾盞琉璃燈隨著她的心意漂浮到了近前,將殘圖上的每一條彎曲的線、每一塊筆尖加深的墨漬都照得直觀清楚。
湫十橫看豎看,怎看都覺得這不像是一幅圖。
反而更像是小孩的塗鴉。
她坐著桌前,托著腮,不輕不重嘆了一口氣。
留音玉另一邊的秦冬霖放手中的瓷瓶,動作頓了一。
果然,一刻——
“秦冬霖。”
許是外面的月色太溫柔,秦冬霖著這聲連名帶姓的稱呼,竟也覺得溫柔而順耳起來。
“你還在在我說話啊?”湫十聲音提了。
“我在。”秦冬霖的聲音多少有無奈。
“我現在有個想法。”湫十對這樣的聲調習以為常,她看著那張圖,緩聲道:“有有可能是這樣,這張圖的鍵,其實不在中間被斬斷的這半個字,而是這半面圖。這線條,也根本就不是圖中的山,水和城池,這是被勾勒出的筆畫,整張圖湊在一起,也不是什遺跡圖,而是一個字。”
一個巨大的,能夠給他們清楚提示的字。
所以符玉齋的齋主才說,要他們合作共贏,看過這張圖的他肯定知道,拿著一半的圖,根本看不出什東西來。
“接著說。”秦冬霖道。
湫十湊近了看,凝著眉,又說:“我的猜想是,整張圖湊起來的那個字,是在提示我們遺跡在秘境中所處的方位或是古城名,而中間這個小的字,則是具體的方向或是城中有名的去處,比如古樓古……”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紛亂而匆忙的腳步聲。
湫十蹙眉,止住了話頭。
少頃,明月的聲音響起:“姑娘,少君來了。”
湫十心頓時咯噔一,她站起身,將遺跡圖收回空間戒,而後狀若平常開口:“請少君進來。”
明月掀開簾子,宋昀訶身上還流淌著夜色的寒意,他見湫十並未入密室修煉,微微松了一口氣。
“小十,方才六界宮傳音來,通知各族各界,鹿原秘境開啟時間提前。父君算了一路程,讓我們明日一早就啟程出發。”宋昀訶的聲音依舊溫和,他看了眼桌上亮著的留音玉,心了然,又道:“驛站住著的大多是各族公子姑娘,族中同進秘境的輕一輩都未跟來,現在這形勢,來不及讓他們回去再慢慢集合族中隊伍出發了,可能要同我們一起。”
“我現在要去驛站清點人數,等天一亮,我讓陸玨來接你。”
“你瞧,我早跟你說了吧。”琴靈湊了個熱鬧,有得意道。
“我要出去一趟,天亮之前回來。”湫十取出出城的腰牌,突然道。
鹿原秘境,無數英雄戰將的埋骨之,但也因此生了許多邪祟,他們那多人進去,靈符是必須要准備的。
“湫十。”還等宋昀訶發話,留音玉就傳出了清冷的男子聲線。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