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滿堂寂靜,鴉雀無聲,湫十提著裙擺,一步步踏過台階,最終,手掌被站於處的男子自然自然牽住。
他們並肩而立的那一刻,場所有中州臣子皆起身下拜,聲勢浩大:“叩見君主,叩見帝後。”
四洲的臣子左看看,右看看,滿目遲疑,滿臉迷茫,直到中州的老臣望過,他們才接二連三,有樣學樣地行禮問安。
前斥責湫十的那幾位,跪得尤其迅速端。
宋呈殊脊背才彎,便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托了起,他抬頭一望,恰好對上帝王清清冷冷的黑瞳。
個可說是自幼被他看著長大的晚輩,如今坐君王至位,沉穩有度,手段果決,不僅是當世最耀眼的天驕,亦是中州時令人聞而生畏的存。
自秦冬霖身份曝光起,宋呈殊和唐筎說不擔心,不焦慮是假的,當初說好讓兩個孩子順其自然,不論今後不一起時,隨他們自己的心願,可事情真發展到了樣的境地,他們仍會止不住的想。宋湫十那樣的性子,可和秦冬霖一起,但不一定適合待君主身邊。
相對的,覺醒了妖帝記憶的秦冬霖,不一定願意給宋湫十妻位。
宋呈殊得秦冬霖身份的兩個月內,整日整夜待藏書閣中,將典籍翻了個遍。
令人絕望的是,妖帝有妻,兩人門當戶對,感情甚篤。
個委屈,他們不願意讓湫十受。
宋呈殊什麼情形想過了,好的壞的,唯獨沒有想到,兩人相見,會是樣的情形。
再結合起中州臣子對湫十的恭敬態度,加兩人同為“宋”姓。
宋呈殊腦子頓時嗡的一下子炸開了。
很快有從侍搬椅子,就秦冬霖身側,湫十落座,跟對面坐著的女子對視,彼此友好地笑了笑,而後十分有分寸的撇開了視線。
“內部事壓後再議。”湫十聲線柔和,儀態天成,“血蟲如何了?”
婆娑垂眸出列,身姿筆挺,凜聲道:“稟帝後,血蟲被君主和神主出手擒拿,如今已押往中州。”
湫十側首,身側端坐的男子輪廓分明,威儀濃重,察覺到她的目光,他偏了下頭,無比自然地牽了她的手,放被一叢青竹繡面錦緞鋪開的腿上。面對著那麼多雙眼睛,他連神情沒有變一下。
湫十有不自地挪了挪身子,想將手抽回,下一瞬,他的手掌貼上她的手背,力道不輕不重,但分明帶著似強勢又似挽留的意味。
座諸位不明情由內裡,只會關注血蟲事,程翌他們眼中,不過是條作亂的黑龍,沒多大的名聲,若不是次事件中有他的身影,六界中,根本查無此人。
湫十與他的恩怨,也不想放明面上解決。
她垂著長長的睫,身段纖柔,脖頸修長,聽著天族那長老就件事哭天搶地的喊冤。
他們言語中大致的意思是,修魔不是莫長恆的本意,肯定是血蟲作怪,驅使他做出如此荒唐,敗壞天族顏面的事,可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個天族太子,莫長恆肯定是當不了的了,請君主,帝後允准廢太子一事。
被婆娑稱為神主男子和他身側的紅衣女子起身,前聲音如淺瓷般溫雋:“中州內部事,們旁聽不合儀制,便告辭了。”
秦冬霖頷首,同時吩咐左右:“送神主與夫人回去。”
等兩人離開議政殿,天族又換了一個長老出慷慨陳詞。
翻覆去那幾句,湫十聽得有不耐煩,手指曲著,一下一下點秦冬霖的衣襟上。
十年的閉關,她恍若就是睡了一覺,依舊會因為別人的喋喋不休皺眉,依舊坐不久就耐不住性子要鬧得小動作出。
秦冬霖不動聲色,任她隨著性子玩,半晌,不緊不慢地摁住了她挪到自己膝蓋上的手指,問:“帝後怎麼看?”
是今夜,他第二次喚她帝後,中州人習為常,見怪不怪,四洲的人聽了,則彼此對望,各有心思。
“既道莫長恆是被血蟲驅使,他作為受害,所言所行,皆不受自身控制,有何情由廢他太子位?”湫十看向跪地上的天族長老,聲線清冷,聽不出什麼情緒。
座各位是看著她長大的,前她跟秦冬霖身後跑的時候,雖然看著是挺鬧騰的性子,但生得乖巧,是那種一看就嬌生慣養的世家姑娘,可今時今日,她頂著那張依舊乖巧的臉,眉心一皺,聲音一冷,居上座,那種渾然天成的威儀幾乎刻進了骨子裡。
那名天族長老的聲音戛然而止,渾濁的眼瞳微微一縮。
似乎沒想到會有麼一句問話。
天族一向自視甚,從遠古至今,跟妖族的關系不太好,秦冬霖未覺醒前,作為妖族最耀眼的天驕,跟身為天族三小天王一的莫長恆關系絕對算不上好,甚至還有過好幾處爭鋒相對,大出手的情形。雖然他們今時今日的地位,不至於回過頭清算那小小鬧,可現成的點點頭就能不動聲色落井下石的事,誰不樂意呢。
湫十見無人說話,視線一轉,落到了幾乎一夜間滄桑下的天帝身上,紅唇微動:“天帝,也是你的意思?”
程翌花大心機安排天帝服下死蠱,一步棋走得很險,但也很有效。
死蠱如其名,服用才服下去的那段時日並不會察覺出什麼異樣,等半個月後才會現出端倪,一旦開始發作,就極其凶猛。蠱蟲會蠶食掉內裡,等整個人生機耗盡後,蠱蟲也會死人體空殼內,而那個時候,莫長恆已坐穩天帝位。
屆時,該怎麼查,能查出個什麼結果,歸程翌說了算。
死蠱凶險,早就被列為禁,種蠱十分難尋,舉世罕見,而且具有非常大的約束性,並不是說蠱蟲誰手裡,那個人就可對任何自己看不慣的人下死手。它最令人毛骨悚人的一點是,它只會至親血脈中起到作用。
只有蠱蟲無害的一頭落莫長恆身上,至毒的一頭落到天帝身上才可能成功。
研制出死蠱的人,用此一招,眼也不眨,兵不血刃的毒殺了包括自己父母親內的五人,他們死後,他也沒有獨活,平靜赴死,唯一留下的,只有幾顆尚不成熟的死蠱。
縱觀全局,其實程翌的詭計一旦成功,對莫長恆說,是一件好事。
可他拼著跟程翌魚死網破,也要站出提醒天帝那杯酒不能碰。
他不想失去自己的父親。
站出前,他就應該想到了自己後將要面臨的譏笑,嘲諷,唾罵,他所擁有的一切光鮮亮麗的地位和榮耀將被毫不留情的收回。
其中區區繞繞的關聯因果,湫十能想到,天帝也能想到。
可一向自詡名門望族,道首的天族,容不下一個墮魔的太子,他身為天帝,無法出個頭。
天帝攏衣袖下的手掌緩緩握了握,他面沉如水,從座椅上抽身,朝上拱了拱手,聲音說不出的滄桑:“但聽君主、帝後吩咐。”
但凡秦冬霖和湫十說一句准,件事便是板上釘釘了。
若說不,天族內部說不准還要對他們不滿,什麼好沒撈著,還可能得到一堆背後的閑言碎語。
若是往常,湫十壓根不會去管樣的事。中州時,各族各世家內部立儲廢儲,上一道折子,秦冬霖和她掃過一眼,只會大筆一揮一個“准”,不會細問諸多內情。
但……
湫十微微側首,看了眼秦冬霖,被他摁著的小指幾乎不受控制地動了下。
“六界初立,人妖天鬼佛魔排名本不分後,後魔族臭名昭著,位接連喪失心智,被殺戮控制,造成天地大動蕩,後各族各界圍剿,才將事態平息,魔族偏居一隅,安分度日。”說到,湫十目光天族一眾長老的臉上掠過,才接著說了後半句:“可魔修是被天道允准的存,莫長恆受人控制,也不能行此事,可見心智如常,心中並無殺戮意,若憑此廢黜太子,為不妥。”
說罷,她偏了下頭,問:“君主為如何?”
肅嚴明的君主終於停止了漫不心捏她指骨的動作,他眉目清絕,勾唇笑起時便如嚴冬終逢春風,堅冰成水潭,聲音中攻擊性和壓迫感驟然消減不少:“帝後說得有理。”
說罷,他像是終於耐心告罄一樣,抬眼看底下的天族人,問:“你們為如何?”
於是左右看看,沒出聲。
天帝攥著的手掌微不可見地松了松,手背上突起的層層血管漫了下去。
“既無事,就散了。”秦冬霖掀了掀眼皮,長指半空中往下點了點,示意婆娑留下。
須臾,席上的人三三兩兩離座,夜風從敞開的殿門口灌進,將夏日的暑氣一層層壓下去。人走了後,湫十騰的從座椅上站起身,提著裙擺蹭蹭蹭地越過殿前階梯,像一只翩躚素蝶般追到殿外。
絲毫看不出方才的帝後架子。
秦冬霖看著自己一瞬間空了的手掌,又看著她火急火燎的背影,微不可見勾了下唇,朝長廷道:“去將父母親請,就說有事同他們商量。”
一炷香後,議政殿內,湫十挽著宋呈殊的胳膊撒嬌,仰著張楚楚動人,極易令人心軟的臉,一聲比一聲甜,宋呈殊繃著張臉,又實禁不住她哄,而往往臉上才崩開一道裂縫,想想他十年操的心,查的書,就又恢復了不配合的狀態。
湫十意識到事態嚴重,是端茶後是捶背捏肩,認錯的態度別提有多好。
沒過多久,流岐山妖主秦越和阮芫一前一後踏進議政殿,後見到湫十,眼前微亮,她朝湫十招手,拉過她仔仔細細地看,柔聲問:“什麼時候出關的?次閉關時間怎麼麼長?”
自己的孩子進了趟秘境,突然搖身一變成為中州君主的事,阮芫也消了一段時間,而最終讓她放平心態真接受件事是因為,她發現秦冬霖還是從前的樣子,面對公事,半點情面不講,嚴苛到吹毛求疵的程度,面對他們,從前是什麼樣子現還是什麼樣子,偶爾跟秦越對弈,仍是半點水不放,氣得他爹提著棍子要趕人。
所她想,她個兒子對宋湫十,也一定還是從前那麼喜歡。
“阮姨。”湫十喊了她一聲,聲音依稀還是小時甜滋滋的樣子:“中州秘境後各方面有所頓悟,所時間長了。是昨日出關的。”
阮芫點了點頭,拉著她輕聲細語說了好幾句話。
因為宋呈殊的冷臉,整個殿內的氣氛有過分安靜,直到從侍將不明所的宋昀訶請進議政殿。
“小十?”宋昀訶見到湫十,微楞,而後笑起,朝秦越和阮芫行晚輩禮,一個個叫人:“秦叔,阮姨。”
最後轉到宋呈殊面前,叫了聲父親。
“什麼時候出關的?棠院的人怎麼沒通一聲。”十年未見,宋昀訶顯然也憋著許多話要跟湫十說,問題一個接一個往外蹦:“不是說次閉關需要上千年?麼早出,你恢復從前的修為了?”
湫十飛快朝他眨了一下眼,宋昀訶還要再問,就見宋呈殊眉心皺成一個大大的“川”字,“什麼從前?你怎麼道有從前?”
兩句話,宋昀訶立刻意識到不對。
他看向湫十,後慢慢伸手捂住了臉。
宋呈殊氣得胸膛上下起伏兩下,連著笑了兩聲,問:“你們兄妹兩跟啞謎是吧?”
宋昀訶頭皮發麻。
樣的情形,從小到大,他太熟悉了。每次湫十犯了什麼錯,宋呈殊看著她那雙眼,聽著她委屈巴巴認錯的聲音,一腔怒氣沒處可發,轉頭就瞅上了他。
“宋昀訶,出。”宋呈殊負手踏出議政殿,站長廊外的紅柱子邊上等著。宋昀訶無奈地苦笑了兩聲,隔空點了下湫十的鼻尖,道:“小闖禍精,又得給你擋災。”
阮芫有驚詫,看向秦冬霖,問:“小十不會也是……”
秦冬霖頷首。
等湫十簡單跟阮芫說完中州的事,宋呈殊和宋昀訶也回了議政殿內。
殿內點著的鳳凰燈展翅欲飛,秦冬霖朝前走幾步,牽過湫十的手,看著兩家的長輩,神色難得的鄭重,才要開口,卻被湫十飛快拉了一下。
就是一下,秦冬霖的眼裡突然蓄起了狂風暴雪。
他握著湫十的手,慢慢的,輕輕地垂下了眼。
半個時辰後,秦冬霖住的沂園外,湫十迎著夜風,吸了吸鼻子,鬢邊碎發被吹得往耳邊晃,她第二次主動去抓秦冬霖寬大的衣袖。
依舊沒抓到。
她停原地,看著他徑直朝前,一步兩步,八步十步,直到終於月色下停下腳步。
湫十見狀,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眼眸彎彎,小跑著追了上去。
個年齡的女孩子,嫩得跟清晨的花朵似的,臉頰粉嫩,水眸裡時時含著水,怎麼看怎麼好看。
怎麼看是令人心動的樣子。
十年不見,秦冬霖怎麼也想不到,他的心情能差到樣的程度。
湫十看著他的臉色,幾根瓷的手指尖小心翼翼地爬上他清瘦的手背,再落到節節分明的指骨,最後鑽進寬大的衣袖,一點點攀附他,他不說話,她也一臉委屈的欲言又止。
秦冬霖眼睫稍垂,視線落她小小的臉上,聲音是自己也未曾想到的低啞:“道方才想說什麼?”
湫十老老實實點頭:“道。”
兩家父母請到了一起,再加上他牽著自己,那麼鄭重其事,除了商量婚事,不會再有第二種可能。
是,她什麼道。
所她可前腳拒絕成親的事,後腳再噠噠噠追過,如同從前一樣跟他笑,跟他鬧,跟他說各種膩人的小情話。
她始終游離外,永遠保持著恰到好處的清醒。
而他抗拒不了她的接近,抗拒不了她的笑,所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越陷越深。
“為什麼?”再開口時,秦冬霖聲線因為壓抑了太多洶湧的情緒而有不自然,他皺了下眉,伸手摁了下喉嚨,問:“不想跟成婚?”
湫十搖搖頭,那副神情,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說話。”他捏了捏她的下巴,聲音放得極輕,神情卻依舊不好看。
“沒有沒有沒有。”湫十伸出兩條細長的胳膊,踮起腳環了環他勁痩的腰身,聲調裡無疑已是耍賴撒嬌的語氣。
秦冬霖摩挲了下腕骨,牙根癢得想放無數句狠話,最後還是狠狠閉了下眼,下顎抵她的發頂,低聲喚她:“宋湫十。”
湫十從喉嚨裡含糊而疑惑地嗯了一聲,想抬起頭看他的神情,又被他伸手摁回頸窩裡。
秦冬霖其實想問,她是不是有所動搖。
有所遲疑。
也能有更好的選擇。
可他現心情實糟糕,語氣控制不好,臉色應該也很臭,所他最終還是沒說什麼,拉著她進了沂園。
接下幾日,流岐山上下苦不堪言,外面艷陽照,七月流火,伺候主園內的人卻宛若跌進了三九天的冰骷髏裡。
秦冬霖忙著提審程翌,吩咐左右招待好孚祗和南柚,處處是事,真忙是一方面,可另一方面,任誰能看出,分明是刻意表達什麼不滿的情緒給人看。
如此鬧了三四天後,秦冬霖消停了。
因為他發現,宋湫十比他更忙。
整日早出晚歸,雖然處處小心,但還是被他察覺到,她刻意躲著他。
她又一次夜裡為他書房處理公務而偷偷摸摸溜出去時,秦冬霖腦子裡繃著的那根弦,啪的一下,徹底斷了。
他的修為,刻意隱匿氣息,無人能發現他的行蹤。
西側的一座閣樓裡,點著幾盞樣式古樸的宮燈,湫十進去的時候,裡面已隱隱傳出了說話聲。
湫十朝外反手丟了一個結界,秦冬霖眸色極沉,腳步停閣樓外,而後伸手半空中畫了個圓,閣樓裡的情形如同出現鏡面中一樣,清楚的呈現眼前。
放眼望去,一張張是熟面孔。
淞遠,皎皎,妖月婆娑,宋昀訶,伍斐及長廷,甚至連幾天內跟宋湫十得火熱的南柚也,南柚身邊還站了個光風霽月的男子,秦冬霖窺看的一瞬,他很淺地挑了下眉,精准地捕捉到了那面鏡子的存。
兩個男人種方式默契而不動聲色的碰撞了一瞬,而後無比自然地錯開。
妖月敲了敲自己酸痛的肩膀,她朝著湫十比了個手勢,趴桌子上對著一張圖紙哀嚎:“三天內跑了各界錦繡閣和霓裳閣,你要求太,樣式也復雜,霓裳閣的掌櫃說了,即使推了別人的單子不接,現趕制,也得兩個月後才能趕出。”
“實是不行了,跑不動了。”她擺了擺手,一副實承受不的神情。
南柚走過去看了一眼圖紙,美眸半睜,誇贊地道:“湫十,你畫得好細致,樣式也漂亮,穿身上肯定好看。”
湫十沒骨頭一樣的將腦袋靠她肩上,頗為苦惱地哼唧:“兩個月啊,真是瞞不住了……”她看了看左右,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抱怨:“秦冬霖現看的眼神,離想掐死只差最後一步了,真的。”
聞言,屋裡站著坐著的人忍不住笑了起。
日日頂著壓力的還有婆娑和長廷,他們捏著一張圖紙,燈下看了又看,反復確認後道:“塵游宮不能召集能工巧匠修葺,只能由游雲和盧月等人自己悄悄動手,個不難,只是得瞞著中州那人精,他們那邊若是走漏了風聲,們再怎麼瞞也是徒勞。”
宋昀訶因為件事已不滿很久了,他難得做了回大閑人,就是啥事也不干,典型的湊個過場,時不時還要搞出點人人能看穿的拙劣小事故。
他道:“照說你就是胡鬧,樣的事,本該秦冬霖操心,你見哪家姑娘是自己將自己嫁出去的?”
“真不父親母親是怎麼想著任由你自己瞎的。”
湫十從妖月手裡撈過那張皺巴巴的圖紙,眉心幾乎糾結地擰成了一團,回得卻無比自然:“那不行,好不容易趕他前面一回。”
“他還總覺得不夠喜歡他,等兩個月後,要拿著亂七八糟的圖紙丟到他手裡,讓他睜大眼睛好好看看,到底多喜歡他……兩件衣裳,霓裳閣問了,錦繡閣那邊呢?你問了嗎?”狠話才放出,氣勢沒出,她就蔫了下去。
妖月有氣無力地回:“問了,差不多的回答,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麼才能瞞過兩個月吧。”
“覺得希望不大,你要麼還是老老實實坦吧,瑣事,交給那愛操心的禮部官員好,皆大歡喜。”個提議一出,立刻得到了宋昀訶和伍斐的贊同。
湫十倔強地捧著那圖紙,小臉幾乎糾成了一團,話語裡咬牙垂死掙扎的意味十分明顯:“兩個月就兩個月,你們忙你們手裡的,還能撐。”
說完,怕他們不信,還刻意挺直了腰,道:“真的。”
南柚捏了捏湫十的軟腮,笑得眼睛彎起。
一派熱鬧裡,秦冬霖頎長的身子靠閣樓的牆邊,半晌,很輕地笑了一聲。
連日積壓身上,已繃到極點的沉冷寒霜被一掃而空。
秦冬霖沒有再多停留,悄無聲息轉身,慢悠悠地回了沂園。
轉身進屋前,他還特意抬眼看了眼天上的月,想,他好久沒有看到麼順眼的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