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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古代不孝兒(8)

  

  第49章

  紀長澤沒有選擇坐馬車,而是選了和那些護衛一起騎馬。

  這倒不是說他寧願騎馬曬太陽,而是這路啊,實在是太顛簸了。

  人坐在馬車裡,那就跟被關在籠子裡然後外面有人上下晃動一樣,別說在裡面喝茶看書了,就算是睡覺都能給你晃下來。

  這倒不是說趕車的人駕車技術不好,畢竟在這樣的路上能夠駕車成功都算是技術相當不錯的了。

  才坐了一天馬車,紀長澤就放棄了,選擇跟護衛們一起騎馬。

  他寧願騎馬騎的大.腿疼,也不想再被顛簸來顛簸去了。

  倒是神醫,他很習慣這樣的路況。

  有徒弟在身邊,他也不用操心別的,給自己配了一副能夠讓人昏睡的藥,白天趕路的時候就心安理得的睡在馬車裡,到了晚上,白天睡夠了的他又冒出來。

  也就是他是神醫,各種時間都拿捏得好,再加上配了藥,這才沒日夜顛倒把身體給弄垮了。

  紀長澤雖然騎馬,但心底還是琢磨著這個路該修。

  倒不是說趕路顛簸煩人。

  要想富,先修路,若是路通順了,人出行時比之前快了,這經濟自然也就上來了。

  晚上休息時間,在護衛們搭營帳的時候,紀長澤就在馬車裡點著蠟燭寫下水泥方子。

  就算是現在暫時還修不了路,過個一年兩年的,他也有把握已經有了說修路就修路的地位。

  “大人。”

  有個護衛在外面拱手,紀長澤一邊奮筆疾書,一邊頭也不抬:“說。”

  “遇到了之前被派出去的探子,我們已經將人留下來了。”

  紀長澤這才抬頭。

  這條路不是大軍行走的路線,那就只能是那個被軍師派去戶縣探查他身份的探子了。

  之前出發時軍師就十分坦然的將這件事告訴他了。

  畢竟之前他派人出去就是為了探查紀長澤的底細,既然兩人現在已經互相信任,那個探子查到什麼就已經不重要了。

  告知紀長澤,也是想著路線相同,要前往戶縣的路途又遙遠,探子還沒回來,要是紀長澤他們碰上了,可以直接從探子那得知戶縣的最新情況。

  他知道紀長澤不會生氣,畢竟兩人都是聰明人,軍師很清楚,哪怕兩人地位互換,紀長澤也肯定會查他的。

  “將人帶過來,我來問他。”

  “是。”

  那個探子很快就被帶了過來,紀長澤將匣子裡面的一封信拿出來,等他進來警惕的行禮後,才將那封信遞過去。

  “軍師寫給你的。”

  那探子接過信,上下看完之後又檢查了一遍,才跪下開始將戶縣的情況告訴紀長澤。

  和紀長澤料想的不錯。

  自從原主走之後,紀家生活就越發艱難了,畢竟他走了還不算,還帶走了家中所有銀子,而且一去就再也沒了音信。

  村中人都說紀輕肯定是不回來了,也沒人願意借錢給他們。

  救急不救窮。

  如今紀家兩個老人都生著病,沒辦法賺錢,底下的五個孩子年紀又還小。

  借錢給他們,他們也還不起啊。

  如今家中生計都靠二弟和三弟。

  剩余的一個弟弟和兩個妹妹接了洗衣服的活,三人雖然力氣小年紀也小,但好在都不怕吃苦,多少也有點進項,至少能賺到能讓他們不挨餓的錢。

  二弟如今還不到八歲,就算是在如今的古代農村也能說上一句孩子,但已經去鎮上做挑夫了。

  也是如今亂世,他又苦苦哀求,否則他這麼小的孩子那邊也不會收。

  除了挑夫,他還會上山給父母采藥省錢,偶爾要是遇到自家用不到的藥材再送去藥鋪賣錢。

  三弟七歲不到,倒是仿佛有打獵的天賦,偶爾也能抓到一些獵物,送去鎮上賣錢。

  這個家,的的確確是靠著五個孩子給撐起來的。

  即使早就知道,真正看到他們用這麼小的年紀撐起這個家,紀長澤的眉也是狠狠皺起。

  他問道:“我家中不是還有田地嗎?之前租給了我二伯一家,說好了每個月都給口糧,為何這其中沒說明?”

  那探子連頭也不敢抬,小心道:“屬下前去探查時,只聽說大人二伯家中拒給口糧,您家中二弟曾去理論,後被趕了出來,從此便再未上門要了。”

  不小心不行啊。

  若是換成他,知曉自家親人在自己不在的時候被人這樣欺辱,他也要生氣。

  就是他沒和這位大人相處過,不知道他會不會遷怒啊。

  紀長澤的確是生氣了。

  他捏緊了手中毛筆,怒極反笑。

  原主的記憶有些模糊,再加上他對家人並不上心,因此紀長澤也只能從他的記憶中讀出一些模糊的東西來。

  像是田地被二伯種這種事他記得。

  那二伯是個什麼人,對於一直在縣城裡混不怎麼回村的原主來說就有些不清楚了。

  紀長澤在記憶裡扒拉了一下,總算是扒拉出來了這個人。

  原主爺奶孩子生了一堆,這很常見,這個時候又沒有避孕措施,生一堆孩子很正常。

  但生的起,養不起,生了一堆孩子,活下來的只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

  也就是原主父親和那個二伯。

  之後姑姑嫁去了隔壁村,二伯和原主父親就此安家,在原主的記憶中,他很看不上二伯,覺得對方粗鄙。

  紀長澤之前沒把這個當回事,畢竟原主看誰都是覺得對方粗鄙。

  倒是沒想到,這二伯居然能做出在親兄弟一家最難的時候落井下石的事來。

  他直接下令加快行程。

  一匹匹的馬,再加上一輛馬車快速行在顛簸路上。

  紀長澤這次坐在了馬車裡,在呼呼大睡的師父旁邊寫寫畫畫。

  這段時間,叛軍應該是帶著那姑娘前往西北,但走的哪條路,分成了幾波,姑娘又跟著哪一波,這沒人猜得准,原主的記憶裡也沒有,紀長澤之前一直不敢追,就是怕來個什麼蝴蝶效應,本來可以活下來的姑娘死在路上。

  但是現在既然冒出了一個在原主記憶中不怎麼清晰的二伯,很難說姑娘會不會再遭受什麼磨難。

  畢竟原主不在乎她,自然也不會去查她曾經吃過什麼苦。

  只知道她是被賣給了人家做奴隸,又生了個兒子,給別人家的少爺當了奶娘。

  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紀長澤先寫下派追兵快馬加鞭追上叛軍,又劃掉。

  不行,叛軍狡詐,都是分成幾波,追兵要是被察覺到,很可能會為了加速行程直接殺人,然後自己逃命。

  他們可不會那麼好心的把人都活著留下來。

  那就第二條路,派人先行一步,在那府門口截人。

  紀長澤擰眉想了想,又劃掉。

  不行,還是有變數。

  萬一露出一點端倪,對方很可能會做出其他的決定。

  只能在姑娘到了那人府中,安定下來了才行。

  他一一寫下時間。

  大軍是打算一鼓作氣剿滅掉那邊盤踞叛軍的,因為人多,再加上還要操練,以及晚上要修整等等因素,一路打過去要半年。

  叛軍應該快一些,最多的話,兩個月就能到。

  一過去就是賣人。

  這個時候他不動,以免有什麼蝴蝶效應,讓大軍按照正常速度往前……

  神醫睡得迷迷糊糊的,被顛醒了。

  “唔?”他打了個哈欠,坐了起來看了看窗外:“怎麼回事?天黑了還趕路?”

  紀長澤在顛簸的車內依舊坐的穩穩當當。

  “師父可再睡一會,我家中有些緊急,便讓他們加快行程了。”

  神醫又打了個哈欠:“算了算了,我也睡夠了,就眯一會吧。”

  他躺下之後,一邊心底演算著要是給一個人下xx毒xx藥能不能解,或者xxx藥,對了,xxx藥也是可以用來下毒的。

  想著想著,他就發現自己收的徒弟正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什麼,一邊想手上一邊快速的寫下一個個字。

  他甚至還畫了一幅山脈圖。

  別說,那圖畫的還是挺真的。

  差不多過了一個多時辰,不知道用掉了多少張紙的紀長澤才停下了手中筆,滿意的看著面前的一張張紙。

  神醫正要問徒弟你寫了什麼,就見紀長澤打開窗戶,拿出火折子,將這些紙一個個的燒到只剩下一角又讓它順風吹走。

  “徒兒,你寫了什麼?好不容易寫出來的,怎麼就不要了?”

  紀長澤一邊一張張的燒掉這些紙,一邊回答道:“只是在想要如何才能用最快的速度達成我想達成的目的。”

  “你這是想出來了?”

  紀長澤點點頭:“想出來了。”

  神醫奇怪問:“既然想出來了,為何又扔了不要?”

  “無妨,這些已經記在了我腦中。”

  他又開始磨墨,給軍師寫信。

  按照剛才的估算,最快五個月,能拿下叛軍,還能順帶讓大皇子二皇子自相殘殺一波,要是運氣好的話,三皇子也能造反一下。

  至於老皇帝……

  紀長澤畫了一個長壽的王八,在它頭上打了個圈。

  順其自然吧。

  要是他不介意的話,當一下太上皇也是可以的。

  當然,就算他介意,那也沒用。

  紀長澤又開始寫寫畫畫了,只剩下神醫用著欣賞的視線看著自己的徒兒。

  誒呀呀。

  雖然不知道他在寫什麼,但是一看就知道寫的東西肯定非常好。

  他可真是走運,怎麼就撿了這麼一個好徒弟呢。

  在一行人加速行程時,戶縣裡,紀二弟正剛剛結束一天的勞累工作,結了工錢,又趕著人家關門買了米糧,一路背著回家。

  他才七歲,因為長期吃不飽飯所以看著瘦瘦小小的,但是力氣卻不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做挑夫的關系。

  從縣裡到戶縣,要是雇個驢車的話要半個時辰,但是自己走路就要很長時間了。

  紀二弟沒雇車,雖然雇車只要幾個銅板,但是這幾個銅板也是他不能承受起的。

  就算是個成年人一直背著米糧走這麼長時間的路都會累,何況是紀二弟這麼一個小孩子。

  但是沒辦法,他必須得一直走。

  否則等到夜深了,野獸出沒,他一個小孩子,那些野獸可不怕他。

  而且家裡米糧今天早晨就沒了,爹娘和弟弟妹妹肯定又是餓了一天,他早點回去,他們就能早點吃上飯。

  紀二弟稍微休息了一下下,摸了摸藏在懷裡的一個窩窩頭,咬牙繼續背著米糧往前走。

  這個窩窩頭是每個挑夫都有的,另外還有一碗清粥,紀二弟喝了粥,沒舍得吃這個窩窩頭。

  六妹年紀小,今天一早就在喊著餓,餓了就小聲小聲的哭,怎麼哄都不管用,早晨出門的時候紀二弟還能看見小小的女孩蹲在家門口把草上的蛐蛐抓了往嘴裡放。

  他把這個給了她,應該能讓她高興一點。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周圍有狼嚎聲的時候,紀二弟才艱難走到了自家門前。

  門口,一個雖然年紀也小,但生的高,比他還高了一個頭的男孩在外面滿臉焦急的等著。

  見到了他,臉上一喜,連忙迎了上來:“二哥,你回來了?”

  他熟練的接過紀二弟背上的米糧袋子,抗在自己肩膀上,用身子推開門,跟紀二弟一起進去。

  “你累壞了吧?這麼冷的天出這麼多汗,我說我去接你,你還不讓。”

  紀二弟搖搖頭,卸了身上扛著的米糧之後,他輕松了不少,一邊捏著酸疼的肩膀,一邊道:“外面狼多,你去接我被狼叼走了怎麼辦。”

  “要是真的遇見狼,二哥你也要被叼走的,我去接你,我們好歹兩個人。”

  “不行。”

  紀二弟年紀小,說話卻十分的穩重:“真的遇見狼,我一個人被叼走總比我們一起好。”

  見三弟還是不服氣,他問:

  “要是我們都沒了,爹娘和弟弟妹妹怎麼辦。”

  這話一出,紀三弟不吱聲了。

  “二哥,二哥你回來了。”

  屋裡的人聽到動靜,沒一會一個瘦瘦小小,看著只有三四歲大的小姑娘就跑了出來,她腳上套著草鞋,身上穿的單薄,臉上被凍出了高原紅,一雙眼因為太瘦了而顯得很大。

  正滿懷渴望的看向紀二弟:“二哥,二哥我好餓。”

  紀二弟見是最小的妹妹出來了,就算是臉凍僵了,也還是努力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從懷裡掏出被一直捂著所以沒太冷的窩窩頭,遞了過去。

  

  六妹年紀最小,只知道餓,看見窩窩頭,連忙捧在手裡咬了一口。

  見她這樣,紀三弟凶道:“就知道吃,你也不問問二哥吃了沒。”

  六妹被凶了有點怕,也不敢吃了,連忙把啃了一口的窩窩頭拿出來舉高遞給紀二弟,明明都餓的一個勁吧唧嘴感受之前啃的那一口了,還在小聲道:“二哥吃,給二哥吃。”

  紀二弟不贊同的看了看三弟,對著六妹溫聲道:“二哥吃過了,你們吃就好。”

  小女孩又怯怯的遞給紀三弟:“三哥吃。”

  紀三弟面上還很凶,手卻摸了一把妹妹的頭:

  “我也不餓,我今天在山上吃過了。”

  “那我拿給四哥和姐姐吃。”

  她臉上還有些害怕,將窩窩頭抓在手上,看向面前的兩個哥哥,小聲哀求;“六丫不吃了,我吃的少,別賣六丫。”

  兩人都是一愣。

  紀二弟臉色難看下來,看向三弟:“今天二伯娘來過了?”

  紀三弟陰沉著臉搖搖頭:“不知道,我今天上山打獵去了,不在家。”

  他說著,轉身進屋:“我去問問四弟。”

  紀二弟先哄好了六丫,跟她保證不會賣她之後,也抱著她進了屋。

  屋中,另外的兩個弟弟妹妹也知道他們回來了,只是都沒有出來。

  倒不是說他們不想迎接哥哥,只是家裡太窮了,衣服也少,像是紀二弟和紀三弟,他們常常要出門,這才有比較厚的衣服穿。

  六丫他們都穿著薄衣服,為了保暖,大家白天在家都是裹著一條破舊的被子。

  紀父紀母生著病,怕傳染給他們,因此是在另一個屋。

  進去的時候,紀四弟正一臉憤憤,稚嫩聲音裡還帶著恨意:“今天二伯娘是來了,表面上說是為了我們好,其實就是見六丫年紀小又長得好,想要把她賣給東村的瘸子,那瘸子今年都三十多了,她居然也好意思說的出口。”

  一屋子的孩子們除了年紀最小還不太聽得懂話的六丫,臉上神情都滿是憤怒。

  “他們做夢去吧!”

  倒是比較懂事的五丫突然開口:“二伯娘說,那瘸子願意花一吊錢買個媳婦,要不我去吧。”

  “放屁!”

  紀三弟生氣的擰緊眉:“那個瘸子之前娘子不就是被他打死的?要不然怎麼沒人敢嫁給他,人販子都不賣女人給他,你過去就是送死。”

  五丫被吼得身子一抖,有些難受的低下頭:“可是天氣冷了,我每天在家裡也沒賺錢,還吃著飯,要是我去換錢,至少家裡能熬到開春。”

  紀二弟臉色難看,但還是安撫弟妹:“好了,別說了,這個家除非我死了,否則誰也不會被賣的。”

  “家裡的事你們別管,我和你們三哥在就好。”

  他雖生的沒有紀三弟那麼高,但在家中弟妹眼中的威嚴一向是很大的,因此他這麼一說,弟弟妹妹們都乖乖點頭。

  紀四弟和五丫開始張羅著做飯,六丫小小的一個跟在他們身邊,時不時抬起手上的窩窩頭給他們吃。

  只是兩人都咬了小小一口,沒真的吃。

  紀二弟又拿出懷裡的藥材,遞給三弟:“去煎藥,我去看看爹娘。”

  “嗯。”

  紀三弟接過藥,突然道:“哥,你明天帶我一起去做挑夫吧,我力氣可比你大。”

  “不行,家裡得有個人照看著,不然他們幾個年紀都小,二伯娘現在又起了這個心思,把六丫偷偷抱走賣了怎麼辦,你在山上,好歹他們喊你你還聽得到。”

  紀二弟不讓三弟去當挑夫當然不光是因為這個,還因為挑夫壽命都短。

  東西要是重了,只能活活把人骨頭給壓斷的。

  他骨頭沒斷,但也遇到過不少重物,怎麼舍得讓弟弟也去吃這個苦頭。

  紀三弟到底年紀小,又想的不深遠,不知道二哥想的什麼,答應下來後就去熬藥了。

  紀二弟到了隔壁屋,床上,兩個老人昏昏沉沉的躺著,如今才四十多的年紀,額頭已經滿是白發了。

  他們病的重,不常有神志。

  紀二弟上前摸了摸他們額頭,又看了看要不要換墊子,正看著,紀母醒了。

  她昏昏沉沉的,見到是二兒子,喊了一聲:“老二啊,你回來了?”

  “是啊娘,我回來了,四弟和五丫正在煮粥呢,一會你就能喝上粥了。”

  紀母艱難的搖搖頭:“我不餓,不餓,你們吃就好了。”

  紀二弟知道這是她想省糧食,笑笑沒接話。

  紀母又問:“今天你在碼頭,打聽到你大哥了嗎?”

  “沒有,今天太忙了,也沒問幾個人。”

  “誒,沒打聽就沒打聽吧,他估計是被什麼事給絆住了。”

  紀二弟沒搭話,剛開始他也是這麼想的,但是這麼長時間了,大哥一點信都沒有,他就也覺得,大哥就像是村裡人說的那樣,不想養爹娘和弟弟妹妹,所以帶著錢跑了。

  只是爹娘不信,還覺得大哥會回來。

  怎麼會回來呢。

  紀母昏昏沉沉的,還在說:“等到你們大哥回來,有他在,你們就不用這麼辛苦了,你們大哥是讀書人,他有法子賺錢。”

  “要是再過幾天,他還沒回來,娘就先走,不拖累你們……”

  “娘,您別說這種話。”

  紀二弟給她掖了掖被子:“放心吧,你和爹的肯定會好的。”

  紀母已經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了。

  紀二弟看著爹娘睡著的樣子看了一會,推開門出去。

  到了三弟身邊,正在熟練熬藥的紀三弟問;“爹娘是不是又問紀輕了?”

  “別這麼叫,那是大哥。”

  “狗屁大哥,誰家大哥是他這樣當的,之前爹娘沒事的時候,他就一直在縣裡不回家,一年裡回來幾次啊才,就算是回來了也是在他自己房裡不出來,我連他長什麼樣子我都忘了,爹娘剛病,他就拿著錢跑了,管都不管我們,這算個什麼大哥。”

  紀二弟安靜的等著他說完了,才道:“爹娘說他是去請大夫去了。”

  “哥你也信這種話?他請大夫請這麼久??這麼長時間了,連封信都沒有,你看村裡人都是怎麼說的,說他就是丟下我們跑了,還有二伯家,成天的琢磨著要占我們家的便宜,打量著我們年紀小好欺負,他要是在,我們家也不至於這麼艱難。”

  紀三弟性子急躁,只是到底是個孩子,說著說著就想起了這段時間家裡受的委屈,一邊拿著扇子給扇風給火,一邊抹了一把眼淚。

  “好了,說這些也沒用。”

  紀二弟見狀,心裡也不是滋味,只道:“放心吧,我說什麼也不會賣六丫的,咱們熬過這個冬天就好了。”

  紀三弟擦了眼淚,恨得咬牙切齒,一邊扇風一邊道:“他最好活得好好的,活到我長大,等到我碰見他,一定要打他十頓。”

  此刻,紀長澤還在快馬加鞭趕來的路上。

  “阿嚏——”

  一個大大的噴嚏從他口中出來,神醫裹著棉被不受顛簸影響看書,見徒弟打噴嚏,從被子裡伸出一只手搭在紀長澤脈上。

  “嗯……是有點著涼了,吃服藥就好了。”

  “算了,等到了再吃吧,現在趕路,也不好熬藥。”

  紀長澤揉了揉鼻子,放下手中的書出去:“給我一匹馬。”

  著涼什麼的,騎馬活動活動就好了。

  坐上馬,他策馬上前,到了最前面帶路的護衛身邊:“距離戶縣還要走多久?”

  “快了。”

  那護衛回答:“照著這個速度,等到明日晌午就能到了。”

  “行!繼續趕路,跟兄弟們說一聲,這次就辛苦大家,等到回去之後,我一人給你們三兩銀子。”

  這話一出,周圍聽到的護衛都精神了起來。

  一個個的都加快了速度。

  紀長澤夾雜在其中,絲毫看不出文人的文弱,騎的那叫一個快。

  因為金錢的鼓勵,還不到晌午,他們就到了戶縣附近。

  當然,這得歸功於那位對路很熟的護衛,帶著他們抄近路,這才能快速到達。

  護衛帶著他們停到了一片江水前,指著對面的城池道:“那就是戶縣,我們坐船渡江後就能到了,大人家中在哪屬下並不知曉,到了戶縣,恐怕就要大人來領路了。”

  紀長澤點點頭,望向對面的戶縣。

  的確是原主記憶中的樣子。

  記憶中,戶縣是依山而建,但又挨著江河,因此縣裡這邊許多人靠水路謀生,而原主家則是世世代代種地的農民。

  他們站在那等了一會,終於等到了能夠撐得下人和馬的兩艘船。

  紛紛上前。

  紀長澤回憶了一下原主記憶中的家路線,確定沒什麼遺漏之後,對著旁邊的神醫道:“我家中爹娘也不知曉病有沒有加重,還要靠師父了。”

  “好說好說,你是我弟子,都是自己人,我一定將他們治好。”

  這要是下毒什麼的,神醫還沒多大把握。

  但是聽紀長澤形容的病症,也許普通大夫會束手無策,放在他這裡就是小菜一碟了。

  要不是看重他這徒弟,這麼一件隨隨便便就能治好的病,他絕不會跟過來的。

  在一行人上了水路之後,碼頭那邊,正因為沒活而在休息的挑夫們也從一個船家那得知有一行人坐上船了。

  “看著仿佛是兵爺,身上還穿著鎧甲,不缺錢應當是,他們只帶了馬上船,馬車直接就留在那了。”

  挑夫們一聽,個個都高興起來。

  不缺錢好,不缺錢才會叫他們去挑重物啊。

  “去去去!”

  那些自己當挑夫的人還沒高興多久,一個中年男人就先上前把他們驅散開了。

  “這麼多的人你們關照的過來嗎?還不是要我的人來,走走走,去接散客去。”

  那些人都不怎麼敢惹怒他,只能忍氣吞聲的離開,等著他們走了,這中年男人才滿意的轉身,到了自己的一批挑夫面前。

  “一會兒我去攬客,你們好好表現,這可是兵爺,要是接到了,他們出手大方,今天我就一人再多給一文錢,聽見了嗎!”

  挑夫們都高興的點頭,紀二弟也在其中,同樣是眼睛一亮,連忙點頭。

  那中年男人見他這副興奮的模樣,微微皺了皺眉,等著挑夫們四散開的時候,才到了他跟前說:“你方才不是胳膊使不上勁嗎?怎麼又來了?”

  紀二弟連忙一邊揮舞著還在疼的胳膊一邊解釋:“我已經好了,我可以繼續挑貨物,你看,我好了。”

  “好什麼好,這種事我見的多了,今天還使不上勁,一會就不能動了,你今天歇著,錢我照給。”

  紀二弟一愣,中年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兩撇小胡子,又壓低聲音,做賊一樣的道;“這個事你可別跟別人說,不然他們要該鬧騰了。”

  紀二弟反應過來了,連忙點點頭:“是,是,多謝您,我休息一會我就去干活。”

  “得了,就你這個小身板,去去去,別在這礙眼,邊上歇著去,我是怕人家兵爺看見我們這有年紀這麼小的不讓我們搬東西。”

  紀二弟眼睛亮亮的點頭,坐在了一邊。

  水上,船到了。

  船夫說:“幾位兵爺,我們船大,不能往淺水裡停,只能停在這裡了,您幾位辛苦辛苦自己下去吧,要是有什麼重物要拿的,可以雇岸上的挑夫。”

  紀長澤起了身,看了看水深。

  還好,還是可以走的,只是不能騎在馬上,要自己走路了。

  他剛起身,就見著一個中年男人帶著一堆打赤膊的漢子過來了,衝著他們喊:“幾位兵爺,可有什麼重物要搬的?雇我們來搬吧,便宜!絕對能安安全全給您送到岸上。”

  護衛們自從見了人就開始警惕的守在紀長澤四周。

  軍師可說了,紀先生要是出一點岔子,他們誰也別想跑的了。

  “沒事,挑夫罷了,跟他們說我們不雇人。”

  “是。”

  其中一個護衛上前說了,那中年男人臉上露出了失望來,倒是也沒糾纏,帶著人就往岸上走。

  紀長澤和護衛們紛紛下船,牽著馬走在水中。

  怕馬太吃力,只有神醫坐在馬上,其他人包括紀長澤都是自己牽著馬走。

  到了岸邊,知道他們不雇佣挑夫搬運貨物,也沒人敢靠近他們。

  這可是兵爺,萬一招惹了他們怎麼辦。

  神醫坐在馬上,挺自在的看了看周圍:“不錯不錯,這戶縣雖貧困,風景倒是不錯,果然是水鄉啊。”

  “咦,這麼小的娃娃也在做挑夫嗎?誒,到底是世道亂啊。”

  紀長澤剛翻身上馬,聽到他這番話,下意識看了過去,果然見到一個小孩子正背對著他們捏著肩膀,身上衣服髒髒破破,手上都是凍瘡。

  “世道不好過,苦的自然是百姓。”

  他正要下令出發,卻突然發現,這小孩側臉怎麼這麼熟悉。

  紀長澤心底有了一個猜測,架馬上前。

  周圍的挑夫見他皺著眉朝著紀二弟去,都嚇得四散躲開,紀二弟背對著他不知道,還在認真的捏著自己肩膀。

  還是他對面一個挑夫好心提醒:“紀二,那個兵爺是不是衝著你來的?”

  什麼?

  紀二弟奇怪的下意識轉身。

  正好對上了坐在馬上往下看過來的紀長澤視線。

  “二弟?”

  紀長澤看見正臉,才確信這真的是他二弟。

  農家人孩子大多生的多,又都不認識字,取名都是像是王大王二他們家一樣,按照一二三四五來排,重名率也大大增加。

  紀長澤的這個二弟,也是按照這個名字來排的,叫紀二。

  而原主自然是叫紀大的。

  不過他嫌棄這個名字粗鄙也不好聽,去了縣城念書後讓先生給他取名,先生就給他取了個輕,大名紀輕。

  字就是長澤了。

  紀二弟看見面前人的臉時身子就已經一震了。

  接著聽著紀長澤叫自己,這才確認,面前這個騎著高頭大馬,穿著一身一看就昂貴的衣衫鎧甲,面色白淨,像是他見過的大戶人家的公子一般的人,是他大哥。

  他一時腦子有些懵。

  僵硬的望著面前人不知道該說什麼。

  紀長澤倒是先笑了:“怎麼了?我出門一趟,你不記得我了?”

  笑完,望著面前狼狽的紀二弟,眉又皺起:“你這是在做挑夫?是我不好,這麼久才回來。”

  “大、大哥……”

  看著面前對著他說話的人,紀二弟這才從嗓子眼裡擠出一句大哥來。

  他看了看周圍那些顯然和他大哥一起來的兵爺,神情有些不知所措:“大哥,你怎麼……你和這些兵爺一起的?”

  恰巧有一護衛見紀長澤在那與紀二弟說話,上前來問道:“大人,您認識他?”

  “是我二弟。”

  紀長澤的回答紀二弟已經聽不到了,他滿腦子只剩下方才那個兵爺對著他大哥喊的兩個字。

  大人。

  那個兵爺居然喊他大哥大人。

  他已然徹底被震住了。

  正愣著神,紀長澤已俯下身,把他整個人都撈到了馬上,讓他坐在了前頭。

  “爹娘可在家?我帶了名神醫回來,他定然可治好爹娘的病。”

  紀二弟滿臉茫然的點頭;“爹娘……在家。”

  “那我們一邊趕路一邊說,走!駕!!”

  紀二弟坐在前面,被兄長的雙臂護住不掉下去,周圍是穿著鎧甲的兵爺。

  他們叫他大哥,大人。

  他大腦一片空白,混亂無比,最後只剩下了一句話。

  大哥他,竟真的帶著大夫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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