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游戲的中年人(4)(游戲改變科技(七合一)...)
第397章
三人:“……”
這特麼讓他們怎麼說。
本來他們只是偶爾來玩玩,心裡也是很理直氣壯的。
自己可是做好了本職工作,既沒有耽誤上班,也沒有落下養家,只在休息時間過來稍微放松一下。
雖然都是孩子爸爸了,但偶爾來玩玩,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結果現在,原本比他們還“貪玩”的紀長澤居然翻轉。
人家根本不是來玩的,那是花費了幾個月的時間廢寢忘食的做市場調查的。
對方這麼認真努力。
真來玩的三人怎麼好意思說出實話。
顯得他們多幼稚多貪玩一樣。
一號:“咳!我們……也是來學習一下游戲廳的經營模式。“
二號:“……對,活到老學到老嘛!”
三號:“沒錯,我們也是很有學習精神的。”
紀長澤臉上頓時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來如此,你們真是優秀,上著班都不忘記抽空學習。”
三人干巴巴笑:“哈哈,哈哈,彼此彼此。”
勉強穩住成年人的成熟形像後,他們才有心思打聽。
“你真的會做游戲機嗎?之前你不是維修工嗎?會修和會做還是不一樣的吧?”
紀長澤點點頭,語氣平緩:
“之前在公司的時候我為了能更快修好游戲機故障,有去專門學習這方面的知識,也一直都在自學書籍,本來是打算以後能不能轉部門的,結果……”
他臉上露出一個苦笑,沒再說下去。
都是附近三條街上的住戶,再加上紀長澤慘遭中年失業後墮.落游戲廳這件事已經被一些愛八卦者傳遍了,三個知道紀長澤曾經職業的成年人也都知道他本來的打算。
維修工工資當然沒有做游戲機的部門賺錢了。
在“墮.落游戲廳”這件事發生之前,紀長澤可是出了名的干活細致認真,要不然老員工那麼多,他也不會是曾經最好的那個。
這樣一個認認真真做事的人想著往上爬爬也很正常。
紀長澤說的也的確是實話。
原主在過去的十年可謂是兢兢業業,為了能更好的了解游戲機構造,四處托人幫自己買書。
要知道,現在華國火爆的游戲機大多都是從國外引進的。
華國在這方面畢竟才剛剛起步,別的不說,就光是編程這一項就足夠難倒大多數人了。
原主原本待的公司之所以叫源流游戲廠而不是叫源流公司的原因很簡單。
那就是他們公司做的街機全都是盜版。
時下,華國雖然街機火遍全國,但這些一台台的國外游戲,卻基本都是盜版。
不說百分之百,百分之九十九也差不多了。
畢竟這個時候華國基本沒什麼正版意識,大多都是有的玩就行,甚至,玩家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每天都玩的游戲其實是盜版。
原主原本工作的源流游戲廠就是這麼一家專門“復制”爆火游戲的公司,也因為最核心的游戲技術是直接復制來的,公司內並沒有關於這方面的優秀人才。
此時的街機游戲還沒什麼加密技術,只要買到一台正版,自然就能復刻出源源不斷的盜版街機。
說白了,就是正版是動腦子的技術性創作,盜版則是不動腦的流水線生意。
這也是為什麼原主一直努力學習,卻從未成功轉行的最大原因。
盜版公司並不需要技術性創新,他們只要會復制就行。
三個成年玩家並不知道游戲機的正盜版,他們不是這個專業的,也不太了解紀長澤說的話聽上去有多像在吹牛逼。
內行人看門道,外行人看熱鬧。
紀長澤一說完,他們就點頭表示了支持:“如果你真的能做出來的話,絕對要發財了,這一台機器一天可是能賺不少錢。”
只看整個長留縣,雖然大小老板都有不少,但在本縣能被肉眼看到有錢的,絕對是游戲廳的老板們。
小游戲廳還好,雖然發財,但他們自己不說,也沒人知道利潤多高。
大游戲廳就不一樣了,每天的人流量龐大到肉眼可見,尤其是這幾個經常來玩的,就算是沒專門去算,隨便感受一下都會為其中的利潤感到心驚肉跳。
所以紀長澤一表示他會做游戲機,三人看向他的視線頓時不光有了對游戲高手的崇拜,還充斥滿了“你居然這麼厲害這麼賺錢的東西都會做”的向往。
年紀最輕的那個一張嘴就滿是羨慕:“我之前聽老板說一台游戲機要兩三千,你做出來就算不擺出來自己做生意,拿去賣掉,直接就能買套房了。”
現在的物價,一個月幾百塊錢工資是常態,幾千塊一台的游戲機在眾人眼裡看來自然是昂貴無比。
和這嚇人的總價比起來,每次玩都要投幣的那些錢,好像都不算多了。
趙計劃聽的眼睛發亮,一邊揉著因為寫字太多而酸軟的手腕,一邊期待望向紀長澤:
“澤哥,你要是做出來了,能不能讓我玩幾次啊?”
紀長澤拍拍他的肩:“當然了,等我做出來了,送一台給你。”
“真的?!!!”
趙計劃差點沒興奮的蹦起來。
對於玩家來說,能夠擁有一台自己的游戲機,這簡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
三個成年玩家臉上的羨慕神色更重了。
因為成年人的身份,他們羨慕的不光是單獨擁有一台游戲機有多快樂,還羨慕這台還未做成的游戲機有多昂貴。
幾千塊啊這可是。
紀長澤居然張口就要送一台出去。
許諾完了趙計劃,紀長澤這才好像看到眼含羨慕的三人:
“看大家都挺有上進心的,你們要是有興趣的話,要不要和我一起做?”
一起做幾千塊的游戲機?!!
三人先是下意識高興,接著又想到什麼,快速失落下來。
“我們什麼也不會啊。”
“對,我們都是工人,只會玩游戲,不會做游戲。”
這點上他們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三個門外漢,怎麼可能比得上一個在游戲廠工作十年的老職工。
紀長澤依舊很熱情:“做游戲機也不是每一樣都需要技術的,我一個人做也很慢,如果你們願意和我合作來幫我的話,等著游戲機做出來了,到時候你們可以一人拿走一台。”
“或者我們一起合伙做游戲機生意也行。”
他表現得相當慷慨,一副和他們聊得來所以帶他們一起做生意的樣子。
三人聽得心動不已。
現在正是下海的高峰時期,雖然他們沒那個膽子放棄現在擁有的一切去做生意,但偶爾也能聽左鄰右舍傳來的誰誰誰做生意發了大財,買了新房子,還特地給家裡小孩子買了一輛兒童自行車的流言。
聽多了,心裡怎麼能不癢癢。
不過雖然心動,他們也還保持著理智,對紀長澤再三確認:“不需要錢吧?我們可沒多少錢。”
“不要你們掏錢,你們幫忙干活就行了。”紀長澤表現得十分大方。
三人面面相覷,最終還是抵不過金錢/游戲的誘.惑,再加上有個不用出錢的底子在,猶猶豫豫的點頭答應下來。
反正就算是做失敗了,他們最多耗費了一些力氣,也不虧什麼。
要是做成功了,那可就賺大了。
紀長澤成功拉到幾個同伙,啊不,合伙人。
他自然也不光是盯上人家年輕力壯。
這三人中,王繼軍是縣圖書館的圖書館管理員。
齊國利是學校保衛科的一名保安。
鄭國華則在一家木材廠裡工作。
三人的工資不算是很高,但職業都算得上是其他人眼中十分體面的工作。
雖然現在很多人辭職下海,但在大部分人眼中,什麼都沒鐵飯碗來的保險。
三人的工作,就是大眾眼中的鐵飯碗。
體面,工資不錯,單位給住房包食堂。
要不是他們生活的還算滋潤,也不會休息日跑來游戲廳打游戲。
拉了三個人頭之後,紀長澤也沒耽誤時間,干脆利落的就說起了下一步。
首先是鄭國華,他要想辦法把木材廠廢棄的木材拉回家,這些都能用作游戲機的材料。
齊國利力氣大,可以幫忙搬動。
而王繼軍要做的,就是帶紀長澤去縣圖書館看書。
華國現在借書還是很嚴格的,只有拿著學生證的人才能去借書,而且一次不可以借多本,上本沒有還之前,不能再借。
但是如果紀長澤以王繼軍的朋友身份去圖書館就不一樣了,他可以直接在圖書館內看書,一直看到關門都沒問題。
王繼軍還有點懵:“不是說要做游戲機嗎?怎麼變成去圖書館看書了?”
一直沒被布置任務的趙計劃生怕被忽視,趕忙搶答:
“做游戲機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不能像是做桌子椅子一樣有手藝就行,還要有知識,會、會那個編程,計算機知道嗎?要學那個,很難的。”
紀長澤有點驚喜的看向趙計劃:“你還懂這些?”
趙計劃被誇了先是高興,接著就有點心虛了,他剛剛說的話完全是在學自己老師。
“我也不太懂,是我們班主任說的,說等到我們上了大學,就可以上機課了,到時候會學到。”
“他還借給我一本計算機方面的書,讓我多看看多學學。”
現在華國電腦還沒到普及的程度,紀長澤要是沒記錯的話,不久前,家用電腦銷量突破一個月兩百台,當時報紙還鄭重的報道過。
此刻網絡還沒來到華國,就連隔壁的c國,網絡此刻也只是作為試點只在固定幾個地點使用,沒有網絡,家用電腦自然也起不來。
但計算機在科技上的運用重要性,稍微有點研究的人都知道,沒見雖然它價格高昂,但大學已經有了上機課嗎?
顯然,趙計劃的班主任就是這樣一個研究過的人。
這還真是意外之喜了。
紀長澤對趙計劃說:“你下次來把那本講計算機的書帶來給我。”
他雖然腦子裡一堆東西,但總不能“什麼都不學”就直接什麼都知道了。
再加上他也想仔細了解一下這個時代的計算機發展到哪裡了。
等趙計劃點頭答應之後,紀長澤跟著王繼軍直奔縣圖書館。
他想去圖書館還有個原因,圖書館有一台電腦。
畢竟紀長澤現在肯定是買不起電腦的。
剛開始創業,當然要猥瑣發育比較好。
縣裡買這台電腦就是為了錄入數據,外加試圖顯得縣圖書館高大上一點。
而在王繼軍眼裡,就是紀長澤跟著他到了圖書館之後,就兀自打開電腦看了起來,等到確定了想看的書在哪個位置,便往那一站,抱著書埋頭看了起來。
今天本來是放假,圖書館該不開門的,但既然來了,紀長澤看起來又那麼沉入其中,不像是願意和他聊天的樣子,王繼軍索性去拿來了掃把拖把,開始打掃衛生。
等著他跑來跑去把整個圖書館的地都拖的干干淨淨,又去擦桌子時,紀長澤終於放下了書,朝著正在擦桌子的他走了過來。
王繼軍還來不及說點什麼,就見紀長澤跟他說了一句“電腦借我用一下”,就坐在了電腦跟前開始劈裡啪啦。
他忍不住好奇,一邊擦著桌子一邊探頭看了一眼。
卻發現電腦畫面上顯示出的全是他認不出的亂碼,密密麻麻一串一串,看得人頭大。
難道這就是那個學生說的什麼游戲編程?
看上去真不像是人能干的活啊。
也不知道這個紀長澤是怎麼學會的。
他這邊暗搓搓想著自己要不要也學個一技之長,那邊的紀長澤還在手上劈裡啪啦。
別人看書是為了學習知識。
紀長澤看書卻是為了控制知識輸出量。
縣圖書館是縣長懷揣著搞大搞強的心讓人打造的(從配備了一台電腦就可以看出來),裡面自然搜羅了不少國外的書籍。
有的是翻譯書,有的是原文,畢竟是不比市裡小的圖書館,想要填滿它,其他國家的書還是挺多的。
紀長澤將他感興趣的看完,差不多也了解了這個世界的科技發展。
果然和他之前通過游戲推斷出的差不多,如今的街機連加密都做不到,盜版游戲滿大街都是,對於他來說幾乎相當於是一大片等著開采的空白市場。
雖然好像其他行業也很空白。
這一天的下午,紀長澤是在圖書館度過的。
等到他從電腦屏幕上收回視線,才發現旁邊的王繼軍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大魔王紀長澤難得感到了一絲愧疚。
他走過去,輕輕拍了拍王繼軍的背:
“老王,醒醒。”
王繼軍一下就醒了,滿臉茫然的慢吞吞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臉上的神情這才漸漸清明。
他問:“你弄完了?”
“還沒,明天還得來。”
紀長澤對自己的合伙人發出了親切地問候:“我們回去吧,你今晚早點睡,好好休息。”
王繼軍心裡一暖,不等他表示感謝,就聽見對方接著說:
“休息好了,明天就可以一邊工作一邊抽空做我想要的零件了。”
紀長澤還很貼心的表示:“不用擔心原料問題,我已經讓鄭哥今天就去弄一些散碎木料回來了。”
王繼軍撓撓頭,淳樸的勞動人民沒發現紀長澤這個大壓榨家的本質,絲毫沒覺得這樣安排有什麼不對的,還認真表示今晚一定好好休息。
甚至還更感動了。
紀長澤辛苦一下午都沒說一句累了之類的話。
他明明趴在旁邊睡了不知道多久,還能得到這樣親切的問候。
之前怎麼會覺得紀長澤是個沒責任心的人呢?
他人明明很好啊!!!
這一晚回去後,三個“突然發覺真相”的成年人就在晚飯日常閑聊中,將自己發現的“原來紀長澤去游戲廳不是沉迷游戲而是在試探市場學習先進經驗”告知了家人。
“要不怎麼說人家以前的工資就能比我們高出那麼多呢,我們要是失業了,肯定只會去想著再找個賣力氣的活。
但是紀長澤他就能穩住,沉下心學習,一學習就是幾個月,這份本事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有的。”
三人對著紀長澤的這番行為大吹特吹。
他們的家人半信半疑。
“你不是說游戲機很貴嗎?他真的能做得出來?”
“當然了,他可是在源流游戲廠足足做了十年,十年的老職工啊,之前他失業的時候,不都說他是資歷最老,本事最好的嗎?”
此刻的普通人都不懂需要用到科技的產品。
一個游戲機維修工說他會做游戲機,在他們看來就跟一個修電視機的會修也會做一樣。
沒見街口那個修電視機的老頭拿著廢棄的電視機零件,硬是給自己做了個電視機出來嗎?
因為他有這麼一手本事,走到哪裡人家都高看他一眼。
畢竟電視機可貴的很。
家裡的頂梁柱這麼一說,他們的妻子也不懂這方面,半信半疑也變成了堅信不疑。
修了十年,摸清楚構造會自己做不是很正常?
等相信了這點後,她們又高興起來。
“那他願意帶著你們,不就是帶你們賺錢?”
三人也很得意。
“是啊,你等著,等我們分了游戲機,就賣了,到時候給家裡好好置換物件。”
雖然很喜歡玩游戲,但家庭比游戲重要這點他們還是分得清的。
三個人沒一個人打算留下游戲機自己玩,而是琢磨著踏踏實實跟著紀長澤干活,等到分到了自己的游戲機立刻賣掉。
“游戲廳老板說過,他買的游戲機一台至少要兩三千,我們這游戲機是自己做的,肯定比不上他那的好,但是那也是游戲機啊,一千賣不到,七八百應該是沒問題的。”
他們在餐桌上對著自己的家人規劃這筆錢該怎麼花:
“我們再攢攢,換個大點的房子都沒問題。”
“可以一路供小寶念上去了。”
“咱們也買個電視,閨女不是一直都想要嗎?也免得她一放假總是往同學家跑,一待就是一天。”
他們的妻子也興致勃勃的加入到了這場規劃中。
至於風險什麼的,沒人提起。
倒不是他們不在乎這些,人家也精著呢。
能有什麼風險?
紀長澤又不要他們給錢,只是搬運一些木材,出出體力活而已,就算真的做不成,他們也沒什麼損失。
此刻,三家人都是憧憬但心底也沒什麼底的。
但大家條件都不富裕,能有個不花錢就能賺一大筆錢的機會,家裡人都不會阻攔。
她們對著丈夫保證:“你們要是做成了,我肯定做一桌子好菜,好好請紀長澤吃一頓。”
心底,也對這個願意帶著她們丈夫發財的紀長澤多了一絲感激。
從這天開始,紀長澤依舊是早出晚歸。
只不過他去的地方不再是游戲廳,而是縣圖書館。
王繼軍做零件,齊國利和鄭國華做大致框架,紀長澤自己則是一邊做編程,一邊四處買其他用具。
有的東西木制品是不能代替的,現在很多廠子也不接散單,他只能四處買。
好在如今正是做生意的大潮流時代,許許多多華國人為了賺錢勇敢下海,用點精神,還是可以買到想要的東西的。
唯一的缺點就是費錢。
紀長澤手裡一直捏著賀蕭把他頭打破給的賠償款,這也是為什麼周小草對公婆滿屋子搜尋都不著急的原因。
因為那錢壓根就不在她手上。
原主留著這錢自然是為了能去游戲廳花,落到了紀長澤手裡,就變成了一個個零件。
三人一開始只是懷揣著“萬一能行呢”的心情,紀長澤一個指令他們一個動作。
反正做這些又不影響主職工作。
結果做著做著,他們震驚的發現,這台游戲機貌似真的可以玩。
雖然還有一小半東西沒完善,但在紀長澤拉著他們一次次實驗時,他們發現不光可以玩,還挺好玩。
唯一的問題是:“它好像跟市面上的游戲機都不太一樣啊?”
“當然不一樣了,這是我們自己做的游戲機,怎麼可能跟他們的一樣。”
紀長澤重新將螺絲擰好,拍拍手,對著王繼軍喊:
“王哥,你上來再試試,我還要調一下靈敏度。”
“好。”
王繼軍走上游戲機延伸出來的大圓形,活動了一下手腳。
“我好了。”
紀長澤按下大大按鈕。
“開始。”
王繼軍立刻開始動作,他五大三粗的,這麼一番下來看上去有點好笑,但旁邊的齊國利和鄭國華卻是看的眼睛直發亮。
他們自己也是一個玩家,自然清楚這台游戲機有多吸引玩家。
紀長澤就站在旁邊,看著游戲機上不停過的數據:
“百分之四十調慢2,六十五調快……”
他一邊說,身後的趙計劃一邊下筆飛快的記。
等到游戲結束,王繼軍從上面下來後,趙計劃趕忙把本子遞給紀長澤:
“澤哥,都記好了。”
紀長澤接過來看了看,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只有這麼幾處要改了,等到改完這些,外面的外觀也做好,我們就可以拿出去賺錢了。”
“等到用它賺了錢,我們就有錢再多做幾台了。”
聽到這話,幾人都是一陣興奮。
他們像是看孩子一樣的看著這台因為外觀未做好而顯得有些簡陋的機器,上手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弄壞了哪。
“真是想不到,我們居然真的能做出來游戲機。”
這些天隨著游戲機的成型,他們的動力越來越足,干活也越來越起勁。
甚至已經到了每天早上一睜開眼就是琢磨要快點洗漱完做完事去做自己被分配到的活的地步。
而現在,終於快要到了收獲的時候了。
紀長澤也笑的很高興。
“大家的辛苦沒白費,好日子還在後頭。”
這些天只要一放學放假就跑來跟著紀長澤當個小助手,做了不少事的趙計劃也是滿臉興奮。
他問:“澤哥,等到我們的游戲機賺夠錢了,你打算做什麼?”
這個問題本來是想問他打不打算再做新的游戲機。
結果紀長澤輕輕撫摸了一下游戲機的外殼,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感慨道:
“我打算好好孝順我爹娘。”
“以前每個月我都給爹娘三分之二的工資,結果我失業之後沒能再給他們,讓他們吃苦了,等我靠著游戲機賺錢了,一定要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趙計劃呆滯:“每個月都給三分之二的工資???”
上交工資他知道,但是澤哥都三十多歲有家室了,這上交的實在是太多了?
“對啊。”
當事人紀長澤看上去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在滿眼感動的感嘆:
“我爹娘養大我不容易,這次要是能出頭,他們也能好好養老了。”
“不是,澤哥,你之前不是在源流游戲廠做維修工嗎?你工資一個月怎麼也應該有個三百吧?你上交三分之二,就是兩百,你爹娘一個月花兩百這麼多啊?”
別看一個月兩百聽上去好像很少的樣子,在這個時期,錢的購買力度可是相當大的。
如今一碗放滿了牛肉做工扎實用料猛的清湯牛肉面,也不過才賣四毛錢。
一般的三口之家,一個月能花七十就頂天了。
兩個老人,每個月都花兩百,他們這是頓頓吃金子嗎?
紀長澤仿佛壓根沒發現什麼不對,還在樂呵呵的:
“是啊,我爹娘每個月都要花兩百的。”
趙計劃:“……”
還真特麼是在吃金子。
他張嘴想說點什麼,但看澤哥一臉幸福,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又默默把嘴巴閉上。
人家關系挺好的,他這樣一說,整得跟挑撥離間一樣。
不怪趙計劃想得多。
他爸媽都勤勞愛工作,職業全都是老師,雖然如今的老師工資一般般吧,但在這樣的物價下,兩個老師的工資加在一起養一個孩子,足夠他們家過得很滋潤了。
但他家就是窮。
窮的原因就是那一堆堆的極品親戚。
也不知道趙家的祖墳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一大家子除了趙計劃他爸媽,全都不消停。
有的是自己不消停,有的是折騰他們家,爺奶外公外婆更是超級極品,變著花樣的逼著他父母給錢。
在這樣一個極品大家族裡長大的趙計劃自然有著豐富的對敵經驗,有著超出常人的極品雷達。
幾乎是紀長澤“隨口”一提,趙計劃的大腦就下意識搜尋了一圈,鎖定了他二姑家,也是差不多的情況,表姐工作之後幾乎每個月都要把工資全交。
二姑他們花錢算不上多,但表姐只要一個月晚交了,他們就一個勁催。
原因很簡單,二姑還有兩個兒子。
那些錢,基本全都花在趙計劃這倆表哥身上了。
按理說,趙計劃今年才十五歲,而紀長澤已經三十五歲,閨女都跟他一樣大了,他不該去琢磨著大人的事。
但紀長澤給他留下的印像太深刻了。
趙計劃作為一名成績優異的好學生,也不是真誰有錢就做誰跟班的,至少那個賀蕭之前為了籠絡學生市場就想用錢砸他,但他偏偏不樂意。
真當他傻子啊,收了錢去讓班裡的同學們到龍騰游戲廳玩游戲。
他自己雖然也玩游戲,但那是因為他自控力強,就算是沉迷游戲也沒妨礙學習。
但拉著同學去玩,那不是害人嗎?
紀長澤就不一樣了。
他一開始只是崇拜對方的游戲技術,多誇了兩句而已。
結果他澤哥居然直接掏錢帶他玩了。
雖然澤哥是個成年人,但趙計劃也不會覺得對方手裡錢就很多。
他看出來澤哥打游戲的時候十分認真,對著他也很真誠(主動出錢居然也不要求他什麼),這才認了這個大哥。
也正是因為紀長澤明明沒錢還表現得如此人傻錢多,在十五歲的少年趙計劃心中,他澤哥……有點憨。
而且人也有點太好欺負了。
工作十年的老員工被開除,被賀蕭打不追究這兩件事就可以證明。
因此,雖然兩人算得上是上下層的關系。
但十五歲的趙計劃對著他三十五歲的澤哥,有時候還是會莫名的產生一種保護心理。
本來可以略過話題的趙計劃到底還是沒忍住,試探著問了一句:
“對了澤哥,你家裡有兄弟姐妹嗎?”
“有啊,我有個弟弟。”
紀長澤笑呵呵的:“我弟弟是長河高中的老師。”
長河高中?
趙計劃媽媽就是在那當老師。
他琢磨著等回了家好好找媽媽打探一下。
“澤哥,你弟叫什麼名?我媽也是長河高中的,說不定他們還認識呢。”
正認真拆卸螺絲的中年男人顯然只把這當做閑談,頭也沒抬:“林長遠。”
趙計劃一愣。
“他怎麼跟你不同姓?”
紀長澤依舊是不以為然的口氣:“我小時候被過繼出去了,不過雖然是過繼,但我一直都是在家裡長大的,只是不同姓而已。”
他總算是拆完了,拿著一塊板站起來,疑惑看向神情不太對的趙計劃。
“你怎麼這個表情?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可大了!!!!
趙計劃的三舅舅家裡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小表哥從小就被過繼出去,也是說好了只改姓,還是在原本的家庭裡生活。
也不知道三舅舅是怎麼想的,只是改了姓而已,整的好像小表哥不是他們的孩子了一樣,每天瞎折騰。
趙計劃看著就替小表哥委屈。
明明當初被送去過繼的時候他才剛出生什麼都不懂,過繼是三舅這個親生父親決定的,結果現在又因為小兒子不跟自己姓不把他當親生的。
因為這件事,趙計劃一直覺得他三舅腦子被門夾壞了。
那可是自己親生的孩子,怎麼能因為不是一個姓就這樣對待。
而現在,他懷疑澤哥的爹娘也跟他三舅一樣,腦子被門夾壞了。
但看澤哥一臉“我們家很幸福”的表情,趙計劃把到嘴的話咽了下去,打算自己打聽打聽。
這一晚,趙計劃依舊是很晚回的家。
趙父趙母正在吃飯,看到兒子天黑了才回來也沒批評。
趙母抬抬下巴:“廚房裡面有湯,自己盛一碗。”
“好勒!”
趙父看著跟紀長澤差不多大,也是一樣的顯年輕,看著斯斯文文的,推了推眼鏡,看著明顯餓壞了,站在廚房直接喝起湯的兒子問:
“又是到你那個忘年交那去啊?”
“是啊,爸我跟你說,澤哥實在是太厲害了,今天他還給我講了……”
趙計劃興奮的就跟他爸說起了今天又從紀長澤那學來了什麼什麼新知識。
趙父笑著看兒子說的開心,時不時點頭。
“你們爺倆說的還挺起勁。”
趙母有些好笑。
她知道丈夫根本就聽不懂。
趙父笑著說:“計劃這個朋友不多,一看就懂得挺多。”
他對紀長澤的印像都是從兒子這裡聽來的。
雖然從來沒見過面,但自從趙計劃開始跟著紀長澤學習這些“課外知識”後,就對紀長澤的印像越來越好了。
尤其紀長澤也是小學輟學,工作後自己攢錢去了夜校,現在更是一路自學,連那些深奧的計算機知識都會這麼多。
趙父自己就是兒子出生後才去念的書,一路苦學,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當上了小學老師。
因為自己知道自學有多難,才更加佩服紀長澤這種自學都能學的這麼深奧的人。
趙母也跟著點點頭:“對,我們校長也買了電腦讓我們這些老師學,據說是打算以後也上機課,我上手都費勁,計劃的朋友不光能自學還能運用,是個了不起的。”
這也是他們為什麼不管兒子一放假就整天不著家的原因。
孩子一天到晚在外面玩,和孩子抓緊時間學習新知識,對家長來說當然不一樣。
趙母對著已經喝完湯開始吃飯的趙計劃叮囑:
“你好好學,以後計算機說不定會成為一門職業,這可是對你未來有幫助的知道嗎?”
“放心把媽,我挺喜歡計算機的,澤哥也很用心教我,我現在都會寫一小段編程了。”
剛接觸計算機的趙母對編程也是一知半解,但也不妨礙她滿意的點點頭:
“你這位朋友給你的幫助很大,咱們不能一昧的接受別人的幫助而不回報,你不是說他有個女兒和你一樣大嗎?我買了個書包,你送給他,就當是對人家的感謝了。”
其實夫妻兩人本來是打算請紀長澤來家裡吃飯的。
只是他們家住的實在是窄小,請客人來不像話。
出去外面吃吧,目前手裡沒錢,工資還沒發,也消費不起。
於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買個書包送過去。
等到工資發了,再請人家好好吃一頓。
兩人都是老師,自然也清楚教導學生有多耗費精力,趙計劃這些天對學習的熱情越來越高漲,作為父母,兩人很承情。
趙計劃吃了兩口飯,肚子裡那種餓的火急火燎的感覺沒有了,才想起來自己今天的盤算。
“對了媽,你們高中老師裡是不是有個叫林長遠的?”
“林長遠?”
趙母一愣:“你問他干嘛?”
“我有點事想打聽一下。”
聽出老媽這是認識了,趙計劃一下子就來了精神,飯也不吃了,放下筷子就問:
“他每個月都要把工資上交給父母嗎?”
“怎麼可能,都這麼大的人了,他都結婚了,孩子都有了,工資當然是自己留著了,而且他父母好像還挺有錢的,沒少補貼他,用不著他的錢。”
嘖!
果然!
趙計劃一聽就知道自己猜想的沒錯。
“那個林長遠是不是手裡頭挺有錢的?”
趙母回憶了一下:
“好像是吧,我和他不熟,他教高一,我教高二,都不在一個辦公室,不過聽別人說過,他家的房子是在學校附近,買的挺貴的,他自己平時穿著也挺好,還有塊手表,海鳥牌。”
海鳥牌手表可是如今人們眼中的奢侈品了,一塊就要足足五百塊。
因此林長遠這個人在老師中還算有名氣,畢竟他們的工資普遍也就一百五十塊左右,加上書報費那些多項收入,最多也不過兩百出頭。
一塊手表就頂了將近三個月工資,長河高中的老師們基本都拖家帶口的,沒人敢這麼花。
於是林長遠自然是老師中的頭一份。
聽老媽科普完了這些,趙計劃氣的鼻子都要歪了。
“什麼破玩意!!!”
趙母被兒子的突然生氣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之後一巴掌拍他頭上:
“好好說話!”
“媽你不知道,我今天才知道,澤哥沒有失業之前一個月工資三百,兩百都被他爸媽要去了,我還說他爸媽再能花也不至於一個月花兩百啊,原來是都拿去給小兒子了。”
趙計劃一想到他澤哥居然被這麼對待,就恨的咬牙切齒:
“什麼破玩意!!我就說澤哥光是維修工的工作就干了十年,還是老員工工資那麼高,怎麼失業之後一分錢都掏不出來,原來是都被他爸媽拿去養弟弟了!跟我三舅他們一個德行!”
他在這邊為自己忘年交生氣。
那邊的趙母趙父聽得雲裡霧裡。
“什麼跟什麼,你到底在講什麼?”
趙計劃勉強冷靜下來,壓下怒意,開始給父母講解。
聽完,趙母也驚了。
“真的假的?林長遠在學校看著還挺人模狗樣的啊,從來沒見人說過他什麼壞話,連個貶義詞都沒有。”
“咳。”
趙父在旁邊提醒:“媳婦,人模狗樣就是貶義詞。”
趙計劃冷哼一聲:“反正我只知道澤哥的錢都被他父母要走了,同樣是兒子,那個林長遠不光不上交工資,還有父母貼補,不是偏心眼是什麼?”
“這麼大的人了,還是個老師,花哥哥的血汗錢,呸!不要臉!”
他在這邊義憤填膺,趙母一向很相信自己的兒子,也漸漸開始回憶起來。
對啊,林長遠出手一向很闊綽。
但是他是老師,妻子則是家庭主婦,家裡一個月進賬最多兩百,他一入職不久,可是就買了一套最少價值兩千的房子。
自行車,手表,皮鞋,衣服,全都是牌子貨。
他那工資怎麼經得起他這麼造。
以前大家都只以為是他家裡有錢。
但原來,這錢居然是他父母從他哥那要來的?
這些天趙計劃跟著紀長澤學了不少東西,每天回來都很開心,學習成績也提升不少,比起陌生的同事,趙母自然是站紀長澤這邊的。
如果這事是真的……
那兒子的忘年交也太可憐了。
這麼好的人,怎麼攤上這樣的父母兄弟。
趙母心底想著,對著還處在憤怒中的兒子說:“你朋友是怎麼說的?”
“說什麼啊,澤哥就是太愚孝了,半點不覺得他爸媽跟他要走大部分工資有什麼不對,還在說等我們做的東西賣錢了就好好孝順爸媽。”
趙計劃撇撇嘴:“我一看他那樣就知道他根本不覺得他爸媽在壓榨他,就好像是表姐一樣。”
說到這裡,他得意的挺起了胸膛:
“上次要不是我拉著表姐偷聽到姑姑他們說要把表姐嫁給一個瘸子,好拿彩禮給表哥他們,表姐還覺得姑姑姑父對她很好呢。”
趙父:“……”
趙母:“……”
原來侄女上次突然跟家裡翻臉,離家出走斷絕關系是因為他們兒子。
他們張嘴想訓,想想侄女離開家之後寫信回來說了很多真心話,又默默閉上了嘴。
雖然孩子跟父母斷絕關系在很多人眼裡看來很離經叛道。
但他們看著侄女長大,也明白這樣的選擇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
趙計劃沒發現父母表情的變化,也不知道自己躲過了一場訓斥,還在叭叭叭:
“澤哥在計算機上天賦很高,動手能力也很強,但是他就跟表姐一樣,那個詞怎麼說來著,旁觀者清,他自己是當事人,也就意識不到。”
“所以我打算先查清楚那個林長遠的底細,等到確定他花的錢都是我澤哥的,我一定要拆穿他們!讓澤哥看清楚,別再受騙了!”
他在這邊鬥志昂揚,那邊趙母又是一巴掌拍在兒子頭上。
“你摻和你表姐的事就算了,你那個朋友是成年人了,這也是人家的家事,別瞎折騰!”
自己家親戚一個處理不好都容易得罪人,更別提沒血緣關系的朋友了。
人家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可不是說著玩的。
“什麼叫瞎折騰!”
趙計劃很不服氣!
“澤哥幫了我那麼多,我怎麼能看著他被蒙在鼓裡,他之前工資一個月三百那麼多,結果到現在都還住在那麼小的筒子樓裡,連個小螺絲買的時候都要講價。
不是你們教我人家幫了我們我們就要回報嗎?怎麼現在又不管了,義氣呢!!!”
趙父被他這副小公雞一樣的模樣逗笑了。
“臭小子,這話你倒是說的很溜。”
他看向妻子:“媳婦,計劃說的也對,雖然說別人家的家事我們不好摻和,但是要是計劃朋友真的被蒙在鼓裡,人家幫了我們這麼多,我們也不應該明知道還瞞著。”
趙母其實也被說服了,丈夫這麼一說,她就借坡下驢,點了點頭:
“行,那我明天到了學校就好好打聽一下。”
要是林長遠真的是個吸哥哥血,自己過奢侈日子,哥哥卻還在擠窄小房子的人的話……
她眼中露出一份鄙夷,心裡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弄清楚。
這邊的紀長澤還不知道趙計劃為了能給他查清楚費勁腦細胞,他正在數錢。
一邊數,一邊滿意的點頭。
――砰!
門從外面被大力推開,林老頭和老太太腳步匆匆的走進來,臉上充斥滿了憤怒。
“紀長澤!!!你給我出來!!!”
在女兒房間的紀長澤麻溜的把錢揣到荷包裡,若無其事走出去,一臉的疑惑。
“爹娘,怎麼了?”
林老頭沉著臉,打量著這些天幾乎不著家,但卻顯然沒以前那麼聽話的兒子:
“我和你娘去領工資,人家說工資直接給你了,這是怎麼回事?!”
“哦,這件事啊……”
紀長澤一臉“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呢原來只是這麼一件小事”的表情。
“這種廠子裡發工資都是給工資條,然後工人自己去取錢,這個步驟挺麻煩的,所以廠裡的老年人一般都是讓他們子女去取。”
“半個月一發嘛,我算著正好是今天,回來的時候順道就取了。”
聽到這話,兩人臉上的表情這才勉強平復下來。
老太太上前一步:“那你取回來的錢呢?”
紀長澤眨眨眼,回答的相當理直氣壯:“花了。”
“花了????”
老太太的聲音立刻高了幾個調。
“那可是我和你爹半個月的工資,你才領了多久就花了???”
紀長澤一副被她的音調嚇到的模樣,後退了一步,臉上露出茫然神色:
“娘你干什麼這麼生氣?你們去廠裡賺錢不就是為了給我花嗎?”
周圍的鄰居被吵嚷聲驚到,紛紛打開門出來。
“誰是為了給你……”
老太太話說到了一半,看到鄰居們來圍觀,又不甘不願的咽了回去。
她稍微軟下音色,讓自己顯得可憐極了,活像是一個對著不孝子的心痛母親:
“那你總要給我們留一點吧?”
“我們年紀大了,也挺需要花錢的,你怎麼不為我們考慮考慮?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啊。”
以前她一說這樣的話,紀長澤一定是立刻嚇得面無人色,趕忙的給她道歉,直到確保她不生氣了為止。
結果現在的紀長澤的確是白下臉來了。
卻不是在道歉,而是一副被打擊到的模樣。
“娘你怎麼能這樣說,廠裡不是包吃嗎?家裡欠了債,有錢當然要先拿去還錢了,還有米面油糧這些,哪個不要錢啊。”
“就光是醫藥費就是一大筆錢,咱們手裡有了錢,當然是先把這些弄清楚啊。”
鄰居們雖然只聽了幾句,但是也差不多聽明白了,紛紛勸道:
“是啊,長澤說的挺對的,反正你們本來就是為了幫忙補貼才進廠的,錢花在家裡,那不是剛剛好嗎?”
“長澤不是那大手大腳的人,自己的兒子,老姐姐你應該了解的,別生氣了。”
兩人被勸的更怒了。
這要是紀長澤自己賺自己花,他們還沒這麼憤怒,最多是心疼一下錢,再抱怨兒子怎麼不把錢給他們。
但這筆錢可是他們倆血汗換來的。
兩人養尊處優這麼多年了,哪裡受得了干苦活累活,第一天到廠裡就想跑路了。
奈何小虎奶奶人脈廣大,不光給他們找了工作,還買一送一,特地安排了廠裡的熟人照顧他們。
他們想走走不了,想偷懶沒機會,想要裝病吧,每個廠子裡都有保健室。
廠子裡的人都知道他們是為了給兒子補貼家用才來的,人人見了面都要誇兩句。
兩人又一直很注重自己的慈父慈母人設,沒辦法,只能忍。
結果忍過了幾天,聽說半個月發工資,如果提前走就不發,又舍不得自己辛苦干活幾天的工錢。
他們雖然因為年紀大,被分配的活工資不高,但半個月也有五十塊呢,兩個人加在一起就是一百,也是一筆不少的錢了。
於是沒辦法,只能咬著牙接著干。
在這其中,他們吃了這輩子都沒吃過的苦。
老太太白天上班,早上跟晚上還得做飯。
林老頭也是上班,早上起來要在紀長澤的眼皮子底下幫他打造什麼什麼機器的外殼,晚上也是一樣。
他們要是不願意干,紀長澤就一副他們為什麼身為父母,連這麼點小事都不願意幫忙的樣子。
關鍵,做這些的時候,門都是大開的。
早上和晚上這個點又是鄰居們上下班的高峰,他們做什麼都在周圍鄰居眼裡。
兩人只能咬牙切齒的去做。
短短半個月下來,腰酸背痛,渾身無力,整個人都好像老了五歲。
心裡琢磨著想走吧,小兒子又打電話說想要買一塊新的手表。
他們這小兒子本事可大得很,還是個老實這麼體面的工作,以後肯定能發財,兩人就指望著他養老,自然想要想辦法弄錢給他。
而他們唯一弄到錢的途徑就是大兒子了。
沒辦法,只能忍。
他們忍辱負重。
他們臥薪嘗膽。
他們勞累過度。
結果苦吃了一大堆,賠償款沒拿到手不說,就連自己的辛苦錢都被紀長澤理直氣壯拿走了。
偏偏鄰居們還在那一口一個反正都是為了孩子。
為了個屁!!!
他們是為了孩子!
但不是為了紀長澤這個孩子啊!!!
林老頭忍著怒意,呼吸了好幾輪才問:“賠償款呢?你要做這些,怎麼不用賠償款去做?!”
紀長澤顯得十分詫異。
“賠償款早就拿去還債了啊?”
他還很無辜很疑惑:
“爹娘你們不知道嗎?我不是一開始就說了嗎?”
兩人:“……”
“你說什麼了??你什麼時候說了??!!”
紀長澤:“爹娘你們來的時候我就說了啊,家裡沒錢了。”
兩人差點沒一口血吐出來。
所以他們想要的賠償款,一開始就沒了??
那他們這些天忍辱負重是為了什麼??
林老頭氣的臉色鐵青,上去就抬起巴掌要打:
“那可是五百塊錢!!!你怎麼能把它用了?!!!”
紀長澤根本不躲。
鄰居們自然會上前阻攔。
“誒唷!”
“老爺子你這是干嘛啊?!”
“欠了債還錢不是很正常嗎?!”
“快快快,拉住了。”
如今的筒子樓特點就是一層樓可以住很多戶。
它也不是現代那種四通八達的住戶戶型,而是直接一個長廊,每一條長廊上都住著至少十戶人家。
紀長澤他們家是在中間,所以每次一有個什麼事,左右的鄰居就會馬上聽到。
三四個人拉扯住了林老頭,紀長澤一副木楞模樣的站在原地,眼中還滿是迷茫。
“爹,你怎麼生氣了?還了債,家裡就不用欠債了啊,這不是好事嗎?”
林老頭更氣了。
“好事個屁!那麼多的錢啊!!!”
他氣的想打人。
奈何好心鄰居們把他抓的死死的。
還有人在旁邊說:“這老爺子不是病了吧?怎麼為這事生起氣來了。”
“要不送去看看?我家樓下那老爺子就是有一天突然瘋了。”
林老頭:……你們才瘋了!!!
老太太這邊終於反應過來了。
她特別理解丈夫為什麼這麼生氣。
他們兩人這半個月,起的比雞早,吃的比貓少,睡的比狗晚,干的比牛多。
不光要洗衣做飯打掃衛生,還只能吃青菜。
在廠子裡拖著一把老骨頭不情不願干活。
那是為了什麼?!
還不都是因為前面有個賠償款在吊著!
結果現在紀長澤居然告訴他們,從一開始,這筆賠償款就沒了。
心態能不崩嗎?!!
她看著一臉無知無覺,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的大兒子,活吃了對方的心都有。
“你這個不孝子!!!我打死你!!!”
老太太衝了上去。
然而她忘了,現在已經不是她在家裡怎麼打還年幼的兒子都沒人管的時候了。
一旁的鄰居一直在關注他們,眼見她衝上去,眼疾手快趕緊把人拖了回來。
“媽呀!又瘋了一個!”
他們如此說著。
始作俑者紀長澤依舊是一臉無辜的站在原地。
他望向父母的眼神裡有著茫然,傷心,還有不知所措。
此刻,這個三十五歲的男人顯得是那麼無力。
對著父母痛恨的眼神,他小聲解釋著:
“我沒有亂花,我還債之後在制作游戲機,馬上要做好賺錢了。”
“制作個屁!!!”
林老頭這些天沒少聽著紀長澤跟他說在做游戲機。
問起來就是在做了在做了。
讓他干了一堆活,結果只弄出來幾個木頭做的玩意。
他就算是再沒文化也知道,木頭是不能變成游戲機的。
之前還念著賠償款,就算是心底不以為然,嘴上也沒說出來。
現在眼看著錢飛了,還買一送一工資也沒了。
憋了半個月的心裡話直接脫口而出:
“你能做出個什麼?小學都沒上完你就沒上了,什麼都不會,連個工作都能弄沒了,明明有那麼多賠償款,你不孝敬爹娘,居然去拿去花了!”
紀長澤後退一步,臉上露出了受傷神色出來。
“爹,你、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我小學成績那麼好,是你說家裡沒錢不讓我上了的啊……”
見到這半個月始終沒在自己面前露出弱態的大兒子總算是露出了常見的神情,林老頭心裡一松。
他冷笑一聲,乘勝追擊:
“你之前就沒出息,我和你娘可沒嫌棄過你,你娶了周小草那個狐狸精之後就越來越不像話,丟了工作不算,還丟人!那麼大的人了,天天跑去跟小孩一起打游戲!”
“你把我和你娘的臉都丟盡了!!!”
被這麼指責著的中年人面色越發蒼白。
他眼圈紅了,聲音裡也露出了一絲哽咽:
“我沒有,我去游戲廳是去學習,我是想自己制作游戲機,這樣就能賺錢孝順你們了……”
“你能做出什麼?就你這樣,你還做游戲機?!”
眼見紀長澤一副遭受到重大打擊神情恍惚的模樣,鄰居們都看不下去了。
“老爺子,話不能這麼說啊,長澤可是當了十年的游戲機維修工呢。”
“是啊,他也不是你說的那樣,這些天我兒子的功課遇到難題,可都是他解的,老師都說解的特別好。”
“那錢本來就是長澤的賠償款,現在家裡雖然窮但也不是急用錢,花了就花了吧。”
在林老頭跟老太太眼裡,他們越是幫著說話,越證明這個大兒子沒救了。
之前雖然笨了點,娶了周小草生了個丫頭片子之後也沒那麼聽話了,但好歹每個月都能給他們兩百塊。
雖然不是三百塊這點讓他們很不爽,但是也還能勉強接受。
而現在,紀長澤不光沒了工作,連賠償款都花完了。
還花了那麼多錢打算做個什麼游戲機。
別以為他們年紀大了就什麼都不懂,兩人在一開始聽紀長澤吹噓游戲機能賺很多錢的時候就打電話給小兒子了。
長遠可是信誓旦旦的跟他們說,游戲機不是那麼好做的,而且就算是做出來了,游戲機也馬上要過時了。
到時候賺不到錢不說,還容易把大價格做好的游戲機砸在手上。
當然最主要的是,他很確定的告訴父母,大哥紀長澤不可能做出游戲機。
游戲機那都是外國才能做出來的。
做游戲機不發財,沒了工資,花完了賠償款。
做完這一切的大兒子肉眼可見的沒了價值。
最主要的是,他不光自己不給他們錢,還從他們手裡挖錢。
甚至主意還打到了長遠身上,一直念叨著等著做游戲機把錢花完了,就去長遠手裡借錢。
兩人忍了半個月,也忍到極限了。
他們對視一眼,默契的決定今天干脆就撕破臉皮回家去好了。
這種日子,他們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能有好處還好,現在一點好處都沒還成天吃苦,他們才不當傻子。
而那邊。
也許是見這麼多人幫自己說話,紀長澤一副鼓起勇氣的模樣。
“爹,娘,你們是不是因為我用了你們的一百塊工資生氣?要不這樣吧,這一百塊我算你們入股,入五分股,就是說以後我靠計算機賺一塊錢,就分你們五毛,賺五百塊,就分你們二百五。”
周圍鄰居見到紀長澤這麼提議都覺得他可能是get錯點了。
天底下怎麼會有父母會因為兒子動了自己的一百塊工資就生氣的。
結果他們剛這麼想了,就聽見林老頭冷笑了一聲:
“就你那個破游戲機?”
老太太跟著點頭:“對,你現在就把錢還給我們。”
鄰居們:“???”
他們都懵逼了。
轉頭看看兩個老人,難以置信他們這兩個口口聲聲說是專門來幫襯兒子的人,居然會張口要那一百塊。
他們不是來幫忙的嗎?
不是進廠打工就是為了幫著養家嗎?
被要錢的紀長澤臉上顯然也是一懵。
“爹,娘,我現在真的一分錢都拿不出來了……”
老太太呵呵:“我管你呢?那錢是我們的血汗錢,你趕緊交出來,不然別怪我們報警。”
媽呀。
鄰居們更驚了。
都要報警了,這已經不是家人吵架的範圍了。
他們現在完全搞不懂事情的發展了。
不就是兒子花了爹娘一百塊嗎?
這還是專門趕來幫襯兒子的爹娘。
怎麼就鬧得這麼難看了。
他臉又慘白了一層,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親生父母。
“報……警?”
他聲音顫抖,仿佛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的一般。
“我是你們兒子啊!你們就為了這一百塊報警??我之前每個月可是都孝敬你們兩百塊啊!!”
他越是傷心,越是一副被打擊到恨不得暈過去的模樣,兩個被壓榨了半個月的老人越是得意。
這半個月,他們還真以為紀長澤沒以前那麼聽話了。
現在看來,倒是一如既往地不願意和他們鬧掰。
他們有了底氣,臉上自然得意起來。
甚至還有點發泄這半個月心中怨氣的意思。
“你別提這些,要麼交錢,要麼報警你去坐牢,自己選。”
至於鄰居們怎麼看他們,他們也不在乎了。
反正他們是打死不來住了,來這邊哪裡是住,根本就是當長工。
既然不來住,別人的看法又有什麼要緊。
至於紀長澤。
這個大兒子是個什麼德行他們再清楚不過了,他小時候林老頭為了一件小事差點把他腿打斷,他還不是照樣十分儒慕父母。
他反正肯定是不願意和他們脫離關系的。
結果兩人剛這麼想完,就聽見紀長澤用著仿佛壓抑了很多痛苦的聲音說:
“爹娘,你們真的為了一百塊,連兒子都不要了嗎?”
說著,他抬起頭,眼底似有淚水在打轉。
看的鄰居們紛紛不忍起來。
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遇到父母說出這樣的話,誰能受得了?
林老頭皺著眉:“少廢話,給錢。”
紀長澤還是一副傷心到搖搖欲墜的模樣,他張開嘴,又閉上,欲言又止了半天,才艱難撇過頭。
聲音裡,充滿了決絕:
“好,這個錢我可以給。”
“但是我也說清楚,要了這個錢,以後你們就不是我爹娘,我也不是你們兒子了!”
兩人有些驚訝。
這個軟包子兒子居然還對他們放狠話。
要是以前,這個兒子還有工作的時候,他們自然是會先放下身段,把人哄住。
但現在?
沒錢,養不起他們還要他們反過來幫忙。
這就是一個大包袱啊。
這樣一個大包袱,雖然丟了有些可惜,但想想紀長澤有朝著啃老的方向發展,兩人頓時覺得現在扔了好像也挺好的。
老太太還有點舍不得以前那每個月二百塊的孝敬,猶豫的看向了林老頭。
林老頭琢磨了一下。
他覺得紀長澤現在基本算是廢了。
既然廢了,那好像的確是扔了最好。
他抬起頭,聲音冷嗖嗖的:
“給錢。”
嘩――
周圍一片嘩然。
鄰居們誰都沒想到,這家看上去挺幸福挺和諧的家庭,居然會真的為了一百塊鬧掰。
沒道理啊。
按理說紀長澤一個月給他爹娘兩百塊,他現在只是花了爹娘一百而已。
林老頭他們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了。
他們看向紀長澤,卻見他已經神情怔怔,臉色都灰敗下來的模樣了。
比起林老頭和老太太一臉的冷漠,顯然紀長澤最讓人同情。
他好像咬了咬牙。
聲音沙啞無比。
“好……”
“你們等著,我現在就去借錢。”
說著,這個在鄰居們眼中一直很高大,做事很認真,平時總是微笑著的中年男人跑過人群,低著頭下了樓。
顯然是傷心到極點了。
也是。
父母居然會因為一百塊錢就放棄和自己的關系。
誰遇到這種事能不傷心呢。
紀長澤下樓之後鄭國華家。
他兜裡就裝著林老頭他們的工資一百塊。
但他偏要去找人借錢。
不光要借。
還要借的光明正大,借的所有人都知道。
鄭國華在木材廠上班,他是老工人,房子也是木材廠分配的單位住宅。
這種住宅未必很好,但對於紀長澤來說這絕對是個很好地選擇,因為是單位分配住房,一排排的房子裡,周圍住著的全是木材廠工人。
而這個點是吃飯的點,鄭國華是木材廠工人,就算是和同事們不熟也有個面子情。
想想看吧,一個中年男人紅著眼瘋狂敲他家的門,周圍住著的工人們能不出來看熱鬧嗎?
“鄭哥,鄭哥,是我,紀長澤。”
紀長澤一邊敲門,一邊用著壓抑著哭腔的聲音悶悶喊著。
你還真別說,他雖然聲音悶,音量卻一點都不小。
鄭國華家正一邊吃著飯一邊暢享游戲機到手之後要怎麼怎麼花錢呢,就聽見外面的敲門聲了。
“長澤?他怎麼來了?”
鄭國華先是疑惑,接著神經緊張起來,可別是游戲機出了問題了吧。
自從游戲機可以試玩之後,他們幾個越來越有自信,全都把它當做是會下金蛋的母雞一樣,擦拭灰塵的時候都恨不得用最柔軟的布擦。
眼看就可以推出去賺錢了,這要是出個什麼問題,他不得直接暈過去。
鄭國華這麼想著,起來的時候差點沒絆倒,幾乎是小跑著過去給紀長澤開了門。
結果一看到,看到渾身狼狽眼睛通紅的朋友後,直接愣住。
“長澤,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我們的游戲機出問題了?”
“不是。”
紀長澤揉了揉眼睛,顯然在壓抑著眼淚。
他深呼吸一下,一副勉強保持住冷靜的模樣:
“鄭哥,我家裡出了一些事,能不能借我一百塊錢?明天游戲機就可以推出去賺錢了,最遲我大後天就能還你。”
“好,好,你先別急,孩他.媽,拿一百塊過來。”
聽到是借錢,鄭國華松了口氣。
他對游戲機很有信心,推出去絕對比游戲廳裡最賺錢的游戲機更賺錢。
等到拿出去賺錢了,紀長澤肯定能很快還上。
他妻子也沒猶豫,畢竟人家這樣一看就是遇見急事了,雖然一百塊對他們這樣的家庭來說還是有些多的,但也不到拿不出來的地步。
她快速數出一百塊,交給了丈夫。
鄭國華把錢遞給紀長澤:“長澤,家裡出什麼事了?你先別著急,這錢先拿去用。”
紀長澤搖了搖頭,沒多說什麼,只低聲說了句謝謝,就轉身離去。
他來得快,去得也快。
但因為動靜大,和看上去就是一副狼狽模樣,周圍住著的工人不少都起了興趣。
“那是源流游戲廠的紀長澤吧?”
“他這麼急吼吼的,家裡出什麼事了?”
“他跟鄭國華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我剛聽了一耳朵,好像是家裡出了點事,問鄭國華借了一百。”
有人聽到這表示咂舌:“一百塊啊,鄭國華還真借了?這錢可不少。”
“那有什麼辦法,人家一看就是有急事,不過還好,紀長澤說大後天就還錢。”
“他不是被源流給辭了嗎?還得起嗎?”
這場“紀長澤天黑敲門借錢”給木材廠的工人們添加了一個吃飯談資。
而對於當事人之一的鄭國華來說,糾結點就是:
“他家裡到底出什麼事了?我跟他認識這麼多天了從來沒見過他這樣,你說,我要不要去他家裡看看?幫幫忙什麼的。”
人家有錢帶著他一起賺,遇見事了,他也應該去幫忙才對。
他妻子倒是看的清楚:
“你可別去,要是真需要幫忙,錢都借了,他會不找你?今天那樣明擺著就是不能讓外人去幫忙的。”
鄭國華想想也是:“誒,明天我去打聽打聽吧。”
結果不用明天,他們剛准備睡下沒多久,還沒熄燈呢,外面就傳來敲門聲了。
鄭國華問了一句:“誰啊?”
“國華啊,我秀琴。”
夫妻兩人對視了一眼,有點不明白秀琴嫂子這個點過來干嘛。
這個秀琴是廠裡工人的妻子,住在底下一層,她喜歡聊天,所以跟誰都挺熟。
鄭國華下床去開了門,秀琴嫂立刻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搓手:
“這個天真是越來越冷了,奇了怪了,去年好像沒冷的這麼快啊,我都恨不得把家裡的煤爐點上了。”
她絮絮叨叨說了半天冷,鄭國華問:“嫂子,這麼晚了你來是有事嗎?”
“哦對。”
秀琴嫂熟門熟路坐在床上,把手伸進被子裡暖手:
“今天那個源流游戲廠的紀長澤是不是來找你們借錢了?”
鄭國華精神一震。
這秀琴嫂可是全廠消息最靈通的人了,半夜過來問這事,肯定是知道了點什麼。
他趕緊問:“是啊,嫂子你聽說了?他今天借錢的時候挺著急的,看著好像還哭了,我都沒來得及問到底怎麼了,你知道他家出什麼事了嗎?”
“哪裡是家裡出事了啊,是他爹娘。”
秀琴嫂果然過來就是為了專程說這事的,叭叭叭的就把紀長澤家裡的事說清楚了: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就為了一百塊,一百塊啊,連親兒子都不要了,我當時正好在他們那棟樓裡學針線活呢,看了個全程。
紀長澤這人平時都是悶著做事,別人求著幫忙了他也幫,雖然不怎麼愛說話吧,但是人真心不錯,日子過得是苦了點,看他每天也挺開心的。
結果今兒,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眼淚都飆出來了,衝出去沒一會兒就拿了錢回來,交給他爹娘之後,他爹娘直接就走了。”
秀琴嫂一邊說一邊咂舌:“我還說他是從哪裡弄來的錢,回來才聽我家那口子說是跟你家借的。”
“所以我就說來打聽打聽,你跟他們家熟,他們家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那可是親生兒子啊,怎麼就為了一百塊錢就不要了,以前看著好像也沒什麼矛盾啊。”
鄭國華聽的目瞪口呆。
“沒什麼矛盾啊,長澤一直都在說他父母多好多好,他之前還有工作的時候,一個月賺三百,兩百都是給他爹娘,你說這關系得多好。”
“兩百塊?!!!”
秀琴嫂一下子精神了:“每個月都給嗎?他爹娘也要?”
“要啊,這還是他爹娘主動要的,說是怕他亂花幫他收著,有的時候他忘了給,他們還催呢。”
一起做游戲機的時候大家難免要聊聊天,紀長澤話比起他們來不是很多,就這些信息還是鄭國華陸陸續續知道的。
“誒呀媽呀!那這事可有的說頭了!”
秀琴嫂看過這麼多場熱鬧,聽過這麼多次八卦,一眼望過去,誰是妖精誰是神仙分的清清楚楚。
“那我知道他爹娘為什麼突然翻臉了,不是因為那一百塊,是因為紀長澤沒工作了。”
眼見鄭國華夫妻滿臉茫然,她誒呀一聲:
“打個比方,等你們兒子工作了,結婚生小孩了,都三十多歲的人了,小孩都是個半大姑娘了,他一個月掙五百塊,你們會跟他要三百塊嗎?”
鄭國華搖頭:“當然不會了,都那麼大了。”
“是啊,但是紀長澤他爹娘就會。”
秀琴嫂冷笑一聲:“要說是幫兒子收著錢,那怎麼紀長澤沒了工作之後花他們一百塊,他們就不樂意了?為了這一百塊,兒子都不要了。”
“怎麼就不提之前兒子每個月都給的兩百塊了?”
鄭國華漸漸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他爹娘根本就是衝著錢來的?”
“可不是,之前倒是親熱得很,紀長澤一沒錢了,說翻臉就翻臉,而且啊,你們還不知道吧,我今兒才打聽到,原來紀長澤他被過繼出去了,根本不跟著他爹姓。”
“我就說怎麼親爹娘會為了一百塊跟兒子撕破臉,敢情是根本沒把這個兒子當兒子,嘖嘖嘖,真是多狠心的爹娘都有。”
“我還聽說,他們說是專門來幫忙,其實到的第一天就滿屋子找賠償款,當時大家也沒多想,只以為是婆媳鬧矛盾,現在看來,他們一開始就是衝著錢來的,一聽到賠償款花完了,說走就走。”
她嘖嘖嘆氣:“紀長澤也是可憐,之前還一直那麼孝順,聽說今天他一直站在走廊邊上看著他爹娘走的,後來就回了屋。”
鄭國華聽得又是氣憤又是為紀長澤打抱不平:“怎麼會有這樣的人!長澤對他們還不夠好嗎?!!天底下居然還會有這樣的爹娘。”
“誰知道呢,反正紀長澤肯定不好受,今天晚上說不定都誰不著了,我也是長了見識了,那倆老貨走的時候簡直恨不得把紀長澤家的東西全都搬走。
要不是小草在,鄰居們也一直幫著攔著,他們說不定還真能得逞,吃相實在難看,看來以後是真的不打算來往了。”
鄭國華聽得恨不得現在就衝去紀長澤家好好安慰他一頓。
相處了這麼多天,他早就把對方當成好兄弟了。
對於紀長澤的性格,也摸的透透的。
做事認真,細致,好說話,很在乎家庭。
被最親的人這麼狠的傷害了,他現在一定很難受。
說不定現在正悶聲流淚。
誒!
鄭國華嘆了口氣。
長澤,實在是太可憐了。
另一條街上的筒子樓裡,因為紀長澤說想要一個人冷靜一晚,夫妻倆今晚是分房睡的。
周小草收拾完了房間,路過紀雪房間時,透過大開的房門看著躺在床上用被子悶住頭的丈夫。
她有些心疼。
雖然公婆和他們斷絕關系對於她來說是個絕對的好消息,她也堅信沒了公婆的死命要錢,這個家會越來越好。
但她也清楚知道,與父母鬧成這樣,對於一向孝順的丈夫來說是個多麼沉重的打擊。
他一定很難受。
看著被子裡一聳一聳的肩膀,周小草又是一聲嘆氣。
都哭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啊。
她含著對丈夫的憐惜,輕輕關上了門。
屋內,被窩裡,紀長澤捂著嘴,正在憋笑。
他一想到那倆人走的時候發現他們帶來的衣服被“老鼠”咬成碎片時臉上難看的臉色,就想狂笑。
這倆人,紀長澤真的忍了很久了。
倚老賣老,無時無刻不想著占便宜。
他本來有一萬個辦法輕松趕走兩人,但他偏不。
哪怕耗費了這麼多時間,也要用最解氣的法子。
紀長澤出了被窩,拿起紙筆,快速在上面寫起了游戲機計劃。
他今天可是故意提起了游戲機分成。
作為一個孝順的兒子,眼看著有賺大錢的機會當然是第一時間想和父母分享了。
結果他們不領情。
那能怪誰呢。
這麼晚了,林老頭兩人也趕不回去村了,他們索性去到自己最心愛的小兒子家,打算住上一晚再走。
大晚上的,林長遠被敲門聲驚醒,臭著臉站在門口看著父母大包小包進來,眼底帶著不易察覺的嫌棄。
聽完了他們說的今天發生了什麼,不屑一笑:
“靠自制游戲機賺錢?還讓你們花一百塊錢出本金,到時候賺的錢跟你們五五分成?”
“他想什麼美事呢,就他那小學沒畢業的樣子,做出來的游戲機一分錢都掙不到。”
聽到小兒子這麼說,兩人心底徹底放心下來。
“可不是,我們也這麼覺得。”
他們在小兒子家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要走了,林長遠不耐煩地給他們找了個司機送他們回村,剛上車,司機就眼睛一亮。
“誒呀,是你們呀,上次你們大兒子接你們來縣裡也是我去接的。”
“對了,你們大兒子好出息啊,我路過街邊的時候,看見他推著游戲機在那,賺了好多錢呢,還有個大老板,要花五千買他的游戲機。”
“有這麼能賺錢的兒子,你們好福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