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古代除妖師(2)
紀長澤的身體到底還很虛弱,哪怕小孩還想要跟父親多說會話,林青也還是看著時間,將人抱了下來。
“好了,天黑了,源兒該睡覺了。”
紀源精致的小臉蛋上明顯是不樂意的,手上卻乖乖抱住了母親的脖頸,一雙黑亮黑亮的漂亮眼眸直勾勾盯著紀長澤,奶聲奶氣的詢問:“那明天源兒醒了可以來找爹爹玩嗎?”
紀長澤點頭:“可以。”
紀源被抱走了。
熱了湯的老太太又來了,依舊是慈眉善目的笑著問:“長澤,要不要娘喂你?”
“不用。”
哪怕之前林青對他說過,紀長澤對著老太太的態度依舊冷淡。
他伸出手:“給我。”
老太太傀儡立刻將手裡的湯碗給了他。
紀長澤就這麼坐在床上,一手拿碗,一手拿湯勺,垂著眼一勺一勺的將這碗湯喝完。
他喝的時候,沒有得到指令的老太太就在一邊笑眯眯的看著。
若是讓不知情的人看了,肯定會以為這是一個好說話的岳母。
她好說話,女婿卻並沒有報以同樣的好說話。
喝完湯,床上人自然的將湯碗往老太太那邊一推:“拿去洗干淨。”
“誒。”
得到指令,老太太保持著和之前一樣的笑容,端起湯碗就要往外走。
“等等。”
紀長澤突然喊住她,見她轉身,才說:“你頭發看著有些少。”
林青送了兒子去小屋睡覺,一回來就聽到這話,面上鎮定的笑道:“娘老了,最近總在掉頭發,我前陣子還因為這事帶她去看了看大夫,大夫說沒什麼大事,不過是人老罷了。”
紀長澤面上還是無波無瀾的,只眉毛微微往上挑了挑,望著林青,平靜道:“娘子說的是。”
“夫君早點睡吧,你正病著,可受不得勞累。”
林青笑著上前,扶著他躺下,又給他調整好了枕頭,再掖了掖被子,瞧著紀長澤順從躺下合上眼,溫聲說:“我還有個繡活要趕,你先睡吧。”
“嗯。”
紀長澤淡淡應了一聲,完全沒有心疼自家娘子都晚上了還要趕繡活的意思。
林青不知怎麼的,明明以前夫君也是這般,那時她都沒什麼感覺,只覺得對方不管她,更加方便了她躲起來練習功法。
可今兒,也許是見了夫君對源兒也有溫柔,如今再瞧著對方對自己不聞不問的模樣,心中竟升起了一絲失落。
林青快速將這失落收拾好藏起來,對著紀長澤一笑:“夫君早些歇息。”
出去時,還順手將蠟燭給吹滅了。
她和老太太出去後,暗下的屋內,紀長澤慢吞吞的坐了起來。
因為身體虛弱,他折騰了半天才擺出了一個標准的修煉姿勢。
外面,林青輕手輕腳的出了門,先去兒子房間裡看了看他還在睡著,才關好房門出去到了另一個小屋子。
這個屋子一直都是鎖著的,她對紀長澤的說法是這是用來放雜物的,裡面都是一些不好拿又重平日裡用不到的東西。
平時她偶爾還會裝出要去裡面拿東西的樣子,紀長澤從來沒跟上來過,林青知道他愛干淨,又不喜歡干活,也不意外。
她和老太太進去後,林青將擋在屋子中間的一塊看上去髒兮兮的木板移開,露出了裡面的一張小床和桌子。
桌子上零零碎碎放著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幾乎全都是除妖師的用具。
“你坐在這裡。”
林青招手將老太太叫過去,讓她坐在了椅子上,自己從床底掏出一個木盒子,將裡面的頭發拿出來,一撮一撮的往老太太頭上弄。
到底只是個傀儡,哪怕她使用了秘法給了她一個身體,頭發這種需要自然生長的東西卻沒辦法自己長出來。
林青只能想辦法用類似頭發的草做成了假發,安在她的頭上。
這草過一段時間就會軟下掉落,所以時不時的就要補上新的上去,這幾天她一時竟然忙忘記了。
耐心將老太太頭上弄得看不出什麼來了,林青才將剩余的假發收好。
“你去院子裡找一些活干,如果有人往這邊來,就大聲說話提醒我。”
老太太笑眯眯的答應一聲,轉身出去了。
她走之前,林青才盤腿坐在床上,閉上眼,認真修煉起來。
作為一個除妖師,哪怕她打定了主意一輩子就這麼在這個小山村裡生活下去,一輩子當一個溫柔的妻子,慈愛的母親,也絕對不會就這麼不修煉了。
這些能力才是最讓她安心的東西。
哪怕知曉門派中的人親眼看著她墜.落懸崖,定然會以為她死了,可林青心底還是總覺得不安。
她必須保證,自己的實力足夠護的一家人萬全才行。
所以每一次,她都會借著做繡活的借口躲到這個小屋裡修煉功法,也還好夫君仿佛並不覺得她晚上還要做繡活傷眼睛,每一次她找的借口,他都表現的任由她去。
以前林青是覺得這樣的狀態挺好,她可以無所顧忌的修煉,反正只要隨便找個借口就好了。
可今天,也許是因為見證了夫君對源兒也是親近有父愛的。
林青不免想到。
若是是源兒這麼晚了還不休息,他定然是會擔心的吧。
不過,當初她只是為了生下孩子在這裡安家,夫君那時病著,又不喜歡做活,找她應當也是為了找個人照顧。
她並不在意這一點的,說句不好聽的,她與夫君,一開始就只是互相利用罷了。
她想要夫君給她一個紀家娘子的身份,給她一個可以把那東西弄出來的兒子,夫君則是想要有人照顧。
所以,他對源兒好,卻對她無動於衷,不是很正常嗎?
林青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看來,四年的夫妻生活還是讓她安逸了,越來越像個普通女人了,正在修煉呢,居然還有心思想這些。
林青不再多想,安心閉上眼修煉。
成婚以來的每一個晚上,她都會借口做繡活在小屋裡修煉,白天她就是正常的賢妻良母,到了晚上則是勤勉修煉的除妖師。
也還好除妖師修煉時的狀態類似於睡眠,就算白天做普通人晚上躲起來修煉也不會對身體造成什麼影響。
林青是門派裡年輕一輩最強的可不光是靠天賦,她這一坐下修煉,就是幾個時辰。
一直等到天蒙蒙亮,估算著再有一個時辰夫君該要醒了,這才起身,將木板子擋在那,拉開門出去。
屋內,紀長澤感受到外面開始天亮了,睜開眼鑽到了被窩裡,閉上眼一副睡的很踏實的模樣。
不一會兒,有人輕手輕腳的進來了。
手下輕柔的掀開被子,再輕手輕腳的也鑽進了被窩。
還順帶幫紀長澤把被子給蓋好了。
半個時辰後,紀長澤算著到了日常起床的時間了,睜開眼,坐了起來。
旁邊一直沒睡的林青也立刻跟著睜開眼,起來伸了個懶腰,笑著對他說:“昨晚我睡的很香,還做了個美夢,你呢?”
紀長澤看了她一眼:“和你一樣。”
“你也做了美夢嗎?我夢見我們一家人在吃燒雞,味道很香,源兒吃的頭都不抬。”
看著林青一本正經的瞎編,紀長澤依舊維持著面上淡淡的神色,在她問到自己做了什麼美夢時,回道:“和你一樣。”
林青一愣。
看著紀長澤的臉色不像是信口胡說,心底還覺得這也太巧了。
她隨口瞎編的,居然正好是夫君做的夢。
笑著道:“那看來我們是太長時間沒有吃肉了,不如今日我去鎮上買燒雞回來,我們好好吃上一頓,再給你打上二兩酒。”
“不必打酒。”
紀長澤一邊起身一邊說:“喝酒誤事,日後我再不喝酒了。”
知道他說的是之前喝了酒凶了孩子的事,林青心裡一暖。
“也好,你身子弱,每次喝了酒總要病一病,若是哪天實在是忍不住想喝了,喝熱酒便好。”
“嗯。”
紀長澤起了身,道:“源兒也大了,是該學一些什麼了。”
林青也跟著起身,聽了這話,收拾床鋪的手一頓。
她還正想著找機會提一嘴,好讓紀源正大光明的學一些防身手藝呢。
成為一個除妖師是壞處大過好處的,但一些防身的手藝卻可以讓紀源日後的日子過得順心一些。
她的功夫可是門派內最強,哪怕是掌門,若是不用功法只拼拳腳也打不過她,普通人也有拳腳功夫好的,教導給紀源不算是引人注目。
只不過因為夫君看著就是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她知道普通人裡大部分書生都看不起會拳腳功夫的人,覺得這是粗鄙武夫。
一直沒提就是擔心紀長澤會反對。
他到底是紀源的父親,林青不想因為這件事讓紀源對練武產生排斥。
今日紀長澤居然主動提起來了,林青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她笑著說:“你若是有空閑,就讓源兒跟著你啟蒙,到了下午,再讓他扎扎馬步,也許身體能強健一些。”
怕紀長澤不同意,她沒說想讓紀源練武。
紀長澤沒有排斥讓兒子扎馬步,點了點頭,一邊穿衣一邊說:“也是該讓他練練身子了。”
見他不光沒有反對還十分贊成的模樣,林青唇角帶笑。
她想著,果然夫君還是疼愛兒子的,也怕孩子如他一般身子孱弱。
林青眼神越發溫柔,上前去幫著紀長澤系好腰帶,道:“那你上午就帶著源兒認字,我去鎮上買燒雞,順帶將那些繡活給賣了。”
“好。”
紀長澤應了一聲,直接向外面走去。
紀源也起來了,小家伙正坐在床上笨手笨腳的抿著唇認真自己穿衣,見到爹爹推門進來,眼睛一亮,衣服都沒穿好,就趕忙下了床,穿上鞋小步跑到了紀長澤面前。
仰著頭喊他:“爹爹。”
“爹爹你今天好一些沒有呀?”
紀長澤伸手抱起了自家軟軟兒子:“好多了。”
“今日上午你娘不在,你跟著爹。”
紀源頓時更加開心了,他自然也是喜歡跟著娘的,但一直沒怎麼帶過他的父親在如今還是有著巨大的誘.惑力。
不過想了想,他還是問:“娘去哪裡?”
“去鎮上買燒雞。”
“燒雞!!”
孩子原本只是帶點疑惑的眼頓時亮了。
小孩子嘛,總是饞嘴的。
“你去將衣服穿好,用過飯就跟著爹識字。”
“好!!”
有爹爹和燒雞的誘.惑在,紀源下了地就如一只小蝴蝶一般,穿好了衣服就一會飛到這裡,一會飛到那裡的收拾屋子。
等到收拾完了,才跑到紀長澤面前邀功:“爹爹,我好啦。”
“好,走,看看你娘做了什麼飯。”
紀長澤伸出手。
紀源受寵若驚的看了兩三秒,才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小手放到了父親手心裡。
父親的手和他的不一樣。
和村裡伯伯們的也不一樣。
村裡伯伯們的手都是硬邦邦帶著老繭的,拉住他手的時候,他還會覺得刮得疼。
父親的手卻沒有這種硬邦邦,但也不軟,父親的手指很長,指甲縫裡干干淨淨,握住他的手時虛虛的。
走在父親身側,他可以嗅到皂角清香。
村裡伯伯們十天都可能只穿著一身衣裳,臭的不得了還不換下來,父親卻不一樣,他很愛干淨,幾乎每天都換衣服穿,身上一點汗臭味都沒有,還香噴噴的聞著十分舒服。
伯伯們雖然對他很好,但他鼻子好,每次都熏得不得了,所以,紀源還是更加喜歡這種站在父親身邊的感覺。
如果伯伯們也像是父親這樣每天洗澡換新衣服就好了。
若是讓那些伯伯們知道了紀源在想什麼,肯定滿心吐槽。
誰不想干干淨淨的,可干淨不是說說就有的。
每天洗澡,那要廢多少柴火,每天換衣服,他們倒是也想要每天洗衣服換衣服,可問題是衣服又不可能一天就干,他們攏共也就這麼幾件衣服,哪裡能像是紀長澤一樣,一衣櫃的衣服。
這就可以看出來原主有多麼的不知足了。
一個不讓他養家,還給他買新衣服,讓他吃的喝的都在村裡水平最上,還每天浪費柴火給他燒水洗澡的娘子。
若是換做村中任何一個光棍,恐怕都要感恩戴德。
更別提這娘子還附帶了一個干活麻利一個人就能把家裡收拾的井井有條,每天上山拾柴火回來還要做飯燒火收拾衛生卻一句累都沒喊過(傀儡感覺不到累),仿佛十二個時辰都用在了這個家上(傀儡不需要睡覺),還身體強健不需要吃藥看大夫的岳母。
雖然村裡除了入贅,女婿很少願意跟岳母住在一個屋檐下。
但是這不代表他們不想要老太太這樣一個頂三個的岳母啊。
因此,和原主年紀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個個都十分羨慕嫉妒原主的好運氣。
娘子漂亮會賺錢,體貼溫柔,還有這麼一個能干的岳母,就連兒子也乖巧可愛惹人疼。
他上輩子定然是做了什麼好事了,不然就他這個人品,怎麼就能得到這麼好的幸福家庭。
可到了原主身上,就是這也不夠那也不夠了。
如今換成紀長澤,自然就不一樣了。
他牽著兒子的手到了院子裡,老太太和林青正在忙著做飯,見到他們來了,林青抬頭招呼一聲:“還有一會才能吃飯,你們先洗漱一下。”
於是,一大一小都到了院子外面的台階那,拿著柳枝條漱口後再洗臉。
村中人飯都要吃不飽了,自然沒有這麼講究的習慣。
這還是林青和紀長澤成婚之後教他的,明白說了希望他可以每天這樣刷牙,早晚都要。
原主那時剛剛成婚,還沒有現在的理直氣壯吃軟飯,吃起軟飯來還是自覺低人一頭的,於是老老實實聽了。
之後孩子出生,牙齒長出來後自然也被教導著要這樣做。
林青無意中一個抬頭,看到這父子倆都是板板正正站在那,刷牙的動作都是一模一樣的,一起左邊刷刷右邊刷刷,上面刷刷下面刷刷,最後再將嘴裡含著的鹽水吐出來。
動作整齊劃一,再加上相似的面貌,讓人看了想要發笑。
洗臉的時候因為只有一個盆,紀長澤就先看著兒子洗,小家伙先是努力的挽起袖子露出胖嘟嘟的白皙胳膊,避免打濕了袖子後,再蹲下身,手捧著水往臉上拍。
認認真真的將臉上各處都給洗了一遍後,最後再用水拍一遍,然後拿起毛巾,仔仔細細擦臉。
“爹爹,我好了。”
他讓出位置。
紀長澤也是一樣的動作來了這麼一套,父子倆再一起把水潑了往院子裡走。
原主從來沒有帶著兒子這樣洗漱過,因此今日的紀源頗為興奮,臉上的笑容都沒下來過。
他跑去拉著老太太的衣服:“姥姥,今天我們吃什麼呀?”
“還是跟往常吃的一樣。”
傀儡笑眯眯的回答著,手上動作沒停。
林青說:“娘今天上午要去鎮上,買個燒雞回來,你乖乖的跟著你爹認識字,到了晚上,我們就吃燒雞。”
幸福的一家人很快坐在了飯桌上。
老太太沒坐,而是端著個小碗單獨進了自己屋子。
傀儡到底不是人,吃不了人的東西。
因此林青就讓她借口自己牙齒不行了,吃不了他們吃的東西,平時無論他們吃什麼,她都是單獨捧著個空碗去屋裡。
一起生活了四年,夫君竟然都一直沒發現那是空碗,現在想想,林青也覺得有點神奇。
想著,林青看了一眼正沉默一口一口吃著飯的夫君。
不過夫君一向對什麼事都是漠不關心的樣子,如此倒是也正常。
紀源早就習慣了姥姥吃飯單獨吃,只認認真真拿著他的小勺子吃著自己小碗裡的飯。
一個是認真吃飯顧不上別的,一個是沉默寡言,飯桌上的氣氛頓時迷之尷尬了起來。
林青索性清清嗓子,開口:“我上去去鎮上,收繡活的人說錢漲了,算下來能多出一兩銀子,吃烤鴨也算得上是慶祝。”
知道她其實根本沒有靠賣繡花賺錢,而是用了之前藏著的銀子(畢竟以前也是門派中數一數二的除妖師,她身上隨身帶著的銀票就有幾萬兩)的紀長澤反應平淡:
“嗯。”
努力塑造“我們家雖然窮,但是偶爾還是會有一些小驚喜”的林青:“……”
反應這麼平淡,也沒客套兩句‘你辛苦了’‘這些全都是你努力賺回來’來的話,看來果真是對她沒什麼感情。
好在林青一開始就沒指望夫君能喜歡上她,當做沒注意到紀長澤的冷淡反應,繼續說(編造):“我打算這次去買幾件衣裳,你們可有什麼想要的顏色?”
“我想要黑色的。”
紀源一聽,樂顛顛的舉手。
作為一個小孩子,他最喜歡的就是黑色,因為覺得穿上會像大人,酷酷的。
林青望向兒子的視線溫柔極了:“好,就給我們源兒買黑色衣裳。”
兒子隨她啊。
她也最喜歡黑色衣裳。
准確的說,大部分除妖師都喜歡穿黑色,帥不說,還特別合適晚上追蹤妖,隨便往哪裡一藏,大晚上的妖都發現不了。
只可惜普通人家的女子少有穿黑色的,大多都是一些鮮嫩的顏色,林青不想引人注目,便只能隨大流了。
天知道她作為一個八歲就能斬殺妖的除妖師,每次穿著那粉.嫩.嫩的衣裳時心裡有多麼不適應。
正想著,就聽見紀長澤說:“青色。”
他說完這話,才抬眼看了一眼林青,道:“你也是時候該添置幾身新衣了,可想好要什麼顏色?”
黑色!黑色!黑色!!
林青心底瘋狂吶喊,可惜話到了嘴邊,還是變為了:“自然是桃紅粉了。”
誒。
當一個普通的賢妻良母真的好難。
黑色這麼好看,為什麼普通女子就是欣賞不來呢。
見她如此,紀長澤垂下眼繼續吃飯。
吃完飯,老太太收拾碗筷去了,林青去了鎮上,屋子裡只剩下了紀長澤和小孩。
“爹,我們今天學什麼字啊?”
小孩仰起頭,滿是儒慕的看著父親。
紀長澤摸摸他的頭,淡淡道:“作為我和你娘的孩子,你要學的東西有些多,會很累,源兒怕嗎?”
紀源搖搖頭:“源兒不怕。”
“好。”
紀長澤帶著他去了書房,是的沒錯,作為一個貧窮的村裡人,林青甚至為原主准備了一間書房。
筆墨紙硯這些都有,紀長澤直接將紙鋪好,研磨好了墨,毛筆沾上墨,落在紙上方。
“源兒可知曉初識字該學什麼?”
紀源略有些茫然的搖搖頭,回憶著曾經跟娘去鎮上路過學堂聽見的內容,磕磕絆絆的說:“人之初……性本善……”
“那是別家孩子要學的。”
紀長澤索性坐在了座位上,將小小孩童抱著:“來,爹教你握筆。”
教導著紀源用正確姿勢握筆後,他帶著紀源的手,帶著他的手,一起寫下一個字:殺。
“源兒,來,記住這字怎麼寫,每一筆畫都必須按照爹教你的來做。”
紀源懵懵懂懂的聽著,乖巧順著父親力道,寫下一個又一個的“殺”。
“可記住了?”
寫了滿滿一頁紙之後,紀長澤微微低頭問兒子。
紀源乖乖點頭:“記住了。”
“好,你試試以手為筆,像這樣。”
紀長澤打開窗戶,食指中指並攏,以手為筆,快速在空氣中寫了個“殺”,再一掌將之打了出去。
——砰!
窗子外遠處正對著紀長澤打出去方向的石頭猛然炸開,石塊四分五裂散落在地。
紀源看的嘴巴都成了o形。
見效果如此好,紀長澤還算滿意。
不枉他昨晚上練了一晚上的功。
“源兒,來,像爹爹剛才那樣試試。”
紀源到底是小孩子,不理解這種威力不是一個正常人能做到的,聽到爹爹如此說,當即興奮的小臉紅紅:“爹爹,我也可以像爹爹那樣厲害嗎?”
“做對了就會。”
顯然,紀長澤的話給了這孩子十足信心。
伸出胖嘟嘟小手,回憶著剛才學到的,模仿父親,用手為筆,在半空中寫了一個小小的殺字,再像模像樣的拍出去。
自然的,毫無反應。
小家伙自信滿滿的神情立刻變為了懵逼,抬頭看向紀長澤,眼底寫滿了“為什麼沒有爹爹你剛才打出去的效果”。
紀長澤也不奇怪紀源沒有打出殺傷力,見紀源臉上露出失落神色,安撫道:“一開始的確會這般,你勤於練習,日子久了,自然能與我一樣。”
紀源聽了這才重新高興起來,興奮問:“爹爹,這是什麼呀,為何我從前沒見過?”
“這是只有爹爹才會的,你是爹爹孩子,自然也該會,不過,在你學會之前不要告訴任何人。”
紀源問:“也不告訴娘嗎?”
說完,他就見著父親神情仿佛一頓,過了幾秒,才輕聲說:“自然不用瞞著她,不過如今你還未學會,不如等到你能夠做到和爹一樣了,再告訴她。”
這話在年紀小的孩子耳裡聽起來,就是:你現在做的不夠好,咱們先憋著悄悄練,等到你做的足夠好了,再去到你娘面前好好展現一把。
他立刻高興點頭答應下來:“是,源兒一定會好好練的。”
小孩跑去勤奮練習去了,渾然不知教導他的父親其實昨晚上也才剛剛會這招。
眼見著他跑去在那比比劃劃,紀長澤將寫了殺字的紙揉成團,依舊是以手為筆,在虛空中寫了個火字,拍在了這張紙上。
團成團的紙瞬間無聲燃燒起來,轉瞬間,便燒了個干淨,灰都沒剩下。
毀屍滅跡完了,紀長澤又鋪好一張紙,點了點墨,在上面寫下了正常啟蒙該用的字。
一上午過去,從父親這學了幾個常用字的小孩又跑去練他的殺字了。
他倒是也有耐心,這麼小的年紀,明明怎麼練都練不出什麼來,卻還是能一直不停重復著同一個動作,失敗了也不懊惱,只抿抿唇給自己鼓勁,鼓勁完了再次信心滿滿的繼續練習。
紀長澤靠在一邊,看著他的動作逐漸從生疏變成熟練。
看來紀源是隨了林青的天賦。
這麼短的時間,居然就已經有模有樣了。
雖然如今因為他還沒有功法墊底沒辦法真的用出這一招,但可以想見,當他在體內修煉出屬於除妖師的氣後,這一招的威力絕對足夠。
林青回來的時候就見丈夫仿佛心情不錯的靠在門邊,而那邊的兒子正不知道一個人玩什麼,小手揮舞來揮舞去,還挺自得其樂。
這副溫馨場面讓她視線柔下,推開院子門進來:“我回來了,源兒,看娘給你帶了什麼。”
紀源聽到她的聲音,趕忙將手背在了身後藏起來。
他還沒忘記自己和爹爹的打算,可是要練出了本事,才給娘親看的。
到時候娘親看他這麼厲害,一定很高興。
“呀!”
小家伙頓時驚喜的把什麼都忘了,高高興興跑上前接過:“謝謝娘親。”
道了謝,就迫不及待的捧著糖往屋裡跑了:“姥姥,姥姥你看,娘親給我買了糖。”
紀長澤看了一眼紀源的歡快背影,對林青說:“他很聰慧,啟蒙很順利。”
林青深諳夫妻相處之道,誇了他一句:“也是多虧了有夫君教導。”
“衣裳買回來了?”
“買回來了,你要的青色衣衫我買了兩套,另有一套淺藍,一會穿上試試合不合身。”
紀長澤問她:“你呢?”
“我自然也是買了的。”
林青翻出了放在木框裡的一套桃紅色衣服給丈夫看。
只是紀長澤的反應卻很平平,只瞥了一眼,便仿佛不感興趣了,說:“衣裳還是不夠,正好墨也要沒了,我去鎮上買,順帶再買幾身。”
見他一副“你的衣裳我根本不感興趣”的模樣,林青心底莫名有些焦躁。
不該的,她為何要焦躁,夫君不一直都對她不怎麼關心嗎?
“那你拿著銀錢。”
她收起了這不該存在的莫名情緒,將錢袋遞給了紀長澤。
丈夫現在出去對她來說剛剛好,畢竟她正好想要在這幾天測一測兒子身上有沒有除妖師天賦,以及教導他一些拳腳心法,若是可以,能練出氣來最好。著
看著對方面色蒼白腳下緩慢的慢吞吞走遠了,她才叫了傀儡來,讓傀儡去收拾這些買回來的衣物,燒火做飯。
自己則是找到了正在自己小屋裡高高興興吃糖的兒子,笑著摸了摸他的頭,說:“源兒,娘來教你一些好玩的好不好?”
紀源懵懂的看著母親,乖乖點頭。
林青就這麼在兒子小屋裡,開始教導他引氣入體。
“對,盤腿坐著,感受著肚子下面有氣息慢慢盤旋,然後,試著控制一下這股氣息……你這麼快就感受到啦?我們源兒真厲害。”
於是,小孩在摸不清楚狀況的情況下,以比林青當年還快的速度,順利引氣入體。
林青喜的不行。
除妖師壽命比大部分普通人高,身體也比大多數人康健許多,這一切靠的就是引氣入體。
紀源學會了引氣入體,日後哪怕他不學除妖師的本事,壽命也會延長,身體也會比同齡人好出不少。
她高興的帶著兒子練習了很多遍,等到老太太來問她要不要吃飯時,她才發現居然已經到了飯點,而長澤還沒回來,這在以前可是從未發生過的事(原主:什麼都可以趕不上,吃飯不行)。
林青畢竟是刀尖裡走過來的,心底頓時有些不安,也沒將孩子留在家裡,而是帶在身邊,溫聲說:“源兒,爹爹還沒回來,我們去接他好不好?”
“好。”紀源乖乖應答:“源兒要給爹爹看我新學會的引氣。”
林青神情一僵,這才想起來她太高興了,都忘記告訴紀源,這事不能說出去。
但,不能告訴別人紀源一定理解,可不能告訴父親……
要找個什麼借口呢?
她想了想,還真想出來一個。
蹲下身,拉著兒子的手,輕聲哄著:“源兒,你方才只是學了個開頭,其實並沒有到精通的地步,不如這樣,等到你學精通了,能夠讓爹爹覺得很厲害了,我們再去給爹爹看你學會了好不好?”
本以為孩子還要問一問為什麼學會了才能做給爹爹看,沒想到紀源歪了歪腦袋,一句都沒問的,就點了頭。
奶聲奶氣的說:“源兒明白的。”
他是明白,畢竟之前爹爹就這麼跟他說過一次了。
只是他不懂,為什麼爹爹娘親都要求他學好了才能跟對方說,爹娘為什麼不干脆一起教導他呢?
“乖。”
林青牽著兒子的手,朝著村裡的路去了。
她當初租房子刻意選的一個離村裡比較遠的房子,便是為了不會正在做點不好讓普通人看到的事時突然有人推門進來串門。
走了一會,正好瞧見遠處的紀長澤仿佛正抱著一個黑漆漆的東西,用他那標志性的緩慢腳步,慢吞吞朝著這邊走來。
遠遠地,她也瞧不清楚,只能繼續往前走。
紀長澤的確拿著個黑色衣裳往家裡方向走,有同齡人瞧見了,嗤笑一聲:“裝出這副弱樣給誰看,這邊可沒有長輩在。”
“你手裡拿著的是黑色衣裳吧?嘖,成日裡一分錢不掙,還好意思給自己買新衣裳。”
紀長澤停下腳步,看向說這話的人,那人見他看過來,滿臉寫著不服氣朝他瞪了過來。
眼熟啊。
這不就是那個家裡愛雞險些進了原主肚子裡的路人甲,啊不對,小伙子嗎?
他神情還是淡淡的,只說:“這並不是買給我自身的,是買給我娘子的。”
“嗤。”
小伙子神情更加不屑:“你買黑色衣裳給女子穿?嘖,還真以為你是大少爺,不食人間煙火嗎?林娘子也是倒霉才跟了你這樣一個連家都養不了的廢人,她辛苦為你操持家務,你送她這一身黑,她能喜歡才怪。”
剛說完,便見著林青來了。
定定望著那黑衣服,仿佛呆住了。
嘖,果然,看,人都氣呆了。
他這樣想著,卻見紀長澤揚起手上衣服,淡淡道:“給你買的黑衣。”
還邀功呢。
一會別再把林娘子惹哭了。
卻見林青驚喜著快步上前,滿懷喜愛的接過黑衣,儼然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
“多謝夫君,我還以為……我還以為你不知曉我喜歡黑衣。”
小伙子:“???”
啥玩意???
林娘子你何必要為了夫君的面子如此強撐呢???
和他想的相反,林青這話是真心實意說出來的。
甚至,望向這個一向相敬如賓夫君的視線,都比以往的溫柔裡,更添了幾分柔情感激。
她從未想過,對一切都是一副淡淡態度,仿佛什麼都無所謂的紀長澤,會知道她的喜好。
那是不是說明,其實他對她,就如對源兒一般?
有心,卻不知道如何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