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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六卷 敬你風流瀟灑骨(03)

第二十八年春 耳東兔子 5226 2024-03-17 22:45

  

  風順著窗子一縷縷灌進來,胡建明的話裡滲著陰森森的詭異。

  霍廷跟家冕聽後,先是詫異的互視一眼,家冕低頭沒說話,霍廷則是大方地一笑,半開玩笑地說:“那你肯定干了什麼讓人惱火的事兒,人才拿刀砍你,我不是很相信一個姑娘無緣無故會拿刀砍你。”

  說完,他又笑著補充:“你那姑娘我不太了解,但我侄子我可太了解了,他選的人,不會錯。”

  胡建明見他們不信,以退為進,無奈地搖搖頭:“算了,你們當是我胡說吧。”

  家冕心裡在想,這胡建明也真夠能空口瞎編的,於好會砍人,他打死都不信。

  霍廷跟胡建明認識有些時日了,他在商場摸爬滾打這麼多年,胡建明是什麼樣的人他非常清楚,如果不是念在於老爺子的面上,霍廷也不會跟他來往這麼久,當年於老爺子在商圈也是一呼風喚雨的人物,霍廷跟了他十幾年。可惜,天妒英才,於老爺子走得早,五十出頭查出胃癌,沒撐過半年就走了。人就是這樣,一旦被命運宣判了死刑,心裡的防線被擊潰,之後的每一步,都往那墳墓去。

  得知於老爺子病危那陣,董事局裡就已經不安分了。霍廷是見證過那場商界的巨變,也在一夜間,看清了人情冷暖,世間百態。被昔日並肩作戰的好友拿著槍杆推到了風口浪尖,逼他做出選擇……

  在於老爺子死後,他主動辭去了財務總監的位置,下殯那天,幾位德高望重的元老都勸他留下來了。畢竟這圈內能跟盛華比的企業沒幾家,而且後進那位也表示非常欣賞他。

  那天灰蒙蒙,下著淅淅瀝瀝的綿綢雨,公墓裡都是穿著黑西裝撐傘的人,莊嚴肅穆。

  元老勸他:“情義兩難全,所以商圈,只談利益,不談情義。”

  霍廷當時回了句,看著青石碑上那張慈祥的笑臉:“對他而言,我已經是不情不義之人,他曾經救我於水火,我卻陷他如此境地,您也甭勸我了,秉持己心,這早已經不是當年的盛華了。言盡於此。”

  之後便離開盛華自己帶了一幫子人開始創業。早些日子,胡建明不知道從哪裡打聽來的消息,聽說他們公司最近在倒騰飛行器,需要一個飛行基地,三人搭上線後,胡建明跟霍廷要了百分之三的股份,霍廷沒拒絕。

  念著於老爺子的面子,答應了,算是償還了當年老爺子的知遇之恩。他後來東山再起,但於老太太恨他入骨,不肯見他。胡建明是於家唯一的突破口,他大方表示,可以給股份,但必須以他老婆的名義。

  雖妻子再三叮囑,不要跟霍廷扯上關系,但胡建明咬牙切齒表示,有大腿不抱,就是傻.逼,不管用誰的名義,有總比沒有好,只要他不跟妻子離婚,股權永遠就有他有份,便答應了。

  所以,對霍廷來說,胡建明是個外姓女婿,於好才是本本分分的於家人。這倆要是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他幫誰還不一定呢。他垂下眼,鋼筆漫無目的地在紙上敲著。

  想到剛才於好那反應,越想越覺得不正常。

  想到這。

  霍廷忽然改了主意,一摸口袋,神色焦急:“我好像公章忘帶了。”

  家冕啊了聲,“不是吧?”

  霍廷收好筆,在他們面前認認真真找了一圈,還把文件袋全婁出來翻了個遍,“昨個開會我估計落秘書那了。”

  家冕倒也不急,他十分信任霍廷,再仔細一瞅他,發現他好像給他使了神色,家冕揣摩他的意思,試探:“那下次?”

  霍廷笑了,表情贊賞:“那下次吧,你去看看那倆個,咱們先去吃個飯,合同我再找時間約你。”

  家冕不知道霍廷葫蘆裡賣什麼藥,倒也挺聽話地站起來去找陸懷征他們。

  胡建明在一旁收了筆,“今天不簽了?”

  霍廷反問:“你著急啊?你著急你先簽,完了我帶回去,讓人蓋了章之後你那份再給你?”

  胡建明面兒上爽快一笑:“倒不用這麼麻煩,霍總既然沒帶章,那就改日。”

  霍廷點點頭,出去打了個電話。

  家冕是在角落裡找到兩人。

  陸懷征正壓著於好,摁在牆上親她,一邊親,還一邊在她耳邊說著什麼話,低聲哄她,於好始終低著頭,陸懷征一只手撐著牆,然後把人摟進懷裡,手摁在她後腦上,腦袋搭在她的腦袋上,輕聲哄著。

  走廊裡就亮著一盞暈黃的燈。

  男人聲音溫柔如水,修長的手指在她後腦上輕輕拍著,一下一下:“明天帶你去吃牛舌好不好?”

  懷裡的女人不說話,精神有些渙散,良久才說,“明天?你不是要初篩麼?”

  陸懷征聽著,轉頭看見家冕站在不遠處,然後低頭又不知道在於好耳邊說了什麼,姑娘朝他這邊看過來,窩在陸懷征懷裡,倆眼睛水盈盈的,這場面誰看誰心動。

  家冕就覺得這丫頭是不是太矯氣了點兒。

  天天要這麼陸懷征哄著,這戀愛談著也忒累了。

  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錯了。

  霍廷出去打電話,胡建明坐在包廂裡左思右想覺得不對勁,霍廷這人做事向來一絲不苟,簽合同不帶公章這種事情,打死他都不相信,除非他改主意了。

  怕是自己哪句話說錯了,惹得這老板不高興了。

  仔細想想,也無非是那兩句。原以為看起初那反應,霍廷跟這侄子關系也不怎麼熱絡,他說那話不過是想挫挫那丫頭銳氣,當年的斷指之仇,讓他這幾年遭受了多少歧視!他可都記著!

  霍廷在業內算是知名企業家,這要是真讓於好跟他侄子結了婚,以後他的日子必定不好過!

  一時衝動,頭昏腦脹就沒忍住挑撥了幾句。

  待說完,他自己也有點後悔,他利用霍廷對於家有愧,空手套了這百分之三的股份,本就已經是天上掉餡餅的事兒!

  霍廷是對於家有愧,又不是對他有愧!隨時可以翻臉的,他剛才是昏了頭了!

  胡建明咬牙,暗暗下了決心。是應該警告那丫頭兩句。

  他站起來,看見霍廷在門口打電話,往他這邊掃了眼,他笑了笑跟他揮手示意——去上個廁所。

  霍廷頷首。

  等霍廷收了線,把電話揣回兜裡的時候,其他四人還沒回來,他立在原地又等了會兒,表情漸漸有些不耐煩起來,怎麼搞的,幾個人上廁所,這麼久還不回來。

  而就此時,身後一道尖叫聲炸開,掀翻屋頂,他回頭,前方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回蕩在空蕩蕩的走廊上。

  是剛才上茶的服務員,神色慌張,腳步紊亂,歇斯底裡地厲聲尖叫:“救命啊!!!!殺人啦!!!!”

  霍廷心下一沉,拽著人衣領,急聲問:“怎麼回事?!”

  服務員結結巴巴,語無倫次:“廁所廁所!殺人了殺人了!”

  霍廷暗忖片刻,到底是見慣大風大浪的人了,冷聲對服務員說:“你聽我的,現在下樓,不要報警!”

  服務員傻了。

  這他媽還不報警?!

  霍廷一聲爆喝:“你他媽要是不想混了就報警!滾下去!”

  服務員連滾帶爬從樓梯上下去,一連滾了十幾級台階,差點兒暈了過去。

  等霍廷抵達案發現場。

  如他所料,地上躺的人,果然是胡建明,肩頭衣服襤褸,血肉外翻,正往外汨汨冒著鮮紅色的血液,染紅了所有人的眼,胡建明抱著大腿,蜷縮在地上,疼得哀聲連天。

  家冕立在一邊,整個人已經成了痴呆狀。

  於好渾身發抖,被陸懷征抱在懷裡,捂著她的眼睛,卻擋不住濕熱的眼淚。

  就聽他說:“是我,是我,跟你沒關系。”

  霍廷徹底怒了。

  “誰他媽給我解釋一下,這怎麼回事?!”

  “是我,我拿刀捅了他。”

  旁邊一道淡淡的聲音響起。

  陸懷征波瀾不興地說。

  “是我。”於好也說。

  陸懷征低頭看她,“不要說話。”

  霍廷不理他倆,轉頭看向家冕:“你說。”

  家冕看了眼陸懷征,後者眼神裡透出的狠意,讓他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他鎮定地理了理思緒,把剛才看到的那一幕盡量用清晰的邏輯語序給霍廷描述了一遍。

  他過來找他倆的時候,無意間聽見陸懷征要初篩。

  初篩這種事情,他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一再盤問下,才知道,居然是艾滋病初篩!他那天還在基地跟林一輝吐槽,說這兩人之間的氣氛太他媽壓抑了,一點都不像談戀愛,反而更像是兩個病友。

  就那時,陸懷征進去上了個廁所,讓家冕看著於好。

  他承認,就那麼一會兒功夫,他只是想給好朋友打個電話問問,艾滋病這種東西萬一被確診了該怎麼辦,他對這方面不了解,但他有個朋友是這方面的專家,因為是個gay,所以對這塊非常注意。

  電話剛接通,就聽見那邊傳來尖叫聲。

  他當時還在想,這小姐真能給他惹事,從樓梯轉角衝出去的時候,整個人就傻了。

  胡建明狠狠掐著於好的脖子,把人給提在牆上,咬牙切齒地警告她:“……你要是……我他媽弄死你!”

  於好不掙扎,被掐得滿臉通紅,卻憋著一股勁兒,眼神裡寫滿了倔強,死死撐著,盡管全身在發抖,盡管她害怕得快要死掉了,可眼神那股子恨意和狠勁兒是家冕以前從未見過的。

  他當時第一次心疼於好。

  心下一凜,他衝著胡建明怒吼:“你干什麼!”

  不過陸懷征比他更快一步,那時,剛好服務員經過,准備去洗餐具,最上頭壓著一把閃著寒光的刀。

  陸懷征直直朝胡建明過去,經過服務員時,速度快到令他咋舌,沒等他反應過來,人影一擦一晃,那刀已經拿在手上了,毫不猶豫朝胡建明的背後劈過去。

  家冕當時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瘋了,瘋了,都瘋了。

  他幾乎是下意識衝過去抱著陸懷征的腰,把人撞開,聲嘶力竭也紅了眼睛:“你瘋了!!!你想背處分嗎?!”

  那刀哐當落在地上,陸懷征冷著臉,沒有去撿,扭著胡建明的肩,清脆地哢哢兩聲,利落地卸了兩只胳膊下來,然後把人丟在地上,待他再要衝上去。

  到底是特種兵出身,他打架不是臉紅脖子粗的那種,他打架是全程是泛著冷,那種冷,才是讓人絕望的,招招致命。家冕怕他把人打死,鬥著膽子去攔,“你他媽還是現役!”

  卻聽他爆喝一聲,“滾,向家冕,我他媽瘋了才會把於好交給你!”

  是真動了怒。

  於好失去鉗制。

  整個人順著牆壁滑落到地上,她大口喘著氣,死死盯著滾在地上呻.吟的胡建明。

  那眼神裡像是燃著一團火,她全然喪失理智,渾身抖得厲害,呼吸愈見急促,大腦轟然作響,耳邊已經聽不清任何聲音,嗡嗡嗡像有幾百只蒼蠅在飛,她辨不清,分不清。

  望著地上那把泛著光的水果刀,腦中混亂不堪,只剩下一個想法——殺了他!殺了他!

  殺了他!你就解脫了!

  於好朝那刀撲過去,雙手握住刀柄,尖叫著扎向他胸口!

  陸懷征回過神來!忙反身抱住她,把人撲在地上,刀口刮過胡建明的肩,連帶著陸懷征的手臂,也劃傷了。

  他沒管,任那血流,把於好從地上抱起來,緊緊把她摟進懷裡,一下一下在她臉頰側邊,輕吻,“沒事了,沒事了,我不會讓他傷害你了,好嗎?”

  於好終於放聲大哭。

  是從沒有過的放聲痛哭,她的頭,一下一下,砸在陸懷征的肩上,一聲比一聲悲愴,一下比一下慘烈。

  那聲音,連家冕聽了都仿佛是一針一針戳在他心上!

  “我想殺了他!我要殺了他!他是個畜生!是個畜生!!他就是個畜生!!!我想殺了他之後再自殺的,可是我想跟你有未來啊!我想跟你有未來!”

  家冕很久很久之後,他都能想起來,那個滲著寒意的下午。

  他失魂地坐在地上,看著他對面的兄弟,拳頭緊握,抱著懷裡的姑娘,心疼地快要死掉了,他有些絕望的閉了閉眼,咬著腮幫說:“不管你曾經經歷過什麼,於好,我只要你,明白嗎,不要再有自殺的念頭了好不好?”

  

  一個兩個。

  都愛慘了。

  也疼慘了。

  是他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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