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文學城歡迎您洛神能感覺得到,阿弟對這個救過他的人滿懷敬意,乃至於到了崇拜的地步。
自然了,洛神對那個名叫李穆的軍中司馬,也是十分感激。
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但直到現在,有時再次想到當時一幕,她依然還是感到有些後怕。
但也僅此而已。
她並沒多少興趣,聽阿弟在自己面前不斷地褒揚那個李穆如何如何英雄過人。
父親想必已經給予他相應的嘉獎了。無論是什麼,都是他應得的。
她更關心的,還是父親、叔父、堂兄,以及……陸家大兄柬之,這些她熟悉的、所關心的人,他們在戰事中,是否毫發無傷,又到底何日回來。
她打斷了高桓,問自己想知道的問題。
“快了!我便是接到伯父的家書,知不日歸來,才來此處接你和……”
他停了下來,看向一旁的蕭永嘉。
蕭永嘉便靠坐在這間水榭窗畔的一張憑幾之側,張著一只手,對窗欣賞著自己今早剛染過的一副鮮紅指甲,五指青蔥,不遜少女。
清河長公主不但有悍婦之名,且在嫁給高嶠之後,因生活奢靡而被人時常詬病。
在洛神幼年的模糊記憶裡,母親一開始似乎也並非如此,後來不知為何,漸漸沉迷其中。衣裳配飾,動輒花費數萬。光是鞋履,便存了不下百雙,鳳頭、聚雲、五色……各種形制,錦繡絢爛,金貝踩地,珠玉踏足,奢侈至極,許多放在那裡任其蒙塵,根本就未曾穿過。
平日,她除了偶爾穿著道服之外,其余時候,永遠都是光鮮逼人,即便一人獨處,也不例外。
此刻亦是如此。
陽光從窗外照入,映得插在她烏黑高髻側的一支蛇形琥珀頭金簪閃閃發亮,面龐肌膚,白得透膩,在陽光下閃動著珍珠般的美麗光澤。
對姐弟倆在一旁的敘話,她看起來似乎渾不在意。
高桓轉向她,恭恭敬敬地道:“伯母,侄兒奉了伯父之命,特意來此接伯母阿姊一道歸家去。”
蕭永嘉連眼皮子都沒抬:“你將你阿姊接回去便是。我就罷了!來來去去,路又不算近,很是累人。”
“伯母!實在是伯父信中特意吩咐過的!伯母不回,伯父必是怪侄兒的。何況為了先前那事,伯父對侄兒的氣還未消,這回若又接不回伯母,怕伯父更不待見侄兒。伯母,你就可憐可憐侄兒吧!”
高桓見洛神背對著蕭永嘉,對自己偷偷使著眼色,心領神會,急忙又上去哀求。
這還不算,噗通一聲,雙膝跪在了地上。
蕭永嘉放下自己那只欣賞了半晌的手,轉過臉來,挑了挑一側精心修過的漆眉,丹唇一抿,笑。
“六郎,你就知道哄伯母。起來吧,你今天就是跪穿了兩個膝蓋窩也沒用。放心吧,我不回,你那個伯父,不會拿你如何的。”
高桓雖如同寄養於高嶠名下,但在這個有悍婦之名的長公主伯母面前,卻也不敢過於肆昵。
聞言,只好從地上爬了起來,看向洛神,一副盡力奈何的表情。
“阿娘——”
洛神咬唇。
“你要回去見你阿耶,隨桓兒同回便是。我這就叫人替你收拾物件去。”
蕭永嘉神色絲毫不為所動,打斷了女兒,從榻上站起了身,踩著腳下那片軟毛幾乎蓋過腳背的華麗氈衣,下了坐榻,轉身朝外而去。
衣袖和曳地裙擺上繡著的那片精致金絲花邊,隨著她的步伐,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洛神望著她的背影,微微發呆,不禁想起數月之前,自己生病後,母親回來照顧她的情景。
據她暗中觀察,那些天,母親似是不允父親與她同居一屋,父親被迫夜夜都睡在書房之中。內幃僕婦,個個看在眼中,卻都裝作若無其事。
好不容易,她終於盼到母親回來了,還以為父母能同居一屋,沒想到阿娘阿耶竟處成了這般模樣,絲毫也不避諱家中下人之眼。
洛神氣母親的絕情,憐父親的怯弱。此刻見母親不願再回家去,雖感失望,但想起上回情景,又有些猶豫了。
這回若再將母親求了回去,父母卻還是如同上次那般相處,於父親的處境而言,有些令她不忍。
阿菊這時插話:“長公主,小娘子的婚事,若不是先前耽擱,早便定下了。如今國事已平,相公一回家中,陸家想必便要求親於小娘子了。畢竟是兒女婚事,乃頭等大事。兩家往來之際,還需長公主出面主持諸多禮節。長公主這時不回,怕是不妥。”
蕭永嘉停下腳步,轉頭,看了眼洛神,不語。
洛神聽到阿菊談論自己和陸柬之的婚事,便又有些害羞了,低頭不語。片刻後,聽到母親道:“罷了,一道回吧。”
“倘若不是為了女兒,我是再不會回去那人面前的!”
頓了一下,她又道了一句,語氣帶著濃重的強調之意,也不知特意是說給誰聽的。
阿菊露出笑容:“自然了。家中嫁女,長公主豈有不回的道理?”
她附和著,又高聲喚人收拾女主人的行裝。奴僕立刻忙碌了起來。
洛神松了口氣,上去執住蕭永嘉的手,輕聲道:“女兒多謝阿娘!”
蕭永嘉的一根雪白手指,輕輕戳了戳洛神的額心:“你呀,阿娘還記得從前剛生出你時,小小一個人兒。那會兒阿娘還在想,我的女兒,何日才能長大,長大了,必是最美的女孩兒。如今一眨眼,你竟就大了。阿娘老了,你也要許人了……”
她說著,似有些感傷,停了下來。
“阿娘半點兒也不老!”
不知為何,洛神忽也有些難過起來,緊緊地捉住母親另只戴滿珠寶戒指的手。
蕭永嘉搖了搖頭,自我解嘲般地笑了一笑:“罷了,和你說這些做什麼。好在柬之這孩子,我是放心的。走吧。”牽著女兒,出了水榭。
……
洛神隨蕭永嘉,連同一道回城的數十個僕婦侍女,坐著畫舫登岸。
隨高桓一道來接主母的高七早預備好了回城的牛車,一溜七八輛,每輛牛車之旁,跟隨了至少四個僕役,尤其最前頭,洛神隨母親坐的那輛,車身以香木打造,帷幔繡以金絲銀線,氣派非凡。
幾十個服侍蕭永嘉的僕婦侍女,分坐牛車,首尾相銜,在高家僕役的保護之下,行過前幾日城外車道,一路之上,吸引了不知道多少的路人目光。十來個鄉間孩童聞聲奔來,嬉笑觀看,尾隨不去。
高氏本就富有聲望,更不用說此次對夏之戰,居功至偉。道路兩旁那些鋤禾農人,知此為回城歸家迎接相公歸來的長公主車駕,待牛車走了過去,便低聲議論了起來。
“聽聞相公懼內,行將半百,膝下卻只得一女,至今不敢納妾……”
“相公於天下有大恩,皇天若是開眼,怎會叫他絕後……”
議論聲雖低,卻還是隨風,隱隱約約地傳入了洛神的耳中。
洛神有些不安,飛快看了眼身旁的母親,見她閉著雙目,面無表情,身體隨著牛車的行動,微微左右晃動,宛若途中假寐,已是睡了過去。
高七騎馬在旁,也聽到了些,皺眉,立刻停馬,低聲命令僕役過去叱散那些長舌鄉人。
“罷了,天下悠悠之口,你能堵上幾張?”
蕭永嘉雙眸依舊閉著,只忽然道了一句,語氣平淡。
高七聽主母如此開口了,只得繼續前行。
一列車隊,不疾不徐,終於進入了皇城,朝著御街附近的高家行去。
城中街坊,兩旁路人,見一列達官貴人所乘的牛車迤邐而來,認出出自高家,更是駐足相望。
洛神早習慣了長公主母親的奢侈做派,原本坐在車裡,也沒覺得有何不妥。快靠近御街時,道路兩旁行人越來越多,從懸下的帷幔縫隙裡看出去時,見路人無不盯著自己和母親所乘的這輛牛車,想起方才城外那些村人野夫對父母的議論,心底不禁感到微微的羞恥,又有些難過。
她悄悄往後縮了縮,靠在身後坐背之上。這時,聽見對面傳來一陣車輪的轔轔之聲,接著,自己坐的馬車停了下來。
“怎不走了?”
蕭永嘉睜開眼睛,發問。
“稟長公主,那頭也來了一車,頂在路上,過不去。”高七在外頭應道。
“哪家的車?”
“郁林王妃。”
郁林王妃名叫朱霽月,出身朱氏,為當今許皇後的閨中密友,和蕭永嘉差不多的年紀,嫁了宗室郁林王。
郁林王地位高貴,平日卻一心修道,不問俗事,朱霽月便時常出入皇宮。論親,雖中間隔宗,洛神也是要叫她妗母的。
洛神之前入宮,也曾碰到她過幾回。
朱霽月的容貌,自是比不上蕭永嘉,但生就了一雙媚眼,亦是建康有名的美人,據說暗中養了不少的面首。
蕭永嘉一聽到這個名字,眼中便露出厭惡之色,冷冷地道:“叫她讓道!”
對面傳出了一道笑聲:“我還道是誰,這等的氣派,原是長公主回城。長公主長年居於白鷺洲,難得回城一趟,如同稀客。妾聽聞,高相公不日便也要回,得知想必歡喜,倘若因我擋道耽誤了夫婦見面,豈非罪過?”
一陣風吹了過來,恰將前頭懸著的兩張帷幔吹開。洛神看了出去,見朱霽月坐的那輛牛車,前頭帷幔並未遮擋,車內一覽無遺。
她坐在車中,錦衣絲履,只以一張鑲嵌珠翠的幕離遮擋面顏。幕離之後,長眉蟬鬢,若隱若現,反倒更引人想要一窺其容。
道旁路人,無不爭相觀看,她卻渾若未覺,媚鈴般的笑聲裡,只聽她不住地催促奴僕將自己的所乘先讓到道旁。
高七見路通了,急忙指揮馭人繼續前行。
車列漸漸行近高家宅邸。
洛神悄悄看向母親。
她雙目落在前方那道遮擋著視線的帷幔之上,肩膀挺得筆直,神色冷漠,面無表情,一只手,卻緊握成拳,手背那青色的細細蛛形血脈,在皮膚下隱隱可見。
今早剛染好的幾只尖尖指甲,深深地嵌入了她的掌心,她卻仿佛絲毫未曾覺察。
“阿娘……”
她有些不安,扯了扯她的衣袖,輕輕喚了一聲。
蕭永嘉回過了神兒,立刻松開了手,轉頭,對著女兒一笑,步搖亂顫,艷光四射:“到家了,下去吧。”
召高洛神入宮的,是當朝太後高雍容,高洛神的堂姐。
聽完了高雍容的話,高洛神發怔,心頭一片茫然。
高雍容說,她希望她能答應,嫁給李穆。
***
李穆,字敬臣,祖上曾為弘農郡守,因累世積功,被封郡公。
神州陸沉、大虞皇室南渡之時,李氏祖上不願隨流南渡,舉家遷回了祖籍所在的淮北盱眙。
自皇室棄中原而南渡後,江北淮南一帶的南北交界之處,便成為了雙方拉鋸傾軋的戰場,盜匪橫行,兵荒馬亂,但凡還有去路的邊民,早已經逃離。
李穆祖父歸鄉之後,建造塢堡,收容無處可去的流民,組建部曲,對抗著胡兵和盜匪的襲擾。勢力最大的時候,曾發展到部曲近萬。
李穆祖上,便如此一邊以一己之力,佑著一方安寧,一邊盼著王師北上,光復中原。
然而,在苦苦堅守了幾十年後,期盼中的王師遲遲不見蹤影,而隨著北方羯政權的建立,李氏塢堡,終也孤掌難鳴,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敗落。
二十多年前,李氏塢堡被攻破,李穆之父死於兵亂。李穆的母親,帶著當時十歲的李穆,隨了逃亡的流民過江,來到江左,在京口安家,開始了艱難度日。
他十三歲便投軍,從一個最低級的伍長,逐漸晉升,最後成為了應天軍的核心人物。
這十年間,他率軍三出江南,滅西蜀、南涼等北人政權,陸續收復了包括兗州在內的大半河南之地,將胡人驅至河北。
北伐大業,可謂半成,他亦因此,名震天下。
提起他的名字,胡人聞風退避,漢家無不仰望。
兩年之前,時任兗州刺史、鎮軍大將軍的李穆去往淮北,預備他人生中第四次,也是計劃最大規模的一次北伐行動。世代刺於荊州的門閥許氏,趁機發動了叛亂。
叛兵不久就攻占了建康。為避兵鋒,高洛神的姐夫,當時的太康帝被迫出走台城(注:特指東晉至南朝時期百官辦公和皇宮的所在地,位於國都建康城內,本文架空,借用)。驚憤加上憂懼,不久便染病身亡。李穆聞訊,暫停北伐大計,領軍趕回。在平定了許氏叛亂之後,接回了逃亡在外的皇後高雍容和四歲的皇太子蕭珣。
當年,蕭珣繼位為帝,高雍容升為太後,大虞終於得以恢復了穩定。
但也是因此一變故,朝廷的格局,自此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昔日那些掌握朝政,子弟門生遍布各處,勢力足以和皇室分庭抗禮的門閥士族,在這次兵變過後,遭到了李穆的無情清洗。
許氏、陸氏、朱氏,這些曾相繼執南朝牛耳,被時人仰望的昔日門閥,元氣大傷,日漸敗落。
李穆取而代之,官居大司馬,封都督內外軍事,錄尚書事,集軍政大權於一身,權勢達到了人臣所能企及的頂峰。
***
“阿姐,這太突然了。你怎會有此念頭?你也知道的,陸郎去後,我便無意再嫁。何況我和大司馬素昧平生。他若真存篡位移鼎之心,我便是嫁他,他又豈會因我一婦人而消了念頭?”
高洛神終於回過了神,說道。
她早不再是多年前那個被父母疼在掌心、不諳世事的少女了。
如她這般的高門貴女,婚姻絕無自己選擇的可能,向來只是服從於家族利益。
能像她一樣,當年嫁得一個門當戶對又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本就罕見——想來也是因此,招致上天見妒。新婚不過一年,陸氏失去了家族引以為傲的一個傑出子弟,她也失去了丈夫,寡居至今。
這些年來,向她求婚的人絡繹不絕,高家之人,卻從不逼迫於她。
今日,高雍容既如此開口了,她的所想,高洛神又豈會不知?故直言不諱。
“阿彌,別人不行,你卻可以一試。”
高雍容盯著自己的妹妹,一字一字地說道。
高洛神目露迷惘。
“阿彌,你可還記得兩年前許氏變亂,你隨我與先帝南下,李穆前來救駕之時的情景?”
高洛神被她提醒了,細想起來,確實還是有些印像。
當時許氏叛軍在後窮追不舍,慌亂中,她乘坐的馬車翻下了山道,因受傷行動不便,怕連累了帝後,便自請分道。
她被送到了附近的宣城,暫時在那裡落腳養傷。叛軍隨後追至此地,留部分兵力攻打宣城,圍城長達月余之久。
就在城中糧草不繼,守軍失志,城池岌岌可危之時,李穆從天而降,親自領兵前來,解了圍城之困。
不但如此,他還親自尋到了當時藏在密室之中的高洛神,派親兵護送她到了安全的地方,直到叛亂結束之後,送她回了建康。
“宣城並非兵家要地,便是暫時失了,於平亂大局也無大礙。那時他剛從江北領兵南歸,不去解最要緊的建康之困,卻先去救了宣城,事後還親自入城尋你。他已年過三旬,我卻聽聞,他從未娶妻。說他對你別有用心,不為過吧?”
高雍容的話,令高洛神感到有些難堪,搖頭。
“阿姐,你必是誤會了。我和大司馬素昧平生,宣城之前,連面都未曾見過,回建康後,也再無往來,他又怎會對我有心?何況我記得清清楚楚,當日解了宣城之困,他尋到我時,不過只交待了幾句,絲毫無越禮之處,不但話未多說一句,他甚至也未多看我一眼,又何來的別有用心?”
高雍容微笑。
“阿彌,以你才貌,加我高氏之望,男子暗中傾慕於你,又有何奇怪?他未娶妻,亦不好色。從前有人送他美人美童,他皆推辭不受。這便罷了,這些年間,他權勢逼人,自不乏有士族願拋開門戶,主動提出和他聯姻,他卻一概以北伐不竟,無意成家的理由給拒了。但前兩日,我派人見他,向他透了有意將你嫁他的消息,以此探聽他的口風,他卻應了。”
“什麼?阿姐你已經對他說了?你怎不先告知於我?”
高洛神再次大吃了一驚。
相較於高洛神的失態,高雍容的神色卻不見絲毫波瀾。
或許,堂妹的反應,本就在她的預料之中。
宮室之中,只她姐妹二人。
她走到了堂妹的身邊,牽住她的手,引她坐於榻上,自己亦同坐於側。
“阿彌,阿姐先前只為探聽大司馬的口風,故未告知於你。此刻喚你入宮,為的不就是和你商議嗎?逸安與你,本是神仙眷侶,奈何他早去了,迄今已逾七年。你如今才不過二十五歲,正當女子一生大好年華,難道真要就此紅顏凋老,孤守一生?逸安若是有靈,必也不願見你如此。李穆雖出身庶族,但時至今日,莫說是我高家和蕭氏皇族,放眼大虞,又有哪一門戶能撼動他地位半分?叫你嫁他,是委屈了你!但你也親眼見過,他樣貌才干,也是不差,和你亦算匹配……”
“阿姐,你不要說了。此事不妥!我是不會答應的!”
高雍容面上的微笑消失了,神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她起身,慢慢行到宮室的一扇南窗之前,朝外默立了片刻,轉過身。
“阿彌,從小到大,阿姐待你如何?”
高嶠尚長公主,夫婦雖對愛女愛若珍寶,但感情並不融洽,二人只生了她一個女兒。
高雍容雖是堂姐,但因比高洛神大了五歲,從小到大,待高洛神如同親妹,無論吃的用的,但凡有好的,必先讓高洛神挑選。
這些身外物,都還罷了。
高洛神八歲那年,外出游玩之際,不慎觸了一窩馬蜂,馬蜂追蜇她的時候,高雍容不顧一切將她撲在身下,脫了自己衣物遮她頭臉。待僕從驅散馬蜂,二人被救出時,高洛神安然無恙,而高雍容卻被蟄得不輕。回去之後,她面額腫脹,昏迷數日,若非後來求得良藥,險些就此喪命。
阿姐待她的好,一件一件,高洛神又怎會忘記?
“阿姐,你勝似我的親姐。我至今記得,八歲那年,你為救我,險些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