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議論聲響起,瑤池宴的情緒都被帶動起來,注意力轉移到楚望舒身上,以及主殿那邊的動靜,都想看看名滿天下的道門仙子如何應對。
不管什麼年代,打架和談戀愛絕對是八卦新聞裡的兩大頭條。道門和東荒妖族大戰,傳了三年都沒完,被列為酒樓茶館說書先生必講的節目之一,蘇星鬥飛劍斬九嬰,短短一個月,傳遍九州。
談戀愛這個版塊要稍次,主要是大家瞞的好,就比如當年清徽真人和李妙真的父親,戀奸情熱,但是道門中知道的人寥寥無幾,再比如小道消息說當今西王母,深深愛著自己的師尊神帝,這種事僅限於市井流傳,說書先生們不敢說的,誰說誰得死。還有中州這類亂七八糟的事情就更多了,宮牆內院,哪個打入冷宮的嬪妃和侍衛偷情,又或者皇帝專心修煉,冷落了娘娘們,娘娘們不甘寂寞,就與皇子偷情。上演亂(和諧)倫慘案等等。
好戲不要太多。
這得怪儒聖,他老人家當年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寫了一本禮記,給世人的道德標准定了框架,禁錮了世人追逐自由愛情的動力。大家有了道德和羞恥心,但又不想放棄追逐自由的愛情,於是采取輿論控制。
見光死的東西不能說,但郎才女貌,俊男美女的小年輕愛情,也是很吸引人的。
就比如現在,一個嶄露頭角的年輕人,公然像道門仙子示愛。
可惜現在儒家的人還沒發明報紙這東西,否則在頭條上寫一句:《震驚!瑤池宴徒單蘇譽竟然對道門仙子做這樣的事。》
絕對風靡大江南北。
不管是大罵楚望舒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還是佩服他色膽包天,總之大家的情緒全被帶動了,景觀事態發展。
主殿中,李妙真柳眉微蹙,看了眼白玉台上傲立的楚望舒,她心裡是不開心的。
沒人喜歡狂蜂浪蝶。
神經病啊!
我認識你是誰啊!
李妙真目光投過來的同時,楚望舒也在看她,兩年不見,她愈發成熟內斂,略顯嬰兒肥的臉蛋已經變得尖俏,五官也愈發精致,少了一分天真可愛,多了三分冷艷成熟。但這不是她的終點,李妙真將來是能與楚浮玉、姑射、西王母媲美的絕色美人。
兩人目光隔著很遠碰觸在一起,李妙真一愣,心裡泛起怪異的感覺,那雙眼睛中藏著溫潤寵溺,以及戲謔,讓她莫名的覺得親切。
你會不會因為一個眼神,像極了心底埋藏的某人。而對他感到親切?
鬼使神差的,她點點頭,脆聲道:“多謝徒單公子美意。”
像是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不小浪濤。
“什麼?李仙子答應了!?”
“這小子何德何能,李仙子因何青睞他!”
“我趙日天表示不服。”
“早知道剛才我怎麼也要上台與他搏個勝負。”
亭子裡,眾人拱手恭賀,誇贊“虎父無犬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類的贊美語句。
徒單禪羽笑容滿面,與眾同僚舉杯痛飲。
長子得李仙子青睞,當浮一大白。
誠然,這不表示李仙子真的對徒單蘇譽芳心暗許,也不可能。但,徒單禪羽獲得了道門李仙子的友誼。
李妙真是誰?隨著這些年名聲流傳,她和蘇星鬥並稱“道門雙天驕”,未來的妙真道掌座。
這年頭,可不是虛與委蛇兩面三刀的後世。你喝了我請的酒,咱們就締結了一份香火情。在江湖上,女子對某位少俠一見傾心,便會偷偷送貼身之物,少俠覺得這姑娘長得挺俊,收下了,雙方就定情了。
草莽英雄看對眼了,把酒言歡,彼此看不順眼,斷然不能一起喝酒。
都是一個唾沫一個釘,很講究信譽的。
徒單蘇譽獲得了李仙子的友誼,今後地位可就不一樣了。自我介紹的時候可以加上這麼一句:在下徒單蘇譽,乃李仙子至交好友。
李妙真沒去碰案幾邊那壇瑤池仙釀,所謂瑤池仙釀,主殿裡的賓客想喝多少有多少,是標配。
“呦,你看上那小子了?”她左手邊坐著紅鸞,兩年過去,小妖女還是半點沒變,精致可愛的小女孩形像,哼哼唧唧道:“你不是和楚望舒私定終身了嗎,怎麼又對別的男人拋媚眼。”
李妙真窘了個大紅臉,瞪了口無遮攔的丫頭一眼,低聲斥道:“什麼私定終身,什麼拋媚眼,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能在主殿占據一席之地的人,修為都不弱,紅鸞又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於是大家都聽到了,眼神怪異,在腦海裡思考著,楚望舒是誰?沒聽過這號人物啊。
堂堂道門仙子,與一個無名小卒私定終身?
紅鸞翻了個白眼,噘著嘴:“那小子睡了兩年還沒醒,不知何年何月能回神。活該讓人挖牆腳。”
說話老氣橫秋,她個頭嬌小,坐在案幾上,只露出一個腦袋一個脖子,稍遠些的菜肴都得墊著腳才能拿到。
嗯,你可以理解是走火入魔。
李妙真目送楚望舒跳下白玉台御風離去,輕聲道:“他不知道何時能醒。”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又不是非他不嫁,也沒婚約,不需要守身如玉的,看上哪個俊小伙,勾搭回道門就行。”紅鸞慫恿道。
你移情別戀了,楚望舒就歸我啦。
李妙真拿筷子敲了下她腦袋,嗔道:“瞎說什麼。”
楚望舒返身回亭,滿亭的人都在看他,眼神各異,或震驚或茫然,或仇視或怨恨。
徒單禪羽凝視著大步入席的長子,又激動又喜悅,以及一絲忐忑和茫然。
這真是我兒子嗎?
這個念頭方起,他耳邊響起傳音之聲:“徒單將軍,我並非你兒子徒單蘇譽,因為某種原因不便暴露身份。不得已借用令公子身份赴宴。徒單將軍放心,令公子被我留在了驛站,安全的很。”
徒單禪羽腦中轟然一響,面色呆滯,愣愣望著楚望舒挺直腰杆的背影,強烈的失落和沮喪湧上心頭,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都說知子莫若父,他早該猜到的,自家長子那酒囊飯袋的沒出息模樣,何德何能有此風光?可同樣做為一個父親,他渴望兒子能浪子回頭,渴望兒子真的深藏不露,為他帶來驚喜。
他頹然嘆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敢問公子高姓大名。”他驅散心裡悵然情緒,悄悄傳音。
“萍水相逢,不談名諱。”楚望舒淡淡回應。
成功混入瑤池宴,他便無須再刻意隱瞞身份,不過現在還不是亮出真身的時候,他得思量,楚望舒這號人物橫空出世,會不會讓人聯想到流沙河畔的蘇雲?甚至是兩年前曇花一現的盤古真靈轉世。這世上聰明人太多了,而聰明人都有一個特點:想的太多。
很多東西不需要證據,我有這個想法了,我就可以去驗證。
楚望舒不知道關於盤古真靈轉世這件事,道門是什麼態度,諱莫如深的繼續隱瞞,還是可以公之於眾。更不知道昆侖對蛇劍又是什麼態度,這是人家的地盤,萬一要強搶,你怎麼辦?
知子莫若父,徒單禪羽現在沉浸在驚喜和忐忑中,時間一久,細細回味,肯定會幡然醒悟:我的兒子不可能這麼帥氣。
然後胡思亂想,我兒子是不是被人偷偷干掉了,這個人闖入瑤池宴有何目的。再嗷嘮一嗓子囔囔,麻煩就大了。
所以楚望舒干脆亮明身份,穩住他,讓他知道自己並無惡意。
至於冒失的上台大展身手,沒什麼好後悔,他就是這樣的性格。
“道門葛真人願出一枚九竅靈丹,與天下有識之士共賞。”
重頭戲開場了。
九竅靈丹一出,全場修士眼睛大放光明。
“九竅靈丹?”特倫阿曼幾個西域小輩,對道門終究不太熟悉,並沒有聽說過此丹的名頭,而他們父輩,則一個個眼冒綠光。
小輩們一齊看向聞人曼珠,這裡屬她最博學。
聞人曼珠微微一笑,聲音輕柔,不疾不徐:“道門丹鼎派,以煉丹為主,所謂煉丹可分為外丹和內丹。所謂外丹,便是煉制丹藥,至高追求是煉制出無上金丹,服而長生。內丹一道,則是以身為爐,以氣為火,在丹田中練人體大丹。我們公羊軍鎮,年年要向道門購置丹藥儲備,以防戰事。不過這些都是末流丹藥,在道門,除開數千年不得見的金丹,當以脫胎丸和小還魂丹為最,兩者都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其次,便是九竅靈丹。”
“九竅靈丹無斷筋續骨之效,無起死回生之能,它的珍貴之處在與九竅二字。至於怎麼個好法,我不太懂,書上只有“天地之間,六合之內,其氣九州、九竅、五髒十二節,皆通乎天氣”這寥寥數語。”
“聞人姑娘見多識廣,佩服佩服。”楚望舒笑著頷首:“此丹真正功效,是增強元神。”
增強元神?
特倫阿曼幾人卻是不信,個個面帶不屑,嗤笑道:“你懂什麼是九竅靈丹?”
“你連什麼是元神都不懂吧。”
“夏蟲語冰,班門弄斧。”
除了兩個徒單蘇譽的狐朋狗友,其他人都赤果果的表現出譏笑嘲諷。
聞人曼珠沉吟片刻,眼波蕩漾,柔聲道:“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