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規矩,楚望舒應該留在場上迎接群雄的挑戰,不過他暴露出的肉身之力委實有些觸目驚心,以至於許多成名多年的修士都默默打消了爭雄念頭,修行界有一句古話:一力降十會!
這個“力”,不單指肉身之力,還有真氣之力,是力量的代稱。
楚望舒肉身達到大真人境,不是說他的肉身與大真人相同,而是他的肉身戰力媲美大真人。可不是所有大真人都能有同境界的肉身力量。
打個比方,太乙真人不施展補天道奇門遁甲等道術,光憑肉身與楚望舒爭鋒,楚望舒一巴掌能把他打牆上摳不下來。
當然,各憑本事的話,太乙真人是資深大真人,有一百種方法把楚望舒打牆上摳不下來。
面對楚望舒,相當於面對一位大真人,誰敢嬰鋒?
太乙真人忽然道:“妙真,你給他送九竅靈丹去。”
李妙真一愣,接著耳邊響起太乙真人的傳音:“順便幫我帶句話給他......”
李妙真在眾人錯愕的眼神中,翩翩而行,白衣飄飄。身形一閃一逝,便已來到楚望舒身前。
兩人在沉默相視,千言萬語,不過一眼訴清。李妙真眼波清澈明亮,如含星子,悄悄閃動著驚喜、思念、羞澀......她這兩年隔三差五借著探望水研姬的名義去探望他,看著他沉睡的側臉,在陽光照入窗欄的房間裡,在大雨瓢潑檐水淅瀝的房間裡,在寒冬腊月雪花亂舞的房間裡,一遍遍凝視他的容顏,回憶著與他相處短暫卻難忘的過往。
想著虛無縹緲的未來,想著嚴厲冷漠的師尊,想著十年後他蘇醒,彼此是怎樣的處境。彼時,她恐怕已經踏入劍道至高境界,踏入太上忘情無欲無求的境界。
十年之後,物是人非,彼此如何自處?
他是第一個知道自己小秘密的男人,也是第一抓住自己胃的男人。明明第一次相見,卻能自然而然喊出:妙真!
時不時的說一些情話,投來一個寵溺的眼神,一言不合送定情信物。好像大家戀奸情熱好多年了似的。
也是在一次次自省和反思中,她開始明悟自心,她是喜歡這個男人的。
楚望舒也在凝視她,李妙真的形像,與二十年後那位寒雲仙子的形像愈發吻合,但略顯稚嫩。她稍微長高了一點,身段窈窕豐滿了一點,氣質冷艷了一點,臉蛋清冷了一點。除此之外,沒有太多感受,沉睡兩年,對他來說是彈指一揮間。甚至都不會有思念這種情緒。倒是有一點點的驚訝和不適應。
就好像我們前幾天剛剛見過,一眨眼,你都從鄰家小妹變成小御姐了。
“妙真......”他話音出口,李妙真就衝他猛眨眼,淡淡道:“徒單公子修為高絕,妙真自愧不如,九竅靈丹非你莫屬。”
李妙真走了。
楚望舒手裡握著瓷瓶,呆呆的站在那裡,神色怪異,滿腦子都是“臥槽”。
什麼是不鳴鐘?這得從它的來歷說起。相傳太古時期,妖族有一位皇者,他誕生於神魔初期,乃先天精火凝聚而成,是有史記載以來,妖族最早的首領。地位相當於人族中的三皇五帝。後來他死了......不管人族史料還是妖族口頭相傳,關於這位妖族大能的事跡,都是寥寥幾句,因為太久遠。
這位妖皇有一件伴生靈寶,稱東皇鐘。妖皇隕落後,東皇鐘破碎。
不鳴鐘便是由東皇鐘的碎片鑄成,千萬別懷疑它的真實性,因為不鳴鐘是伏羲鑄造。從瑤池宮建成開始,它就被掛在主殿上的鐘樓裡,歷經風霜數萬載。
不鳴鐘本來是沒有名字的,自從儒家出了一句: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它就有了不鳴鐘的名字。不鳴鐘的作用類似現如今中州衙門的擊鼓鳴冤。伏羲是位很有遠見的大能,他建立昆侖宮後,留下傳承,深知萬物盛極而衰的道理,害怕昆侖宮獨攬人族大權,久而久之,難逃腐朽專權的命運,會把人族帶向滅亡。於是他鑄造了不鳴鐘,倘若昆侖宮做了不利於人族的決策,或者掌權者們日日享樂,不思進取,那麼天下人族可以敲響不鳴鐘。當然,鐘不是誰想敲就敲的,不然大家排隊來昆侖山敲著玩怎麼辦。
每逢有人敲打,昆侖宮就會按照規矩給予考驗,根據敲鐘者的修為、年紀,派遣門人弟子出手,連闖三關,才算通過。簡而言之,誰敲鐘,我們就揍誰。
而通過者,可以斥責昆侖山,並且提出要求,昆侖宮的掌權者必需無條件答應。當然了,“我要和王母睡一覺”這樣的要求肯定是不行的。
遠的不是,近幾百年來,神帝敲過不鳴鐘,那是三百年前的事了,神帝敲完不鳴鐘,次年,昆侖山便下達人與半妖共治西域的政策,正式將半妖納入人族勢力。
一百多年前,人皇也敲過不鳴鐘,當時人皇還是太子,先皇駕崩,九龍奪嫡,昆侖宮也參與了進去。人皇一怒之下,登昆侖,敲不鳴鐘,昆侖山不再插手皇位之爭。
總之,敲不鳴鐘,就相當於打昆侖山的臉。雖說不至於被昆侖山視若仇寇,拉入黑名單是肯定的。人皇早年,不就與昆侖山兩看相厭。直到老一代逝去,這一代西王母上台,雙方關系才緩和。
楚望舒並不像被昆侖山敵視,他和昆侖山有難解之緣,神帝於他而言,半師半父。西王母是他師姐,因為這層關系,他前世不受道門待見,與稷下學宮矛盾重重,只有昆侖山無條件支持他。
以楚望舒的聰明,如何猜不出太乙真人的心思?老道士對西王母無可奈何,討不來三生石,於是把他推出去作死,通過敲打不鳴鐘強行索要。
可這是唯一的辦法,西王母性格又倔又硬,高冷的不行,她要是不願意,道尊出馬都不鳥你。放眼九州,只有神帝能教訓她、命令她。神帝如今閉死關,不可能出面。
沒辦法溝通的情況下,人們往往會選擇最直接的暴力方式解決。
敲不鳴鐘,便成了楚望舒唯一的選擇。
楚望舒深吸一口氣,把瓷瓶收入百寶囊,御空飛向主殿。
我一定要救玲瓏!
楚望舒的異常舉動,讓所有人為之愕然,他飛主殿去了,他想干什麼?
這是覺得自己能在主殿占一席之地?
可楚望舒要做的事情,遠超他們所能承受的極限。他像一只輕盈的燕子,掠過湖面,掠過長廊,掠向主殿之上的鐘樓......鐘樓?
眾人眼皮一跳,條件反射般的猛站起身。
楚望舒竄進鐘樓,樓中懸掛一口暗紅色赤銅鐘,鐘身刻日月山川,花鳥魚蟲,太古文字,他推動鐘錘,一口氣連撞九下。
緊密的鐘聲連成一片,洪亮沉雄,如天地洪音。相隔百裡都能聽見,這口鐘有神異,聲波經久不散,能傳出數百裡之遙。
聞鐘聲,震耳發聵,神志清明。
一張張面孔揚起,朝著鐘樓行注目禮,這下子,所有人都體會到了楚望舒剛才的感受,腦子的“臥槽!”
“他他他......竟敢敲不鳴鐘。”
“這小子究竟想干嘛,膽子太大了吧。”
“人皇之後,已經一百多年沒人敲過不鳴鐘,他,他這是要搞事情啊。”
“何方妖孽,何方妖孽!”
“他不會真是道尊私生子吧。”
“你現在就是說他是王母娘娘私生子我都信。”
“神帝的私生子都有可能。”
瑤池宴炸鍋了,眾人議論紛紛,情緒激動,完全不在乎無意間言語褻瀆西王母神帝道尊。
聞人驕陽嘴角抽搐,沉聲道:“徒單,幸好這不是你兒子。”
徒單禪羽心有心有戚戚焉,我兒子背不起這鍋。
聞人曼珠驀地瞪大眼珠,眸光流蕩異彩,深深凝視那道挺拔身影。
論風姿、論氣魄,九州有能與他媲美的青年俊彥?
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