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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穿過你的黑發的我的手

慶余年 貓膩 3407 2024-03-17 22:41

  

  依然是走在皇宮之中,範閑又見了幾位娘娘,說了些閑話,得了些賞賜,不免有些膩煩起來。但他的臉上不敢流露出絲毫表情,這可是在皇宮裡,誰知道旁邊的那個小太監是誰的手下,那邊正在摘柳枝的小宮女又是誰的心腹?自己的厭煩如果被這些人瞧著去了,這些人再耳語給他們的主子,他們的主子再在陛下的枕頭邊上吹吹香風,自己能好過嗎?就算自己和陛下是喝過茶聊過天的交情,也只能挨一悶棍無法自辯。

  但想到接下去要見的幾個主兒,範閑心裡早歸平靜,甚至多了一絲yin冷和酷意,只是看著這宮殿的眼神還是微微笑意充盈,似乎十分期待。瑤華宮比別的宮殿院落都要大許多,突顯出裡面主人的身份,這裡住著的是慶國皇後,母儀天下的那位。

  範閑沒有料到,皇後的召見竟然如此簡單的結束了。

  皇後滿臉溫和笑著,說話言語讓範閑如沐chun風。看著皇後那張明媚貴妍的臉頰,看著皇後寧靜如水的眼眸,範閑恭謹應著,心裡湧起很荒謬的感覺,眼前這個清麗貴氣,一舉手一投足都讓人非常舒服的婦人,竟然就是四年前想要殺自己的人!

  跪下叩了兩個頭,範閑有些神sè不寧地離開了瑤華宮,與皇後的見面竟然就這樣簡單的開始,又草草地結束。看對方能將情緒掩飾的那般好,甚至是根本就沒有什麼異樣的情緒,只能說明,皇後娘娘看著範閑,並沒有任何不安。範閑微笑著,唇角微綻著,心裡卻寒冷著,也許自己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的重要xing,對於宮裡這些貴人來說,四年前殺自己,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情吧,…………待到了廣信宮門外,一路跟著的太監小心翼翼地到了後方,大氣不敢吭一聲,宮女醒兒也醒目的很,低聲對範閑說道:“範公子請進。”

  範閑挑挑眉頭,心想還沒傳自己,自己就進去,未多有些不合規矩,萬一被長公主岳母殿下一劍砍了,自己找誰說理去?林衝當年不就是著了這道。但他知道今兒沒那麼恐怖,這些太監宮女只是無來由地害怕長公主而已。

  長公主李雲睿,名字有幾分男兒氣,卻是個極柔弱的人,當然,這只是個假像而已。她有很多身份,內庫的實際控制者,宰相當年的老情人,陛下最得力的政治助手,後宮裡超然的存在,太後最疼愛的女兒。

  而對於範閑來說,對方其實只有兩個身份:一是曾經想殺自己的仇人。二是自己未來的丈母娘。

  廣信宮裡透著絲yin寒,大白天的,宮門自然沒有關,站在門外都可以看見裡面種著些沉睡之寒梅,厭暑之幽蘭,經年之青竹,未開之雛菊,宮殿裡可以看見許多白sè的紗幔在輕輕飛舞著,整體的感覺就像是一個童話世界般純淨與稚嫩。範閑眉宇間一陣清冷,似乎受到這座宮殿氣息的感染,一個約二十多歲的宮女出現在門口,向著範閑微微一禮。這宮女眉毛極長,眼神卻有些冷漠,但說話和肢體動作依然很有禮數,很恭敬地將範閑迎進宮去。

  紗,全是紗,範閑有些愕然拔開迎面而來的白sè紗縵,廣信宮裡的紗幔比前次在靖王府後花園裡看見的要多上太多。四周的布置也顯得有些怪異,與皇宮裡的莊嚴氣氛不符,倒有些像一個待字閨中的小女生住的地方。

  重重紗幔的最後,是一張矮矮擱著的床榻,有一個穿著淺粉sè長裙的女子正躺在那裡,單臂支頜,腰段間自然流露出一股風流,眉眼如畫,神sè卻是怯生生地引人憐愛。

  這是範閑第一次看見自己的丈母娘長公主,就像許多第一次看見長公主李雲睿的人一樣,他瞠目結舌,不知眼前所見女子是真是假,是畫上的人兒還是水中的仙子。

  長公主今年三十歲,神態卻像極了一位剛剛十六歲的青澀少女,那眉眼,那自然散落在榻手之上的順直黑發,足以讓世上的所有男子都心神向往。範閑面上驚愕,而他奇妙遭逢,澹州十六年練就的心xing,卻讓他的腦中一片平靜,但依然不得不承認,自己的丈母娘,雖然和婉兒有些相像,卻比婉兒還要美麗許多。

  範閑雖然還能保持著冷靜,卻也不願意在心中將對方喊成丈母娘,似乎覺著這樣喊,確實與對方的天生姿sè極不相配。長公主看了範閑一眼,這一眼裡不知包含了多少內容,怯生生地惹人憐愛,淡唇微啟說道:“你自己拾個椅子坐吧,我有些頭痛。”

  範閑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四周,發現長公主說了一句廢話,這偌大的廣信宮裡,竟然是一個椅子都沒有。正納悶的時候,又聽著長公主柔聲說道:“範卿家,聽說你jing通醫術,婉兒這些天身體大好,全虧了你。”

  範閑趕緊躬身道:“長公主謬贊,全賴御醫們jing心護理,臣只是出些偏方。”

  “噢?”長公主伸出細細的手指,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隨著指尖的揉頭,她的額角處漸漸泛紅,“可有治偏頭痛的偏方,我這些ri子頭痛的厲害。”

  長公主有頭痛的頑疾,這點範閑聽婉兒說過,上次在避暑莊外也偶爾聽太子提到過。但範閑此時更注意的乃是長公主對自己的稱呼以及自稱,幾句話中,長公主稱你稱我,顯得格外親熱。範閑微微一笑道:“頭痛有許多種,老師當年教到這裡的時候,也頗為頭痛。”

  這話淡,但兩個頭痛也挺有趣,長公主淺淺一笑,柔媚頓生。範閑知道自己與費介的關系,在京都裡早就不是秘密,更不可能瞞過長公主,所以干脆挑明。

  “真沒有什麼好法子嗎?”長公主今ri不問其余,竟是單單在頭痛症上打轉,滿臉愁容,柔弱不堪,“這幾ri真是痛死我了。”

  範閑微微低下眼簾,靜心寧神:“臣倒是學過一套按摩的法子,雖然只能治標不能治本,但總有些舒緩之效。”

  長公主眼睛一亮,柔聲道:“那趕緊來試試。”

  範閑苦笑道:“這……怕是有些不方便吧。”

  長公主掩唇噗哧一笑:“想不到名滿京華的範大才子,居然還是個持禮的小酸生,且不說病急從權,只說再過幾ri你就也是我兒子了,又怕什麼?”

  範閑看著對方少女般的神態,再一聯想到對方的真實年齡,本來應該會產生很惡心的感覺,但是看著長公主嫩滑的臉頰,清如初葉的眉,還真很難產生反感。但聽著兒子二字,他心中依然生起一絲冷笑,面上卻是一片平靜應道:“長輩有命,豈敢不從?”

  …………太監端上銅盆清水,範閑仔細地洗淨雙手,然後緩步走到長公主身邊,深深吸了幾口氣,平伏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盡量不讓自己的目光落到長公主黑發之下微微露出一帶的白sè頸膚上,穩定地伸出雙手,擱在了對方的頭上。

  手指穿過長公主的黑發,發尖飄過溫柔,有些微微的癢。

  範閑干脆閉上了眼睛,幻想自己和五竹叔一般,蒙著一塊黑布,手指尖摸到長公主的發際,然後輕輕向上,雙手拇指摁在太陽穴上,兩根食指同時在她的眉上描了一描,確認了眉心的位置。

  一叩。

  長公主似乎沒有准備好,輕輕哼了一聲,倒是聽不出來是痛楚還是按到了部位。範閑平心靜氣,倚仗自己對人體穴道的認識,緩慢而又穩定地為她揉按著頭部,手指與李雲睿頭部肌膚的每次接觸,都是那樣的穩定。

  “嗯。”長公主皺了皺眉,心想自己是不是冒失了些,實在沒有想到這個小家伙手法竟然如此好,指尖似乎帶著一道道細微的氣流,在揉弄著自己痛楚的根源,每一捺,每一摁,都會讓自己輕松許多,jing神漸趨放松,竟似緩緩生起一股睡意。

  “這手法也是費介教的嗎?”她半閉著眼睛,斜靠在床榻之上,朱唇微啟,隨口問道。

  “認穴之法是費先生教的。”範閑的手指依然穩定地在光滑的肌膚上移動著,聲音也沒有一絲顫抖:“這按摩的法子,卻是自己學的。”所謂久病成醫,當他前世躺在病床上,初期的時候還存著一絲重新站起來的奢望,所以那位可愛的小護士常常幫他按摩腿部及全身的肌肉,只是後來終究都絕望了,不過對於按摩的手法,範閑卻記了下來。

  “挺不錯的。”長公主表揚了一句,又緩緩閉了眼睛,享受著那雙少年的手所帶來的溫暖放松感覺。

  

  範閑的手指一頓,恰恰停留在了長公主耳下某處,那處看似尋常,卻是致命的穴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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