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墨,只有夜梟的叫聲越發急促,老林的深處偶爾傳來火光與黑霧,最終化為平靜。
“搞定了?”李道士自言自語,對於這只火烏鴉,他倒是很有信心,畢竟天庭出品,必屬精品,只不過這只肥鳥怎麼還不回來。
“小道士、小道士!”麻三子從另一個方向跑了過來,氣喘吁吁。
“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了外面危險。”
“那山魈又出現了,阿金長老已經被殺,現在寨中一片大亂!”
李道士心裡一沉,山魈居然沒死,還跑回了寨中殺人,居然這麼凶,連火烏鴉都鎮不住,連忙往回跑;麻三子匆匆跟上,只是臉色變的很詭異,淡淡的瘴氣從他的體內冒了出來。
“藍妹兒有沒有事?”
“我、我不清楚,出了事,第一時間就來找你了。”
“那小娘的皮膚好嗎?”
“嗯,好。”麻三子遲疑了下,露出回憶的表情。
“好你娘!”李道士一個惡狗撲食,一把把對方撲倒在地,兩只手掐住對方的脖子,惡狠狠的道:“你大爺的,知不知道同一個招式不能在道爺面前施展第二回,以麻三子那個鳥性,出了事肯定第一個想到那小娘,怎麼會跑來找道爺我。”
‘吱呀’一聲,地牢打開,阿金長老粗暴的把藍妹兒提了出來,眼光掃了一圈:“如今三天已到,那道士還不出現,按照我們寨子的規矩,這女人我們必須要淹死。”
“再等等吧,長老,小道士說不定等會兒就到,”麻三子祈求道,這瑤寨中的長老地位就跟漢家村落裡的鄉老差不多,在皇權不下鄉的前提下,擁有著自主的行刑權和審判權,如果理由正當的話,便是衙門來人也阻止不了。
“不用再等。”
“的確是不用再等了!”只見人群外,李道士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腦袋都能朝天,但更吸引人的是他前面的那團白火,正鎮壓著一團灰霧,在日光的照耀下越發的衰弱。
“來,給道爺我變個身。”
在火光的威脅下,灰霧不甘心的吞吐起來,一道若有若無的人影顯了出來,化作各種面孔,直到展示的差不多了才被《天青寶冊》收了進去,“這可不用我說了吧,從來沒有所謂的偷男人,只有被精魅欺負的女人,看看你們一個個的……”李道士的字典裡可沒有嘴下留情這一說法,尤其是在自己差一點就被山魈干掉的前提下,幾乎挖空了多年以來的詞語儲備量,阿金長老被罵的直接氣暈了過去,看模樣,至少折壽個十年,旁邊的寨民同樣面色無光,如果不是麻三子拉住他,他真能從早上罵到晚上,還不帶個重樣。
大約是心中有愧,又或者是想早點送走這尊瘟神,寨中的人足足湊了一貫錢,還有一大包吃食,在麻三子和藍妹兒的感激聲中,李道士又邁上了行程。
之前為了趕路,李道士常走山間小道,又是為了填飽肚子,往深山老林之類的地方鑽,搞的這半年以來,見的妖魔鬼怪比見的人都多;如今荷包鼓了,底氣也足了,終於可以放松一下,你娘的,路上居然沒有青樓小館,太可惜了,道爺我如今可是身揣巨款。
夾子口、白雲山、洞關、騾子道、松徑……按照路人的指示,都是些地形熟悉,名字不同的點兒,好在五岳仍在、青城依舊,到底還是在人間,這是好事;一路上有了閑情功夫,也時不時的到這個年代的景點浪上一浪;只是在路線之中,一個大城名城都沒碰上,盡是些鄉鎮結合部,古代還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地廣人稀,李道士發著牢騷,兜裡有錢了,他那欣賞人體藝術的念頭又開始蠢蠢欲動,藝術,只是藝術,你懂?
終於靠近了官道,硬土地面,兩側客店林立,鋪子也多,李道士揉了揉腳,找了家干淨的店面坐了下來。
“來碗湯餅,再加兩個饅頭,小菜多放點,”所謂的湯餅,也就是面片湯,加點辣椒、蔥、油鹽等調味品,麻辣爽口,可別小看了這一頓飯,在普通百姓一天兩頓、頓頓糙米的年頭,絕對是小資級別的享受,單是這一頓,就花了他五文錢,而一文錢能買好幾張大餅呢。
‘一路走來,物價直線上漲啊,’李道士心裡有些虛,包袱裡現在只有兩百枚銅錢,也就能頂個十來天,最近支出有點大,還是要創收啊。
“小二,前面是哪邊?”
“再往前兩百裡,就是湘城,屬湖廣布政司,也就是古之荊州。”
“荊州,快到湖南了啊,”李道士算了算,已經走了接近一半的路程,差點淚流滿面,不容易啊,道爺我冒著生命危險,兩條腿幾乎跑了小半個中原。
“客官,如果您要趕路的話,建議您歇個幾天再走,最近路上不安全,”小二欲言又止。
“怎麼個不安全法?”
“有一伙刀匪流竄到了附近,相當凶惡,連官銀都敢搶,已經有好幾個莊子被他們屠空了,就連官府調了大軍都讓他們逃了,據說會妖法。”小二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
“妖法,能有多妖,”李道士嗤了口氣,忽然面色一僵,刀匪也是人,太清真誓之中,貌似有不能以法術害人性命這一戒條,可沒規定對方是好人還是壞人,而且刀匪啊,割人頭如下韭菜,自己的項上人頭碰上了他們,能保全嗎?
“這個,小二,你們住宿多少錢一晚。”
“最便宜的客房,五十文,提供熱水,包兩頓餐。”
“可以賒賬嗎?”李道士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的問。
小二面色一僵,道:“本店概不賒賬。”
“這麼貴,你怎麼不去搶啊!”李道士朝著小店比劃了個中指,憤憤的上路了,越想越懷疑,這丫說的話不會是為了宰客戶的手段吧,相當有可能,青天白日的,哪來那麼多綠林大盜,這不還沒到天下大亂嘛。
走了一天,找個干淨的地兒窩了一夜,期間把道家的早晚課做了,還吃了兩張大餅,撒了泡尿,第二天繼續上路,走到半路,腳尖一疼,撞到了啥玩意,低頭一看,一只斷了的胳膊丟在路上,切口圓滑,像是被什麼利物劃過,還有一灘血,正冒著熱氣。
“不是吧,”李道士抹了把冷汗,左右一掃,居然沒發現半個可以躲藏的地方,他娘的,早知道就不該省下那點錢,腸子都悔青了;就在這時,十來個壯漢,二十把刀,騎著大馬穿著皮襖,在夕陽的映襯下,從地平線的一側殺了過來,眼神凶凶,披頭散發,刀口泛青,絕對斬了不只一個人。
道士二話不說,掉頭就跑,可惜兩條腿的怎麼能跑的過四條腿,‘轟隆隆’的馬蹄聲在後面越來越響;這個時候再不想辦法就正沒命了,咬了咬牙,眼神凝重,深吸一口氣,膝蓋一軟——
“大爺饒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