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蟆很大,背上可座三人,騎者很胖,像是肥肉堆積成的人形,而且不似中原人種,藍目白皮,水狗鼻子,手上還穿著骨鏈,胡人?
胡人種並非是單一的游牧民族,而是由匈奴、鮮卑、羌、氐等後代混雜而成,經過本朝開國時的幾次大戰,毀其畜、燒其帳、滅其族,胡族北遁,其勢已大不如前,甚至還有不少胡人首領依附過來,搖身一變,成了本朝的外姓官。
但胡人信奉外教,老佛、薩滿、巫神,素來被中原人視為異端,只在北方有些許香火,如今在江南地區見著這一位巫祭,李道士倒是詫異的很。
可是對方明顯沒有與同行交流的想法,尤其是座下的那只大蛤蟆,竟給道士一種摸不著深淺的感覺。
兩只燈盞眼只眨了眨,道士一陣恍惚,仿佛精神脫離了**,正往上飄著,晃晃悠悠,遙遙蕩蕩,好不有趣。
乘此機會,蛤蟆的兩條粗後腿撐地,‘呱唧’一聲響,嘴囊一鼓一縮,竟蹦起十丈高,綠油油的肚皮像張厚棚布,當頭罩下——
“李兄弟小心!”
隨著麻駝子一聲大吼,聲響如雷,李道士驚起,手忙腳亂的向後一撲,只兩息間,後面造成的動靜好似小型地震,碎石沙塵四濺,砸的李道士像從泥土裡滾了三圈,後背又青又腫,就好似有炮仗在附近開炸,轟天雷的那種。
‘你丫的,竟然是**術,我早該猜到!’道士只感覺渾身疼的要命,心中怨念爆滿。
嚴格意義上說,**術也是道家術法的一種,拘、役、迷、鎮、攝、收,號稱鬼家六術,並非是為了對付鬼類,而是此六法陰氣太重,手段狠辣,向來為正人所忌。
“醜娘,噴火!”
道士一邊退,一邊從懷中摸出張火烏鴉符,嘴皮子動個不停,“赤鴉赤鴉,風火之車,雷中烏鬼,雲外夜叉,飛符走騎,赤驥飛炎……”
口中不斷,指決不停,劍步足向,繞行一圈後,並五雷指,頓足拍掌,拳頭捧起‘哈’的一聲,將符紙拍在醜娘的背上。
鳥聲響起,鳳鳴虞山,醜娘眼孔猛的睜大,口中火幻化成大雕也似的碧火烏鴉,周身滾蕩著圈圈火光,長嘯一聲,口吐火煙,徑直與對面的蛤蟆鬥起來,看著場景,短時間內竟還不落下風。
符七法,化、佩、貼、吃、煮、擦、洗,這貼法便是將符的正面貼在目標處,以法印打入符力,一般用來治病去毒、鎮魔除穢,道士卻不滿意僅僅如此,這火烏鴉咒隨著他的道行精進,漸漸有變雞肋的趨勢,小鬼用不著,大鬼對付不了,更尷尬的是,道士只這一個對付鬼魅的手段,窮則變,變則通,若是以醜娘的碧磷妖火為源,以符本為心,或許能別開生面,這個組合技頭次使用,威力竟出乎意料的大,原來符咒還可以這麼玩,道士一時間壞點子思如泉湧。
不過現在可不是胡思亂想的好時候,對面的胖子手中多了個鈴鐺,手腕軟若無骨,‘叮叮當當’的響聲接連不斷,李道士胸口一悶,念到一半的道咒直接走音,而且體內的陰陽氣開始亂竄,不得不把更多的精力放在鎮壓這上面。
他停,對方不停,隨著鈴鐺的聲響越來越大,道士竟有種醉酒的感覺,看什麼都開始晃晃悠悠,這不糟糕,糟糕的是鼻血‘滴滴答答’的滑落,好似被輻射的白血病患者,喘氣聲也越來越大,這完全是道行的差距,對面的蛤蟆是薩滿教祭奉的靈獸,足有百年道行,而坐在它身上的,是西北的大巫,地位尊崇,是當今的胡人中,少數幾位能通神的厲害角色。
醜娘想幫忙,無奈她被這只大蛤蟆纏住,蛤蟆的舌頭似乎並不怕火,長舌如槍,把碧火烏鴉射出一個又一個的洞,不斷哀鳴著;道士心有不甘,無奈手腳的力氣近乎於無,若是早點使用關二爺留下的刀痕,定不會這麼狼狽,就好像有頂級武器的新手號,碰上會控場的高玩,不知不覺間,血槽就快干了。
‘拼命,拼命,不拼就沒命了!’道士一咬牙,徹底放開了對付鈴聲的抵抗,把殘存的心神全部投入泥丸宮的魚龍太極圖中,那如同最精密的太極圖案,復又開始了一點一滴的運轉,而在外人看來,這家伙身體一僵,癱軟在地,再無半點生機。
而發出這一擊後,醜娘也已力盡,不管對手怎樣,跌跌撞撞的往李道士的‘屍體’跑去,抓住衣服就不松手,大眼珠又有蓄淚的趨勢。
胖巫祭露出陰冷的笑容,他蓄養的活屍又要多上一具了,“九醜大聖,赤發魔王,抽筋剝皮,拔髓煉油,陰人還魂,陽鬼復生……”
隨著對方的咒語,從兩個鈴鐺上蔓延出鮮紅的血絲,游蕩在空中,緩緩往李道士的眼耳口鼻穿去,他就是用這法子控制住死去的江湖人屍體的,這也是薩滿教的秘傳巫術之一,最為陰險惡毒,隱有上古血祭之風。
可沒料到血絲只深入一半,李道士身上忽然金光大亮,如驕陽白日,附近的陰氛鬼氣通通被掃蕩了干淨,尤其是那胖巫祭,如同硫酸潑面,慘叫數聲,直接被震翻在地,連翻了數個滾,一個個血泡從指縫處冒了出來,模樣凄慘如鬼。
巫蠱之術源於三苗,盤瓢氏、塗山氏發揚光大,甚至可稱的上符咒的起源之一,其原理便是描摹和祭祀天地初判之時,那神秘莫測的圖騰與文字,以此獲得詭異的力量;而道士體內的雲龍太極圖正是其中之一,好比老鼠碰了貓,嫖客見了花魁,任你多大的本事,也只能化作軟腳蝦,正正被克制了十足。
“稱他病要他命,醜娘快噴,快給他來一個蛤蟆bbq!”好人不常命,壞崽活千年,道士果然又睜開了眼,叫囂道。
“沒火了,”醜娘呆呆道,道士怎麼前一刻還躺在地上,馬上又活蹦亂跳的了,這種變化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
“關鍵時刻還是得靠自己,看道爺的——”不過道士隨即呲牙咧嘴,一屁股坐地,剛剛催動魚龍太極圖,同樣消耗了他大量的精氣神,如今半張符也制不成了。
雖然道士偷襲得手,但二者同時失去了戰鬥力,但對方還有那只百年道行的大蛤蟆,正用捕獵者的姿態望著二人,頭高高昂起,眼珠子冰冷無情。
李道士嘴角抽了抽,哭喪著臉:“道爺我這麼拉風的人物,不會是死在蛤蟆肚皮裡吧。”
好在天不從人願,正當李道士要玩完的關頭,一道道黑色鎖鏈鑽土而出,數十上百道,相處纏繞勾結,形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直接把這蛤蟆給牢牢實實的給套住,節節鎖扣以肉眼可見速度縮小,勒的蛤蟆精‘呱呱’直叫。
而至於胖巫祭,後背則不知何時被插了一刀,死不瞑目,握刀的手是一個黑衣黑面的捕快,鬼捕——司馬追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