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道長,這是你的路引還有發放的二十兩官銀,”縣衙內,接待李道士的並不是趙縣令,而是縣丞。
李道士毫不客氣的接過,二十兩銀子就是兩只官制銀元寶,分量還挺沉,至於路引,則是一本薄薄的硬皮小冊,粗粗掃了一眼,上面寫著‘正治二十六年平川縣縣民李長生請給過所牒’,下面還有籍貫、年貌、居所、出門原因和目的地,當然大部分都是編的,看來這年頭的官府信譽跟現代有的一拼;不過正治二十六年?倒是從沒聽過這個年號。
縣丞尷尬的咳嗽了兩聲,道:“道長把這路引保管好,把裡面的內容記住,日後被盤問了也不至於露餡;最好去玄都司登記一下,換個道牒,這樣過橋過路費都能省下來。”
“放心,道爺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話又說回來,你們家趙縣令和周捕頭呢,怎麼一個都沒見到?”李道士納悶的道。
“實不相瞞,趙大人陪著新上任的河道總督萬大人巡江去了,至於周捕頭,則得了一張舉薦信,到滇西上任。”
“都走了啊,”李道士咂咂嘴,昨天葛家三兄弟才跟他辭行,據說河南水匪猖獗,他們想要黑吃黑,賺上一票,沒了他們,這平川縣中,還真沒啥熟人了;剛出了縣門,就見醜娘眼巴巴的等著,嘿嘿一笑,“走,准備出發,道爺我帶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雖說二人沒甚行李,但是李道士有錢了,也不願意天天再走11路,便想買一只代步工具,畢竟到江南六府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就先去了馬市。
這馬市和平川縣還有上一段距離,本是一座兵寨,自從當年的三邊總督兼兵部尚書,如今的太傅少保王老大人與十三族土司議和之後,便又重開了馬市,倒也不僅僅是交易馬匹,綢緞、鹽、茶、鐵都包括在內。
所以當李道士趕到那裡的時候,驚訝的發現這裡跟現代的農貿市場還真沒多大的差別,只不過攤主換成了土司族人,交易的方式則是以物易物居多;至於馬匹的種類:河曲馬、西南馬、藏馬、岔口驛馬,直接把李道士看花了眼,琢磨了好半天,愣是沒選好。
“客官看上哪一匹了?”馬商問,雖說把馬運到南邊,價格至少翻一倍,但是最近官道不寧,強人出沒,加上各種苛捐雜稅加重,能出手的話還是盡快出手的好。
李道士琢磨了下,“我想要那種能馱貨、耐力足、不挑食的那種馬,性格還要溫順,你們這兒有嗎?”
“那必須是契丹馬,”馬商到底是老手,不過片刻,就牽來了一匹矮壯的黑馬來,這馬的樣子一點都不起眼,腦袋大脖子粗,還有腿短,毛發還厚一圈。
“這馬行嗎?”李道士不確定的道。
“客官可不要小看了這匹馬,草原上的胡人騎的可都是這種馬,可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日行兩百裡,如果不是馬屁股上挨了一刀,傷了經脈,再也跑不起來了,這種戰馬,可是想買也買不著的。”
聽著馬商的吹噓,李道士琢磨了下,契丹馬,怎麼這麼耳熟,想起來了,不就是蒙古馬麼,這馬當年可是馱著蒙古人跑到歐洲去了,絕對是古代版的裝甲車,至於跑不快麼,那也沒關系,道爺我要的就是安穩,上一次顛的想吐的感覺還沒完全消掉呢。
“給個良心價,多少錢?”
“五十兩銀子。”
“噗——”
而在另一邊,醜娘抱著行李包裹,有些無聊的站在木樁子邊,這裡人多,李道士不讓她亂跑,而且對於牛馬什麼的代步工具她也不感興趣,只是懷戀起了糖人的滋味,聽道士說,那個‘江南’有更多的好吃的,可是不可能有比糖人更好吃的玩意了,她表示嚴重不信。
正發呆之際,忽然耳朵動了動,似乎聽到了什麼,轉過了頭,只看見一只沒毛驢子對著黃豆混雜草細嚼慢咽,兩只驢眼正好也對向了她,醜娘抓了抓腦袋,不由的走了過去。
沒毛驢子咽下了最後一口稻草,突然露出了張擬人的微笑,腦袋一斜,只見在下面的木牌上寫著——‘深山老驢一只,售價五兩,欲購從速’。
醜娘在包裹裡摸了摸,掏出了一錠銀元寶,“這是不是五兩?”
“好了好了,實在說不過客官您,二十五兩,成本價,不能再少了!”馬商抹了把汗水,這家伙真是能說會道,只是賣一匹馬,他都能扯到物價水平、朝廷政策、銀錢增值的份上,他可還有十幾匹馬沒售出呢,不能把時間都耗在一個人的身上。
“成交!”李道士咽了口吐沫,砍了半個時辰的價,他也有些口干,“醜娘,拿錢付賬。”
眼角一撇,就見不知何時,這小姑娘的手上牽了只沒毛驢子,開口道:“馬,不買,驢子,買了。”
“啥?!”
李道士瞅了一眼醜娘,再看了一眼這只品相差、質量更差的老驢子,嘴角歪了歪,垮了下來,悔的腸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該把錢給她拿著,這醜姑娘沒輕沒重的,五兩買一只驢子也就罷了,更關鍵的是,她給人家的銀元寶是十兩份額的,足足虧了五兩啊,這他娘的是以前半年的伙食費啊。
“我算是看明白了,道爺我當日收留你就是天大的錯誤,你這醜小娘生下來就是為了坑道爺我的吧!你大爺,你是我大爺!我警告你,至少半個月別跟我講話,扣你半年的飯糧,以後天天就給你吃一頓,吃到補上來為止,”李道士惡狠狠的道。
“道士,慢一點,等我,”醜娘委屈道,兩個人早已上了路,現在正在往南直隸的方向趕去,道士腳步快,很快就把她和沒毛驢子甩到了後面。
“還等你,你想的美,道爺我不把你甩了就不錯了,這破驢子看著還沒道爺我重,我就不明白你買它干什麼,行李由你背不就行了,呼,氣死我了!氣的我都想尿尿了,別跟過來啊。”李道士身子一轉,就消失在了山道的後面。
醜娘剛要上前,這只老驢子就咬住了對方的衣角,搖了搖頭,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容。
站在一顆松樹後面,李道士剛解決了生理問題,准備回去繼續教訓醜娘的時候,渾然沒注意到兩道身影就藏在樹後,一口布袋子罩了上去,拎了就跑,李道士‘嗚嗚’的掙扎著,只覺得綁匪的力氣出乎意料的大。
一柱香後,綁匪到了彙合點,將口袋一掀,李道士剛准備破口大罵,就見二十來號皮襖大漢冷冰冰的看著他,手上拿著的、腰上掛的,都是锃青的厚背大刀,頓時咽了口吐沫,“各位好漢,有何貴干?”
“大當家,探哨的時候,捉了個肉頭。”
那當家的站在山石上,虎背熊腰,光著腦袋,披著熊皮大鬥篷,單是膀子就比李道士的腿粗,一身的血氣竟使得體內的陰陽氣就僵了一兩分,這絕對是個江湖上的高級好手。
“搜搜看,身上有什麼值錢的玩意,然後就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