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大道,道生陰陽,陰陽之中,生道之術,所以說道士對此類事很有經驗,如果他想玩陰的,那肯定是鬼鬼祟祟的,躲藏在陰暗的角落裡,讓任何人都不知道,而若是想要玩陽的,那就恰恰相反,高調做人,更要高調做事,巴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回事。
所以他出城前故意讓轎子在鬧市區繞了幾圈,城中百姓對於他本人還不甚熟悉,但這小轎子可是有名的緊,跟何況前面抬轎子的還是個更有名氣的漢子——朱豹子。
這道長到底是有何本事,竟能讓桀驁不馴,剛剛才敗於他手下的大蟲乖乖聽命呢?這是所有人都好奇的,而且洛都什麼不多,就是吃皇糧的多,而吃皇糧的多,就代表著閑人野漢多,一個兩個跟了上去,不知不覺就圍了一大批。
口口相傳間,早上似乎有人看到十幾個以往街面的算命的、摸相的、抓鬼的,一同出了城,那麼事實就很明顯了,這些人彙合最近名聲鵲起的青城道長,是想要一同降妖除魔呢?還是要內訌呢?大家都希望是後者,因為前者的話危險性太大,圍觀黨不一定有膽子去看,但後者就不一樣了。
道士打架啊,還從沒見過,是施展神通,還是老拳互毆呢?真是好奇的緊,人都有從眾心理,這人群滾雪球似的越聚越多,所以綁架的這伙人見到的就是這副景像。
‘咚’的一聲,轎子重重的停在了地面上,還是平磚地面,只不過有些老舊,不遠處還有拒馬數十具,破落兵寨七八座,這就是蔡家場。
眾所周知,洛都是太祖皇帝起家的地兒,當年可是名聲顯赫的軍事重鎮,鐵甲堆積如山,兵戈高舉成海,煞氣騰騰,凶氣赫赫;可是歲過境遷,在這太平年月裡,再好的漢子,也有被掰彎的時候,在漂亮的娘們,也有皺巴巴的模樣,如今這地面,要想再尋找到一絲兩絲武風,也僅存於這曾經的兵營,如今的蔡家場了。
“諸位綁貧道師弟,把貧道強逼至此,不知意欲何為?”李道士先聲奪人,反正人家干的也是不地道的事兒,不說白不說,屎盆子不扣白不扣。
圍觀群眾嘩然,沒想居然還有這等事,也太不地道了吧!
白沙子心中暗罵,當時見到人多的時候,就應該馬上撤退,結果僅僅耽擱一陣,就下不來台了,不是說好的單刀赴會嘛,這麼多人跟著你算個什麼事?你就真不擔心你家師弟的安全?
不過他高估了李道士的節操,咱的確是單刀,唯一的幫手,還是重傷未愈的朱豹子,不過路人硬要跟著,咱也不能攔著不讓啊,而且他有八成的把握這些人不會真的殺人害命,這群半路出家的沒那麼大膽子,不過萬一真出事了,明年的今天,師兄我就完成你的願望,把你的牌位掛在咱們青城的祠堂內,師弟,一路走好!
“青城道長休要胡說,你那師弟根本不在我這裡,我們請你過來,主要是想跟你說道說道,你這欺行霸市之舉。”
“貧道如何欺行了?又如何霸市了?朱豹子,你且說說,我可有為難你?”
朱豹子咬了咬牙,看在兜裡十兩銀子的份上,大吼一聲:“道長帶我恩重如山,不僅點化我,讓我意識到之前所做的錯事,改邪歸正,並治我傷勢,還我賭債,對我恩重如山,有如在世之父母,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如今收歸門下……”
這麼不要臉的馬屁話,當然不是朱豹子臨時想出來的,而是李道士勒令對方背下的,朱豹子雖說又蠻又橫,但今時不同往日,錢袋子、命根子(神像圖)都掌握在對方的手上,這只大蟲也不得不低下了高傲的頭顱,看著周遭詫異、納悶、鄙視、諷刺的表情,把這家伙羞的老臉通紅,暗暗下定決心,只要神像圖一恢復,立馬下黑手,一定要讓這家伙嘗嘗羞辱的滋味。
財可通神,錢可賄鬼,李道士人民幣玩家的手段,頓時讓對面的泥腿子滿臉僵硬,之前准備的一大堆話都憋死在了腹中,被打的都認了栽,他們還怎麼挑撥對方的地域矛盾、職業歧視、裝腔作勢、表裡不一,說好的強龍不壓地頭蛇呢,我們剛准備上,他娘的最不該跪的怎麼就跪了?
轎子裡面李道士笑眯眯的,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不把你們這人名聲搞臭了,怎麼凸顯出道爺的人品。
又有人道:“我輩除魔衛道,要的是正氣,求的是心安,哪像閣下,指使師弟收錢所賄,漫天要價,每一次出行,動輒三四兩銀子,這與土豪惡霸有何區別?”
這話說到點子上了,也是這群人心裡最大的不平衡,憑什麼我們拉一次活撐死了百來文,還得哭爹喊娘的,被人各種嫌棄,你丫的卻是被人求著供著,而且還挑三揀四的,這不公平!
當然,想是這麼想,說可不能這麼說,他道:“錢財者,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貧道所憂者,芸芸眾生爾,之所以收取佣金,只因近年大旱,貧道有個想法,想要在城外設上幾座粥棚,賑濟災民,供人衣食,無奈囊中羞澀,不得不為之爾。”
這話一出,又‘啪啪啪’的打臉,圍觀眾恍然,原來道長是這麼個想法,高大上啊!一般來講,這賑災救災都是朝廷的活計,或者少許的良心的大戶才干的事,但道士作為穿越者,深知這玩意就是個門面工程,就跟未來的各種慈善晚宴、明星活動一樣,事兒未必不好,但各有意圖在其中,或許有人明白了,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壓屍骸,但更多的人卻蒙在骨子裡。
尤其是道士一沒錢,二沒權,單槍匹馬,窮人的善舉,價值還要遠高於富人的善舉,至少在眾人的眼中,李道長雖然法力高深,卻是徹頭徹尾的窮人,這性質頓時又是一變,由賺黑心錢變成了劫富救貧。
“我怎知你所說的是真是假。”
“眾人為證,貧道若是撒謊,甘受天罰。”
“你怎算是窮人,那賈府何其大也!”
“賈府鬧鬼,貧道為了不使其為禍一方,這才不得不為之。”
接下來的時間裡,對手用各種法子從道德層面上打擊道士,但都被道士一一化解,開玩笑,在哪個道德帝和聖母團齊飛的時空裡,這些小伎倆簡直就是不入流,被道士三言兩語化解,甚至還反嫁禍到對方頭上,你們怎麼不幫災民,你們怎麼算卦還收費,你們怎麼水平這麼差,巴拉巴拉的一大堆,搞的對面這群人灰頭土臉,圍觀群眾只聽說書人說過諸葛孔明舌戰群儒,如今終於見到真人版的了,青城道長舌戰群道,好口工!
眼見嘴遁不行,白沙子咬牙道:“那就請閣下驗證我們高招了!”語罷,將一張褐紙符鋪開,將手一撮,紙符頓時化作兩條粗繩從地上游了過來,三屍神出游日,對方居然還能使動符篆?這卻是李道士從未想到的。
好在他也不是沒有准備,叫喚一聲,朱豹子連忙脫了上衣,露出那半張已被污了的神圖,將鐵筆往腕尖一戳,蘸上血水,在對方的背上修補起來,人體三精血,舌尖血、心頭血、腕口血,當初他以黑狗血破了對方的神通,如今再以自身精血補上,這也算是一報還一報了。
“天地日月星,吾召箕水豹。隨炁一攝至,追精立現形!”
通常的說法,這想要通神招將,需有諱令,諱者,仙佛神聖的密名令者,這些仙佛神聖役使鬼神,迫其聽令施行的密字,而除非關系特別好,背景特別硬,一般來說,那些神仙不會把自個類似於弱點的東西告訴對方;不過這朱豹子是個例外,他本身就是星宿轉世,就不存在招與不招的問題,道士所做的,只是把他與天上星辰重新連接,類似於wifi的作用,這對於一個職業道士來說,並不是很難。
很快的,朱豹子就又感受到了力量充盈體內的感覺,而身上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著,獰笑一聲,剛想回頭給這個道士好看,就聽得對方道:“還不快去,我這精血可堅持不了幾盞茶的時間。”
這大蟲愣了愣,感情只是臨時恢復,咬了咬牙,作勢一撲,隨即抓住那兩條游走的繩子,用力的扯拉,不過幾下,就失了靈性,對面的白沙子面色一白,很顯然受了不輕的傷勢。
又有個和尚打扮的摸出一圈念珠,口中默默幾句,一扯,一丟,無數的彈珠像雨點一樣的灑落,‘劈裡啪啦’的砸在朱豹子身上,不過他皮糙肉厚,硬是頂著往前衝,轉身一記老拳,對方兩顆門牙掉落,直接捂著鼻子倒地。
這些街面上擺攤算卦的,頂多會些不入流的道家手段,真要有本事的,早就發大財了,他們可沒有道士身上的太清真誓;但就是這三腳貓的功夫,又如何頂的住常年廝打的朱豹子,被東一拳西一腳,打的青頭腫臉,場面不要太凄慘。
而附近的圍觀黨,吆喝喝彩聲更是不絕於耳,反正打的又不是自己;而朱豹子也充分證明了,哪怕不會詠春,只要給光環,他也能一個打十個。
(今天二更)